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无春-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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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活的太久，无论多大的创伤，总可以交由时间来抹平一切。
所以，对于允做的这些事情，只要不危及到六界安定，胤川便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锱铢必较的日子，他觉得过得太累。
吃几个小亏，换多享几天清净日子，胤川觉得划算。
可是，小柒明明什么都不曾做错，为什么要也受这种折磨。
融雪谷顶，朔朔寒风，夹杂着飞扬的雪花。胤川立于谷外的结界，半晌一动不动，似是要跟漫山大雪融为一体。
风雪中，胤川慢慢握紧拳头，骨头因用力而咯吱作响。
这次，他绝不会再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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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统治者这种事情，分文文更和武更两种。
文更的过程自然较为缓和，大抵是自下而上每一及的相关仙官层层替换渗透，待到允蓦然回首之时，只发现手下已无人可用，政令虽下但不可达，待到时只需逼他颁布一封退位让贤的诏书，便可兵不血刃，水到渠成；
而武更便更为快捷直接：逼宫，待到一柄剑驾于项上，即便允不想退位也没有办法。
原先胤川将六界事物揽入麾下，便是想待到发现合适的天君继任者，一举实现文更。然而现在他等不及了。为了早些将小柒从融雪谷那么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救出来，他只好改用武更。
观测星盘斗转，下月十三，正是北斗连珠，五星曜日，届时胤川可利用星势之便，借破军和贪狼二星凝成杀破之漩，无论修为多高，一旦掉进杀破之漩，便是修为尽失，丢了仙根的。
到时，允，还有他的亲信，绝无还手之力。
只是，他与茹素的婚事，定在下月初十。为了不让允起疑心，这个亲，他不得不成。
况且茹素是茹素，允是允。尽管茹素是允的女儿，可她对他毕竟还有救命之恩。
允犯下的错，没有必要非要牵连到她。
想明了这一遭，胤川剩下的唯一的难题，便是找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放眼六界，谁能比熙更合适，可他缺一个将熙从蓬莱拽出来放在九重天上的理由。
山重水复疑无路，还不等胤川思忖，这个理由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允的消息很灵通，胤川刚从融雪谷回到梨融院半日，允便带着一个穿着五彩羽衣的小仙来登门造访了。
梨融院，天正明，花正开，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胤川抬手的斟了壶茶，几个人围着方桌坐定，客气的寒暄两句，举杯饮了一轮，允便不再客气，直入主题了。
允手中的茶杯转转，道，“听闻神尊今儿去了三十六重天——”他眼睛直直盯着胤川，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神情的变化。
然而胤川脸上并无半分异色，用杯盖轻轻撇了撇茶杯上的浮茶叶沫子，冷静的道，“闭关时感到天外天有异动，不放心，便去走了一遭，这才发现原来天君竟将它用作了牢笼——”
一个“竟”字，说的云淡风轻，可却听得允一颗心七上八下。
胤川这句话是喜是怒，允竟半分也分辨不出来。
允笑了笑，便将当年魔尊与华玉打赌，用召雷诀在玉石上可出名为‘心尘’的佛诗，被华玉讥笑，盛怒之下错手伤了华玉性命之事和盘托出。
允颔首，接着道，“魔尊出手伤人，天界普通牢笼岂能关的住她，没办法，只好借神尊现成的结界一用……神尊做事一向秉公，此番有石玉为据，又有颜夕目击为证，证据凿凿，相比若是神尊断案，想必也会按此行事；再念及神尊闭关修炼不宜相扰，才没有禀报——”
胤川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不做声。
允将一枚玉石放于案几之上，那玉石并没有什么特别，菁华满学府随处可见，胤川低头扫了一眼那玉石，之间上面隐约刻了几个字，“心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胤川愣了一愣，能有如此觉悟，写出此诗句之人，整个菁华，倒也唯有小柒而已。
他不觉勾勾唇角，她到一直是有悟性的很啊。
允见胤川面色缓和，以为他有些信了，便给身边的默默坐着的羽衣小仙使了个眼色，那小仙也是个机灵的人，当即点头补充道，“那日颜夕和华玉一同从武学场回寝室，路上遇见魔尊，正好看到了全过程。虽说魔尊不是有心，失手伤人，但仙界法例严明，即便只是失手，但依旧是伤了人——”
“颜……”胤川的目光落在这个五彩羽衣的小仙身上，音调上扬，“可是蓬莱比翼鸟一族的远亲？”
颜夕自然不明白神尊的思维如何突然跳跃到这个地步，但能由神尊询问自己身世，也是无上荣耀，立马应道，“神尊英明，彩怡上神正是小仙的表姑母——”
胤川手中的茶杯定定的放在案几上，目光炯炯看着允道，“此事天君判的公允，本座无话可说；若是再有不服来闹事者，天君大可传本座的话下去，就是此案人证物证俱全，毋庸置疑——”
不服闹事者，指的自然是赤言。
得了他这句话，允自然放下心来，接着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颜夕离开了。
允前脚刚一离开，胤川便隐了身去了蓬莱。
他身为活了十五万年的神祗，若是连一个万余岁的小仙是不是在撒谎都看不出来，那神尊便是白做了。可他并不想戳破这件事情。
当适时，熙正和彩祎在蓬莱的一处温泉中悠然自得的洗着鸳鸯浴，见胤川造访，熙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的袍子扯了来将彩怡裹了个严严实实。
胤川偏头，对熙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表示并不想计较。
熙一面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浴袍披上，一面扭头对着彩怡不以为然的笑笑，“好日子过到头咯——”
熙不傻，几万年不见胤川造访，今日突然现身，定是有大事。
果然，胤川开口便抛出了一枚炸弹，“你可还记得，欺骗神尊是什么罪？”
熙斜眼看了彩怡一眼，“你看，果然是颜夕的事情事发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只言片语便可懂得彼此的意思，熙自然明白，若想保颜夕一命，他的隐居生活，便过到头了。
偷了几万年的闲，熙觉得，也是时候重拾肩上的担子了。
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胤川要做的，便是等。
等北斗连珠，等五星曜日。在等待的过程中，胤川每日依旧要应付大大小小的公文，要与允还有大大小小的仙官应酬，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他在等待过程中要做的，他便一一将他们做好。
包括与茹素成亲。
胤川也只将它当做等待五星曜日中的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为了避免萧夜和赤言不和影响他整个计划的进行，他没有邀请他们来参加婚宴，也未曾与他们商量他的计划。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隐秘而稳妥的进行着，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安全。
直到小柒来闹婚宴。
她一袭红裙似血，手持赤金蛇皮鞭，瞳孔赤红着质问他，“你在槐江山对我说的那些话，可还作数？”
槐江山？！他怎么不记得在槐江山见过她？
他脑袋有些隐隐的发蒙，当时他身中情毒，神志不清，又与茹素双修，若是小柒闯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又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来伤她的心，只好低声道，“槐江山说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当时我身中剧毒，意识不清，不论说了什么，大多做不得数了——”
他本以为这样讲会使小柒安心，却没想到听完他这句话，小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瞳孔涣散几乎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抽空了一般。他心中因她的失神而痛，脑海出猛地浮现出他低头深情拥吻她的样子——
“胤川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如果在你死和我死之间选择一个，我宁愿选择我死。我承受过一次差点失去你的恐惧，不能再眼睁睁的承受第二次了——”
这句话猛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还有她抱他时的温度，那个温热的，柔软的怀抱，一瞬间便点燃了他周身的火焰——
什么时候她对他说的这句话，他为什么半分印象也没有！
“玄，是你身姿翩跹，灵动玄妙的模样；裾，是你翩跹起舞，裙袂飞扬的样子；裾儿，你可喜欢？”
他听到自己说这句话，记忆中那么清晰，他掷地有声的叫她裾儿，说他爱她。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他半分印象也没有。
胤川感觉头痛的似是一瞬间便要炸裂开来。
难道？
难道自己的记忆真的被修改过？
这个念头兀的一生出来，胤川便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一下子从心底里满溢开来，一直冰冻到四肢的每一个关节。
如果在槐江山他遇见的是小柒，那么现下她看到自己和别人成亲，该是一种如何凄凉的心境，胤川不敢想下去——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耳边“叮叮当当——”声音传来，外面的天兵和魔将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待他抬头，小柒已经飞身出去，立在云头，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冷声道，“不要拖累旁的人，就让我们之间做个了结吧。”
胤川心中一沉，当下最重要的便是三日后五星曜日他的计划，小柒虽安然，但允若是不除，以后难免是心头大患。
可若是今日天魔二界打得不可开交，那他三日之后那关于五星曜日的计划便要泡汤了。
无论如何，在那之前，他不能让她受伤。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向她多解释什么，只能压着声音对她道，“小柒你别胡闹，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带魔界的人走吧，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追究——”
等到三日后他将天帝换了人，待他想起在槐江山的全部，他会亲自去魔界向她请罪。
“可是你欠我的我还没追究够呢——”小柒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对劲，仿佛真的堕了魔道，全身充满了煞气。
发无风自飘，血红的裙裾翻滚着，迎着蓝天白日，仿佛飘洒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有胤川大大大爆发的一章——
又要写到小柒死掉的这里了，每次一看到这里我整个人都不太好，掩面——
☆、番外：五星曜日（下）
“可是你欠我的我还没追究够呢——”小柒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对劲，仿佛真的堕了魔道，全身充满了煞气。
发无风自飘，血红的裙裾翻滚着，迎着蓝天白日，仿佛飘洒的鲜血。
胤川飞身追了出去，他随手换掉了身上的那件喜服，重新穿上他往日里的白衣，不知为何，他不想穿着喜服面对她。
他想劝她收手，想对她解释这一切，可还不等他开口，小柒的赤金蛇皮鞭出手，一瞬间天昏地暗，风沙走砾。
他只得应战。
“小柒，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亲自向你解释清楚一切——”
他幻出指天剑，一面格挡着她的攻势，一面对她喊话，可对面的小柒仿佛只是一具杀人的躯壳，她打红了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胤川想速战速决，可却惊讶发现小柒的功夫竟不是他轻易可以制服的了得。
他心中一震，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的功夫，怎么会进步的如此之快？
越是着急，他出手便越快；越想制服她，她的反击便也越猛烈。
“小柒，你快收手，我不想伤害你，我爱的是你，娶茹素只是迫不得已！”
对面的红衣女子依旧不理会他，鞭子出手，一下比一下使得更急，他只得出剑格挡；
看着她近乎疯狂的出手，她杀红了近乎绝望到不顾一切的眼神，撞击着他的心神，破碎的记忆似泉水一般阵阵涌进他的脑海：
“裾儿，我原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没有人教过，你教我好不好——”
“裾儿，我爱你。你若不信，可以使个穿心术自己看看——”
“裾儿，最后几天有你，是十五万年中，最开心的几天——”
一句一句，他喊得都是裾儿——
头颅像被人撕扯着一般痛的不受控制，好似千军万马奔腾在他的脑海，吵得他无法正常思考；他看不清她的出手，只能凭着感觉本能的去格挡。
怎么会有错，在槐江山，他一句一句，喊得都是他的裾儿；每一个吻，吻得都是他的裾儿。
他怎么会不记得，他怎么可以不记得！
想起他刚才对她说的，“槐江山说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当时我身中剧毒，意识不清，不论说了什么，大多做不得数了——”她流露出的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他终于全都明白了。
最想保护她的人，是他；伤她最深的，亦是他；
当神智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当他终于记起所有的事情，他唯一看到的一幕便是，他手中金黄的指天剑，贯穿了她的胸膛；喷涌而出的鲜血，一下子便也染红了他的眼——
为什么——
他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嘭的一声，手中的指天剑坠落云头。他几乎是一个踉跄的冲下去，想要扶住她的身子，却忽的发现落霞峰上的隐隐黑雾以及小柒全身朝着落霞峰喷涌而去的鲜血——
胤川愣了：
那是，父神口中复苏的恶灵，是六界上万年都不曾净化的浊气；
那是，小柒用血祭在封印恶灵；
胤川脑海中“嗡——”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