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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生不做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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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确定人家一定会出没在这附近?”所以他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确定。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我要试试看。”她紧抿住嘴。

他要哭了。“孙姑娘……”

“总之!”她打断他的劝说。“总之,我不允有人欺侮宗政。”

他哑口,低声咕哝:

“你还真重视我家公子啊。”

她像是吓了一跳,随即用力转过脸,微微眯眼,双手拉开他两边嘴角。“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正经驳斥。

她突然动手来一招,他少年的纯真心灵有些错愕,只能委屈捣著自己遭受侵犯的双颊,道:

“不……不然你做啥那么拼命?”不是很怕热吗?之前还不中用的晕倒,日阳那么烈,在树下躲站几个时辰,脸晒得通红,怎么说她也当过小姐,所为哪桩?

“我……”她抿抿干渴的唇瓣,重新目视前方。“我曾经是他的小姐,换言之,他曾经是我的家仆,如果宗政给人贬低了,不就等于我这个做主子的没眼光,或者不懂用人?”

“啥?”也是……没错啦。

“你不是说那韩府当家,年纪轻轻的却目中无人?所以,不只我会被看简单,你家老爷,甚至是你,一定也都会被韩府当家嘲笑。”说得好不服气的样子。

“我……还有我家老爷啊……”宗政晓的大眼睛严肃起来。

“我不想被看轻,才会想帮忙。所以,跟重不重视宗政没有关系。”她意图严正解释,听来却相当负气。

宗政晓想著别的事,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才道:

“啊?喔。”沉默一下下,他又说:“我也不想被人家笑,肚子好像不那么疼了,我就陪你吧。”打直腰杆,手却还是按著下腹。

孙望欢抹去额问的汗水,热得有些眼花了。呼出口气,仅道:

“你真怪。”

“彼此彼此。”他吐舌。

两人凝神瞅住湖边来来去去的过路人,赏景散步和饮酒作诗的不少,实在没见著什么男孩。站得太久,连腿都发麻了,顺著湖面来的柔软清风已经完全失去安慰作用。

宗政晓开始忧心起来,自言自语说:

“倘若我们俩都晕倒在这里了,那就没人可以去求救了……咦?咦咦?”他忽地往前拉长脖子,一手忙扯著孙望欢的衣摆,指著不远处低喊道:“有个男孩、那里有个男孩!”

她赶紧凑脸看去,宗政晓在一旁哇啦哇啦地:

“你瞧瞧是不是?是不是?”

孙望欢用力用力地瞪著那男孩的背影,用力到头都有点昏了。

“嗯——”快想,快想啊!“我、我……”无法从贫乏的印象里抽出一丝端倪,她又气又急。

“怎么样?”宗政晓瞧瞧这边,又望望那边。“啊啊,人家要走了——等、等等!

你做啥?!“

孙望欢忽然越过他身边朝男孩的方向奔去,他吃一惊,急忙想伸手阻止,却只摸到她的衣袖。只得拔腿跟在她后面跑。

“我认不出来!不过如果对方见到我,神色有异,那就表示心虚!”她只有这个法子了!

要变更计画,好歹也先知会一声呀!宗政晓肚子狂痛,激烈动作更让他快要口吐白沫,一个腿软,他往前扑倒,脸部正面著地之际,还不意抓住她的裙摆。

孙望欢奔跑当中毫无防备,被这一扯,也跟著向前跌去……

眼见就要一同遭殃,连呼喊都来不及,一个瘦长的熟悉身影进入视线,她没有犹豫,立刻张手抱住,免除千钧一发的危机。

心乱跳,猛烈得仿佛要进出来似。不知道是刚才奔跑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副自己紧抱的男人胸膛。

很结实,很硬,也……真的抱起来很凉很舒服。

熟悉的男人味道迷得她晕头转向,她只能告诉自己是因为天气太炎热。

“你们在做什么?”

冷冰冰的问话入耳,闭了闭眼,不知怎地,她觉得不要抬头比较好。

原来……她也很怕这个男人会瞪她。

※※※

“公子,我都有照你吩咐。孙姑娘自己要偷偷出门之前,我假装很有兴趣,问出她要去哪儿,然后告诉门口那个大叔,所以公子你也才找得到我们吧?我吃坏肚子,就算痛得要命,也没忘记你的交代……啊,不过,我不用看大夫!因为……因为我讨厌喝药。

但是我撞到鼻子,你看,刚刚还流了好多鼻血,所以,我可不可以就先回房休息了?“

因为两个鼻孔里都塞有草纸,宗政晓的童声听来不像平常那样清脆。

宗政明睇著模样相当狼狈疲倦的少年,除去鼻子上的伤,额头也给撞得一大块青红瘀血。

“你可以回房。”他点点头。

“谢谢公子大德!”少年感动地差点痛泣,谢恩之后小组离开了。

宗政明看著他一拐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转弯处,另外一个人则从相反的方向走来。

“表少爷。”来者是范师傅。手里拿著一纸信笺,宽慰道:“我找您整个早上了,有要紧事……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在这里就好。”宗政明站在门前,没有让开。

范师傅稍微怔愣,望著宗政明身后的厢房。不小心想起,下人之间耳语宗政明带著一位姑娘,虽然都藏得好好地没给他们瞧过,但实在看不出这位青年行事如此大胆……

主子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幸是钱庄生意繁忙,没有撞见还可以搪塞姑娘已经出府,倘若给遇上,这对表兄弟又会有什么样的龃龉……

叹一口气,范师傅缓慢道:

“表少爷,你今日去当铺查探消息,他们肯定什么也没说吧?会变成这样,我当真是始料未及……”他充满歉意,将信笺递给宗政明:“主子平常有记事的习惯,这是我……从主子书房里的日志抄下的,该写的能写的,我都写在上头了,应该可以帮助您找到遗失的典当物。如果您……还相信我的话。”

他深深地低下头,呈出的双手似乎正在细抖。宗政明清冷的目光盯视著那白色信笺,半晌,终于接下。

范师傅心头仿佛放下一块大石,一抬脸,迎上那冰漠的面容,他一如以往,没有丝毫回避。只是说:

“表少爷,主子的本性并不坏。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够明白。”他万分诚心地道。

转身就要告退,宗政明突然启唇:

“你这么做,不怕受罚?”

范师傅一愣,平凡的脸庞露出微笑,说道:

“表少爷……我和主子的关系,其实也很像您和主子。总归一句话……都是命中注定的。”

也许因为夜色昏暗,他的神情带著点迷蒙,留下意味深长的字语,慢慢地走远了。

宗政明转而注视著某一块被黑影掩住的角落,在原地伫立良久。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是听到身后房内传来声响,始才推门进入。

“……咦?”孙望欢撑著床缘,坐起身来,一见他,神智恍惚地开口唤道:“宗政?”

脑筋一片浑沌,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她轻喘几口气,慢慢地想起自己午问在湖边监视未果,给宗政明带了回来。由于在外曝晒一个早上,头晕脑胀的,进到房里就昏睡过去……唉,究竟是昏还是睡?

日阳的高热似是还存在体内没有消散,她一时无力,又躺倒床铺上。

模糊地半睁眸,她眨眨眼,像是要确定什么般,莫名其妙地道:“宗政,如果你是真的在这里,把手放到我额头上,好不好?”

宗政明看著她难受潮红的面容,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念头。他想再次感受那种真实的热度,于是便依言将右手贴上她的额间。

冰凉的肤触,令她明显震颤,突然完全清醒过来,她整个人往床铺里缩进,一下子离开他白细修长的手指。

“原来,是真的,不是作梦。”她将脸埋入柔软的被褥,不肯让他看见表情。“宗政,你走了之后,我就常常梦见鬼……冷冷的,白白的,穿著黑色的衣裳,老是站在我的房外……每回醒来,又会再一次梦见,就算想忘也忘不了,想忘也忘不了……”声音闷闷的,带著叹息,重复几次,是说给他听,却又更像自言自语。

他望住她左耳露出发丝的那颗红痣。

“你梦到的,是我?”

闻言,她抓著被角无声许久,之后才轻声说:

“不对。是鬼。”总是缠著她,缠著她啊……孙望欢掀开棉被,坐直了身。“款,我大概是睡迷糊了……”她笑笑,累得往后靠住墙。

他握了握拳,那样短暂的温暖不足让他心口泛出热气,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让他探手抓住她的膀臂将她拉近。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顺著意志动作。

她显然微吃一惊,仅能瞅住他。

“小姐,你早上去湖边做什么?”他问。

孙望欢一顿。坐马车给他载回韩府的路上还以为逃过了,原来是在等她休息清醒过后才要来质疑……早知道他有这种会问到底的习惯了。

“我只是想出去晃晃罢了。”

“你讨厌热。”

“是啊……”她的事,他什么都记得。“宗政,我刚刚听到有人在门口和你说话,是谁?”她索性转移话题。

“是范师傅。”虽然抓著她的手臂,但是那温意却因为相隔衣物而传不过来,他心里有著奇怪的感受。他不会形容的——微微皱起眉,他改捉著她的手。

他一向面无表情,那瞬间却流露出那么一点点……像是恼怒的情绪。孙望欢还以为自己眼花,一眨眸,他的脸皮果然又恢复成面具的模样。

“他为何……找你?”冰凉的手指和自己交握,她敏感悸动,以往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夜太静,两人独处,人说十指连心,她真的好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秘密,想抽回,却又更贪恋,一定是因为晒昏头,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

“他找到遗失典当物的下落。”他拿出那封信笺。

“是吗?”她睁大眼,赶忙接过。想要打开观看,他却不肯松开她的手,无法明白他的意思,她只能勉强使用单手将信笺摊开。“啊,原来那个典当物是只珠簪,是那孩子亲娘的遗物……难怪他——咦?本来答应可以赎回,是当铺把当契撕毁不认帐?”

所以……所以,那个孩子才会用抢的。

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为难,而且暗中指示那只簪的下落,说不准还讲了什么来引诱那孩子,否则他怎么会准备好面粉跟踪他们……这样把人心玩弄于股掌,真是太过份了!

“那遗物,为什么会想要回去?”他突兀出声。

孙望欢没料他这么问,一愣,道:“因为那是他娘亲留下的啊。”

“只是死人的东西而已。”他深墨的双眸凝视住她,仿佛天上黑月。

他的脸被摇晃的烛火笼罩,语气比夜风还冷,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不具情绪,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孙望欢一时哑口。好半晌才能回神道:“对亲人来说,不只是那样,是很有意义的。”

“但仍是死人的东西。死了,为何还要留著?”他的声音好低好低。

一个人死去之后,就不再存在,只会归于尘土。

和自己交缠的优美长指愈来愈冷,她连心也凉了。

“宗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我的东西吗?”

“你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这是她成眙前就已决定好的命运。长长的一生,要死也死不得。

是命。

所以他不能跟著她一辈子,因为他,没有百岁的阳寿。

木窗匆地被一阵强风吹开,碰地撞到旁边屉柜!

孙望欢吓一跳,转眸望去,今晚没有月光,窗外一片漆黑。两扇窗板摆啊摆的,叽叽嘎嘎地响著,极为刺耳,她的心也跳得更狂。

“宗政……”

“生或死,喜与怒,那些情感,我想不起来。”他开始讲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语。

就算他来凡间一趟,但只是披著人的皮,丝毫不曾改变什么。

“什么意思?”她不懂啊。

“我没有,也记不得。”他深沉说。

这……这当真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了。孙望欢猛然觉得他浑身散发一股强烈的冷气,不觉凝神专注正视他。

他肤白,身穿黑衣,瞳仁深墨不见底,余白部份却变得诡异地多,虽然是直直盯著她,她却无法从中找到自己的反影。

他这种样子,太奇怪了!

出于直觉,她很快倾身抱住他,抢在他先前,道: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腰,好细啊。”

他直挺挺的,像冰一样,没动。

“比我还细的话,我想打你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掌,就算热度全被他夺走,冷死也无所谓。她微微喘息,努力想著怎么表达:“……我觉得,遗物是一种怀念的方式。

纵然那个人不在了,因为牵挂,因为想要永远不忘记,所以留下那人的东西,就好像对方陪伴著自己……大概,是这般。“

真难解释。她忙又轻声说:

“宗政,记不得或者想不起来的事情,像这样,重新再学就好了。”

咚咚,咚咚。她的心声,传递给他。

有什么东西趋于缓和,宗政明抬起手,搂住她的腰背,让她更贴近,自己便能更真切体会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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