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无春-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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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此言，胤川的眼神落在莫崖环着我的手臂上，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似乎一下子便暗了下去，他长眉挑了挑，划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看着我和莫崖，静静一语，“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着实让人羡慕——”
不知为何，他眉间似是有些没落，看的我心脏不由得跟着紧抽了一下。
我在院子那番对着羿柳的抢白，估计应该一丝不落的全都落入了胤川的耳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身后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宫娥在一旁偷偷的嚼舌根，只可惜修为不够，即使用了秘音术，还是不免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一个对另一个道，“没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还有幸能够亲眼见到神尊，果然如史书中写的那般清静无为，仪表万千！”
另一个接话道，“仪表俊是俊了些，可绝不是清静无为，你看神尊这架势，不明显是和咱家太子抢老婆来了吗？”
之前那个接着道，“抢老婆？今儿不仅能看到神尊，还能看到神尊和咱家太子抢老婆，简直赚大了！”
我无奈的抛了一个封音咒，将那两个宫女禁了言。
我偷偷抬眼瞥了胤川一眼，莫崖的修为或许不够听到两个宫女聊八卦，但胤川定是能听到无疑。
我本只想偷看他的脸色，却没想到正好与他目光相接，迎上深如大海的眸盯着我，尽管灯火暗淡，他地脸只是依稀可见，但仍是让人心神不宁。
我听见自己砰然的心跳声，赶紧局促的收回眼神。
莫崖在一旁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微微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莫崖握着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向淡定沉着，可今儿我站在他身边，觉得他局促，似是有些紧张。
我们三人僵持了片刻，莫崖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恭敬的问了一声，“神尊半夜造访东海，可是有何要紧的事？不若让婢女辟出上好厢房，神尊先休息片刻，明早我叫爹爹好好给神尊接风——”
莫崖言下之意，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便要将胤川请出沧栖殿了。
我又赌气的挤兑他一句，尾音拉的又柔又长，“神尊日理万机的，九重天外还有佳人在等，我们这样留人不妥吧——”
“是不必了。”胤川广袖摆了摆，从里到外，从眼神到话语，都透着一股失落，“此番前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来见见裾……见老朋友而已——”
默了一默，胤川递与我一个雕着海棠花的梨木盒子，又补充道，“这个，当做我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我一时有些发愣没顾上去接，还是莫崖反应快，代我客气的将盒子从胤川的手里接过，不卑不亢的道了一声，“多谢神尊费心。”
我知道胤川的眼神在望向我，可我只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足尖，没有半分看向他的勇气。也是有些赌气，不想看向他。
一时间气氛静默的有些尴尬，莫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先开口说话，而我也没有对胤川说话的勇气。
气氛一刻比一刻冷下去，半晌，还是胤川先开口打破沉默，耳畔他的声音如山泉般静静的响起，“三太子是个幸运的人，可惜本座不如三太子般命好——”
我猛然抬头望向他，却只见他一抹苦笑凝结在唇角，眼眸中闪过一抹黯然。“见你过得幸福，我便也放心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胤川，往常的他，总是高高在上，那样不容侵犯，威仪万千，从不曾见过他也有黯然神伤的神色。
可还不等我看明白他的表情下隐藏的情绪，他便又恢复了往常的那一派漠然，拂拂衣袖，优雅的转身，然后架上云头一袭白衣腾云而去。
这个背影，曾经在菁华，我见过无数次。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尊，没有人可以有这种淡漠高华的神韵。
最初的最初，我一见钟情的，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那一霎，我差一点挣脱莫崖拽着我的手臂，想要追过去。
我好想不顾一切的追过去，拦住他，冲他吼道，“你个傻子，我不问，你就不解释了吗！我在生气，生气而已，你就不能哄哄我吗！那天为什么走，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又食言，你都追到龙宫来了，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然而，理智拦住了我。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还好莫崖在身侧扶住了我。
心中仿佛在那一刻掀起了巨浪，每一个浪头泛着苦涩，将我拍的不省人事。
既然说了不再有瓜葛，又何苦作践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贴上去。
强求——
我又想起了这个词。我很怕和胤川之间只是我一直在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说今天写到胤川就写到咯，说话算话！
撒花——
只不过每次一写胤川我就卡文，一个字一个字跟蹦豆子一样，因为总要揣测他这个性子究竟会如何说话，如何反应，写到自己满意为止咯
☆、情归何处
“柒柒——”听到莫崖的一声轻唤我才恍然回神，他手中还捧着那个胤川给的梨木盒子。
心情在眼神扫到盒子的片刻又沉了沉，我冲莫崖摆摆手，略带疲惫的道了一句，“扔了吧——”便转身想去榻上歇歇。
“柒柒，这毕竟——”莫崖有些为难，刚想在说些什么劝我，可话还没说完，我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盒子，吼他一声，“叫你扔就扔，哪里这么些废话！”
本来我顺势一个抛物线便可以将那梨木盒子甩出去，然而手刚碰到盒子便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指间直冲心头，之前不论怎么运功冲的那几个穴脉似是一下便被冲开了似的，我愣了一愣，终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抛到一半的盒子又收了回来。
沧栖殿内很静，静的可以听到我不安的呼吸声。
朱红梨木盒子正中躺一枚碧绿圆润的玉石，打磨成了一枚玉珠的模样，通体散发五彩光华，不用想也知道，能有如此美丽色泽的玉石，唯有当年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五色石。
同当年胤川送与茹素那枚簪子一样的材质。
我不自觉的伸手想要将玉石从盒子中取出来，就在指间触碰到珠子的那一刻，只见一道白光闪现，一下子将幽暗的沧栖后院照的恍若白昼。一股仙力自指间霸道的冲撞进来，撞的我灵台一片清明，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再尝试运功调息，我忽而发现近一年都不曾恢复的仙力，竟在这一霎恢复了个十成十，原本一直有些发闷的胸口也再感受不到丝毫不适。
玉珠，胤川，织魂，渭河——
我是如何醒来，期间胤川又扮演了哪些角色，因着灵台清明，那些之前不曾想明白的细节，却突然在这一霎仿佛拨云见月，开始有些清晰起来。
我碧玉珠小心收在怀中，莫崖正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忽明忽暗的脸色。
“去哪里？”莫崖问道。
“悬空谷！”我一边回答，脚下片刻也不耽搁的便腾上了云朵，有些话，我要当面向萧夜问个清楚！
刚要走，便被莫崖叫住了。
“这么晚了，非要现在去找萧夜殿下吗？”莫崖皱眉。
我点头，“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片刻也不想耽搁。”
莫崖低头不语，一伸右手，本搭在榻上的他赤红的外袍便飞来整齐的穿在了身上，“天色晚了，我陪你去——”
“莫崖——”我拽拽他的衣袖，垂下眼，“有些事情我可能需要自己问明白才可以。”
莫崖的身形僵了一僵。
半晌，他才到，“好，路上小心。”语毕，他随手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我的肩上，“夜间风凉，小心着凉。”
我点点头，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脸。
他抬手轻抚上我额头，温柔的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记得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家，这个字从莫崖口中说出，唇齿相撞，如玉环叮咚，很是动听。
*********
风风火火赶到悬空谷时，已是次日夜深人静时分。
月明星稀时，群山环抱中，木槿花丛深处，二层的竹屋中，还依稀点着几支烛光。
我刚想推门进去，然而还是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在窗外看看萧夜究竟在做什么，再冲进去比较合适，夫妻生活我虽然没过过，但也知道万一打断了到什么不该打断的就不好了。
适时小凡人一袭紫衣穿着白裘皮坎肩的身影哈气连天的趴在桌案上，手里捧着的书卷因为太困了已经接连从手中掉在地上好几次了。
她身边的萧夜倒还是一袭青衣丝毫不乱，悠然自得半靠在竹榻上，就着烛光自在的剥着核桃，修长如玉的指节剥起核桃来分外利落，将核桃放在两手之中，拇指一按，核桃便“啪——”的一声裂了开来，看着比剥花生还轻松。
他目光如炬，看起来不知道是睿智更多一些，还是慵懒更多一些。
小凡人一连三个哈欠，打的眼泪婆娑。
她满脸怨念的将书卷往桌上一扔，嘟着嘴道，“这叽里咕噜的根本背不下来啊，明天的祭天仪式上肯定要丢人了——”
萧夜不紧不慢的将刚剥好新核桃仁丢给她，本以为他会说两句什么安慰人的话，却只见他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我也觉得你要丢人了——”
“你——”那小凡人刚要瞪他，话还没出口，就被他一把扯到怀里来。萧夜支起身子坐起来，又将小凡人拎来坐在他的膝盖上，半靠在小凡人的肩头，接过小凡人手里的书卷，随口念了几句，“无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会者近尔，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
“唔——”萧夜眯着眼睛迟疑了一下，揉揉他家小凡人的额头，“你确定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不明白——”
小凡人抬手就要打萧夜，被萧夜一把攥住拳头，他另一只手还闲在的又抓了几个核桃仁抛到嘴里，“明儿祭天的时候，你这段就背成，‘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便可，这样是不是好记了——”
听得萧夜这句，我差点从二楼跌下去，从前胤川为我解读佛法的底子还在，自知道萧夜是一派胡言，心下不禁犹疑萧夜这样误人子弟是不是真的合适。
语罢，听他又声音慵懒着补充一句，“反正祭天这种复杂的仪式文也没几个人会认真听的——”
萧夜又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将后面的句子一一拆解给他的小凡人听，东方泛白之时，小凡人才终于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她一脸的憔悴，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碎碎念的抱怨道，“你们龙族又祭天又祭地着实麻烦，再多祭几次我的脑容量肯定要不够用了——”
萧夜怀里还搂着她，眼中流光划过，嘴角却扯起一丝邪气的微笑，好似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早就不够用了吗——”
小凡人瞬间泪奔，“我当初是为什么要嫁给你啊——”
看着他们两个如此拌嘴模样，我不禁后脊梁骨一阵寒意，心下暗自揣测着日后我若是真嫁给了莫崖，我和他的对话会不会也是这种调调。
萧夜再一脸笑意的揉揉她的头顶，好似欺负她是一件让他很满足的事情，然后敛了敛衣襟，道，“那为夫讲个笑话给你赔礼道歉可好——”说罢，他清清嗓子，“从前，有一只很厉害的火凤凰，不知为什么，却老喜欢变成蝴蝶跑来咱家听墙角——”
小凡人又白他一眼，“这哪里好笑——”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从窗户一跃而入，惊的唤了一声，“啊，柒姐！”
我红裙曳地的站在他们两个面前，因为他们两个是坐在竹榻之上的，所以从个头上来讲显得我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派头；然而我大老远赶路来此灰头土脸，萧夜却一脸淡然安逸，所以从气势上来讲仿佛又是萧夜更胜一筹。
我自顾自的斟了杯茶，道，“你派莫崖去东海是不是有预谋，你早就知道以鲛人族女帝的那个性子会喜欢上莫崖是不是？”
萧夜是龙界圣主，四海之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皮，那个羿柳的什么“此生只嫁第一个打败她的男子”的誓言自然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尤其他特意指示莫崖不可伤其性命，实在疑点重重。
我刚放下茶壶还没来得及端起茶盏，就眼睁睁的看着刚倒满的茶杯径直的飞到了萧夜手中，他青衣平铺在竹榻之上，手中一盏青花瓷茶盏，优雅的用茶盖压了压茶沫子，抿了一口，举手投足，清流风雅。喝完茶，他才淡淡抬眼，似笑非笑的接话道，“你才发现我的用心良苦——莫崖是个好苗子，毁在你的手里太可惜了。”
我：“……”
我气的抬手就要打，还好那小凡人在中间将我们两个扯开，嗔了萧夜一句，“你卖个好会死啊！”
萧夜依旧气定神闲的一面喝茶一面道，“以小柒那个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要成百倍的好回去的性子，要是知道承了我的情，岂不得念叨着还一辈子。她比你还笨手笨脚，她还我人情那我哪受得起——”说罢，冲他的小凡人卖乖似的笑笑道，“我小命就这么一条，还想跟你多过两年呢——”
小凡人说，萧夜派莫崖去南海，主要是为了成全我和胤川在他俩的补婚宴上能单独的见上一面，不伤及鲛人一族的性命是替赤言把人情还了，不过顺手还能给莫崖带来一朵桃花而已。
一石三鸟，我又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