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中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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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金蝉换　二

听了我这句话，王嬷嬷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她定定的看了我许久，竟然叹了起来，”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将有些事看得这样深透！”
我不语，却已知道她信了我，她又道，”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我摇头，”不后悔。””可是，就算你今儿避过了，后天的大选秀上，依你的容貌，当选亦是十之八九，你未必避得了那天的，”她又道。
我垂下头默默的想了一想，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只剩了坚定，”我会尽力。”
王嬷嬷这才站起身来，却是看向那个韦清荷的，”韦小姐，您怎么想，龚小姐的提议您肯不肯呢？”
韦清荷到了现在，分明是从天上掉了一个金疙瘩在怀里般的，她又惊又喜的点头，”还请王嬷嬷成全了。”
王嬷嬷却垂头只看着自己衣襟上的流苏，”我倒是有心成全你们，只是，方才一院子的人全都看见了，这帕子是龚小姐的，昨儿晚上去花亭的那个人是龚小姐，也是韦小姐您亲口说的，这会子要我改口，可怎么说呢？”
韦清荷一愣，顿时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急切的，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我，我却已明白王嬷嬷的意思，只向她暗暗的使了个眼色，对着我手里捧的黄白之物努了努嘴，她顿时会意，慌忙去将自己的金银全都拿了出来，并几张大额银票一起，塞在了王嬷嬷的手里，轻声笑道，”好嬷嬷，我的前途全在嬷嬷身上了，但求嬷嬷今儿帮了我，日后我有发达的那一天，定不忘了嬷嬷。”
说完，又和我跪在一起，向王嬷嬷连着磕了几个头。
王嬷嬷这才慢悠悠的将东西全收了过去，她瞟了我们一眼，道，”既是这样，我就替你们想法儿周全了，”然而话是这样说，她拧着眉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亦是极费脑筋的，我和韦清荷对看一眼，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终于，就见她轻轻的一拍手，自语道，”也只有这样了，”我和韦清荷大喜，忙凝神而待，她过来在我们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临了道，”你们记住了？”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有些迟疑，可是想了想，虽然依旧难圆，却好像也只有这样说了，于是和韦清荷一起点点头，”有劳嬷嬷了。”
王嬷嬷又看了我们一眼，将我们送的东西全拢进袖子里收好了，这才道，”可是准备好了，”见我和韦清荷又点点头，她于是再不迟疑，来到门边将门”哗”的推开，向着屋外扬声喝道，”来人。”
就见院子里伺候的嬷嬷们急急过来，我和韦清荷赶紧做出惶恐的样子，韦清荷更是会装，眼不见儿的，竟还挤了满眼的泪出来，只见王嬷嬷指着我们对她们吩咐道，”将这两个人给我看好了。”
外面的嬷嬷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我们是这副模样，想来左不过是犯了什么规矩的，更加上有早上碎帕一事，当下众人再不迟疑，齐齐答应了一声，目光再看向我们二人时，直如虎狼一般的了。

第14章　金蝉换　三

王嬷嬷见这边已经安排好，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袖子一拂，既扬长而去。我和韦清荷又偷偷的对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神告诉我们，各自的心里都是极忐忑又极企盼的。
王嬷嬷的动作很快，不多一会儿就领来了之前所说的那位柳公公，只见她指着我和韦清荷，向那柳公公低声说了几句后，那柳公公面色冰冷，语气里隐隐有着虐气，过来向我们道，”说吧，那个帕子到底是谁的，昨儿晚上，又到底是你们哪个去的花亭？”
想来是王嬷嬷有意的，此时众位秀女亦全都围了过来，大家一听竟然又将早上的事重新提出来问，并似另有别情，而当事者又是她们当中相貌上佳的，众秀女脸上作出担忧的样子，眼里却分明有着无尽的笑意，直恨不得一举就除了我和韦清荷这两个眼中钉去了才是。
听了柳公公的话，我昂然抬头，断然道，”回柳公公，是我。”
我的话音一落，就见韦清荷哽咽着抢过来，急声道，”不是，那个帕子虽然是明月姐姐的，但是因着我喜欢上面的刺绣，明月姐姐已经将它给了我，昨儿晚上，也是我去的花亭，只是王嬷嬷来问时，我胆小害怕，就将这个事儿推在了明月姐姐身上，柳公公，犯错闯祸的是我，您别信明月姐姐的……””啊，”她的话一出来，满屋子的秀女全都明显的吃了一惊，无不双手抚胸，大瞪着眼看着我们。
我极无奈的样子转过头去，歉疚的对韦清荷道，”好妹妹，你又何苦呢，昨天晚上本是我提议的要去花亭，只是我半途觉得身上冷，又回来加了衣服，结果就迷了路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如今虽然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规矩，却终究是我累的你，原该由我承担才是呵。”
韦清荷不停摇头，”好姐姐，你有这样的心对妹妹，妹妹却还将事情只将你身上推，妹妹羞死了。”
大家听到这里，事情已分明是极明了的，王嬷嬷转头看向柳公公，”柳公公，您看这个事儿……？”
柳公公不答她的话，目光深远的在我和韦清荷之间来回的看了许久，这才道，”你们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别后悔啊。”
他语气里分明是极度的森冷，丝毫不见任何王嬷嬷之前所说的事的端倪，韦清荷不由的轻轻一缩，目光里就有了迟疑，王嬷嬷见状忙跟了一句，”是啊，龚小姐，你可想好了，嗯……，”她不问韦清荷却问我，分明是提醒并让我们安心，这样的意思我焉能不懂，当下点头，”我和清荷妹妹句句是实，再不敢妄言。”
韦清荷亦是聪明的，王嬷嬷的话分明就是一颗定心丸，让她迅速稳下心来，定定点头道，”小女子不敢妄言。”
柳公公这才眼有深意的看向王嬷嬷，似笑不笑的道，”可惜了……”
王嬷嬷附和的点头，笑道，”正是呢。”

第15章　鹊上枝头　一

那柳公公看着我们，只将拂尘一甩，也不说别的，只道，”好生的等着，”说完，就和着王嬷嬷一起，去了。
见王嬷嬷和那柳公公去得远了，其他秀女这才围了过来，有人帮着扶起我们俩个，似真不假的道，”瞧你们姐儿俩，这到底是唱的哪门子戏，这左一出右一出的，倒叫我们看得糊涂了。”
韦清荷无心理她们，伸手来扶了我，”姐姐，你也累了，躺一躺罢。”
我却记得戏还没有演完，抚一抚她的发，语气担忧的道，”好妹妹，这可怎么好？”
韦清荷苦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也没有用，”说到这儿，她身子一转，向众秀女们道，”我如今已是待罪之人，不敢留姐姐们坐了，各位姐姐们请便吧。”
能进最后大选秀的人，哪一个不是聪明人，韦清荷的话分明是极有道理的，一时间，众秀女连客套都省了去，瞬间就作了鸟兽散了。
屋子里终于清净起来，掩上门，我含笑看向韦清荷，”恭喜韦妹妹，既将大贵了。”
她忙拉着我的手，”好姐姐，说什么大贵不大贵的，我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姐姐你成全的我，”说到这儿，她惭愧而又歉疚起来，”明月姐姐，我之前那样对你，你竟然还肯将这样的大好机会给我，我实在是……惭愧得很……”
我轻拍她的手，只觉得满身满心全是轻松，”说什么成全不成全，我只是不耐烦呆在这样一个规矩严谨的地方，今儿虽然是将这个机会给了你，可是以后贵也好福也好，也还是要看妹妹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
她点头，”将来我有好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忘了姐姐。”
她的脸上满满全是真诚，我却摇头，这一生，我只求能和母亲妹妹平安一世，富贵风光固然诱惑人心，却又哪里是我要的呢？
因着这一事件的打断，秀女们一直拖到下午才开始恢复学规矩，在上面还没有对此事有话下来的时候，我和韦清荷也都照旧参加，只是众秀女明显的不愿再和我们有任何牵扯，各自离我二人远远的。
就这样乱了一天，直到傍晚时，王嬷嬷还没有过来，我和韦清荷暗里揣测着，不知道这个事到底怎么样了，又或者，干脆就是美梦一场，皇上就算惦记上了，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他要多少没有，不过只是看了一眼背影，早上想起来了问一声儿，不必到晚，也就忘了。
看着韦清荷脸上的企盼和失望，我唯有沉默不言，无话可说。
然而正在这样想时，就听见外面又纷乱起来，有脚步声呼啦啦的进了院子，韦清荷一愣，忽的起身几乎是扑到了窗前，将窗子极小心的打开了一个缝隙，急切的向外张望着，我亦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索性就来到门前，撩起帘子朝外看去。
只是一眼，我就欢喜的向韦清荷轻声的叫，”清荷妹妹，你看，是那个柳公公和王嬷嬷呢，还带来了轿子，一定是来接你的？”

第16章　鹊上枝头　二

韦清荷粉面飞霞，娇羞而笑，喜悦羞怯里又带着紧张的样子，我过去握着她的手，轻声的给她打着气，她扭着身子轻声道，”还不一定就是呢。”
说话间，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前，是王嬷嬷的声音，带着笑意道，”韦小姐大喜了。”
韦清荷的身子轻轻一颤，一时竟有些不敢向前，我轻笑着打趣，”现在是不是呢？”
说着话时，王嬷嬷已经进了屋子，见了我们，只是会意的一笑，韦清荷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向她轻声的问，”是，是那事儿么？”
王嬷嬷点头笑道，”是的，皇上有旨，今晚就要你侍寝，敬事房的轿子已经来了。”说话间，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似是为我惋惜的样子。”侍寝，”韦清荷却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惊诧之后就是大羞，一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和王嬷嬷一左一右的扶了她，边在她耳边轻声恭贺，”妹妹今儿大喜，我这里先恭贺着了。”
韦清荷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姐姐，我定不忘了你。”
我才要开口时，就见王嬷嬷突然脸色一冷，正色道，”韦小姐，龚小姐，今儿的事今儿就了了，从现在起，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都记住，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我和韦清荷神色一凛，各自对看一眼，默默点头，扶着她出了门，外面的柳公公已换了满脸的笑容，向着韦清荷一揖，也不多话，就命带来的宫女将她扶上了轿，喝了一声”起轿，”一时便如飞的去了。
等轿子去得远了，那王嬷嬷方才转过脸来，久久的看着我，却到底无言，许久，只是一叹，也就去了。
倒是我自己在院子里愣愣的站了许久，这一交错，该就是两个人生了罢，从今后，她是福是祸，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回身时，却见众秀女全在身后站着，我一愣时，那个叫雪燕的秀女就过来，好奇的问道，”明月姐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她犯了规矩，要受处罚的么？”
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只淡淡的一句，”只听王嬷嬷说，她今儿大喜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完，我头也不回，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掩上门，只剩了一个人的屋子立时便显得空荡静黯起来，我默默的在妆台前坐了许久，一时脑子里纷杂如麻，我突然想到，若是龚老爷知道，我将他给的金银却是用来做这样的用场，将这样的大好机会推却给了旁人，他该暴怒成什么样儿？
我在心里”哧”的冷笑，你只当我如你的女儿般只会逆来顺受的话，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不是你的女儿龚明月，我叫云雾，我姓……上官！
宫里的夜，我第一次睡得极好。
第二日一早，就有消息传了过来，皇上极喜欢韦清荷，不单违背规矩，让她在寝殿里直留到天亮，更在一早起来后，就传喻封了她为从六品的常在。

第17章　鹊上枝头　三

这个消息一散开，后宫一阵哗然，众秀女们在经过头天晚上的猜测惊诧后，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却也没有想到韦清荷能一夜之间跃至六品，祖宗的规矩，为防止后宫嫔妃妖媚惑主，倨傲为乱，宫女沾了雨露，只能末从八品的采女，更衣开始封起，而秀女初进时，亦只能在正七品和从七品这两个位子上册封，绝不许有半点逾越。
王嬷嬷将这个消息带给我时，亦掩不住的惊诧，”倒没有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手段！”
就有秀女来替我惋惜，道这样的好事儿原该是我的，我淡淡而笑，心里却忍不住直替韦清荷担心，才只是头一夜，就这样露了锋芒，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上，又有多少人恨上了呢。
如此一来，参加大选秀的秀女就只剩了二十九个，可是秀女们却不知道那六名中选的名额会不会亦因此而少一个，无从猜测下，唯有更加努力的准备，力求大选秀那日进了皇上的青眼，从此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去。
这样的日子，只是一转眼，就到了。
事隔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记得，这一日的天气份外的晴好，蓝澄澄的碧空上，连云朵都找不到几朵，偶尔有飞鸟自头顶掠过，留下一两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