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烟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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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院子正中拴着的一条黑色藏獒一声低吼，猛的攒了起来，将脖颈上那条小臂粗细的铁链绷得笔直。看那足有小牛犊大小的身躯和如同雄狮般巨大的头颅，张善水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不仅是条成年雄獒，而且是一条血脉纯正的雄獒，放在十几年后，价值恐怕要在两百万人民币以上了。
“黑子，安静！这是客人。”卓玛轻喝一声，大黑獒立刻老老实实的趴回原地，女人转头道：“别怕，黑子听话的很，不会乱咬人的。”
黑子果然很听话，即使张善水从它眼前经过也没有再看一眼。张善水跟着卓玛来到屋里，只见屋里窗明几净，不但家具都是时髦的组合式，甚至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看来老甘在麻曲混得不错。
“你先坐，我这就给你煮茶！”
“卓玛阿佳，老甘不在吗？”
“他去放车了，一会就回来。等他回来了，咱们正好吃中午饭！”
卓玛手脚麻利的捅开了铁皮炉子，扔了一把牛粪进去，然后座上一把擦得晶亮的银质茶壶，放进茯茶，青盐。等茶水翻滚，茶色渐浓时，又倒进去半罐新鲜的牛乳。很快，奶茶的香味就从银壶里飘了出来。
卓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银碗，张善水眼睛立刻就直了：银碗不大，但是很精致。黄杨木的底座，绿松石镶配的腰饰，有过在藏区工作经历的他当然知道这是藏族用来招待贵客时才用的茶具，自己在卓玛……嗯，老甘的心目中竟然有这么重要的位置吗？
“不好意思啊，老甘不喜欢闻酥油味，所以我们家里没有酥油。”卓玛有些抱歉的说道。“没事的，我也喝不惯酥油。”张善水笑笑，心想卓玛一定是爱极了老甘了，竟然为他把自己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都给改了。不过老甘怎么会娶一个妈妈辈的女人做老婆呢，而且还是个藏民。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滚烫的奶茶倒进银碗里，立刻散发出一阵醇厚的奶香，张善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忍不住叹道：“真香啊，是牦牛奶吧？看这奶皮子这么厚的一层。”张善水有点沉醉于这股奶香之中了，要说前一世在藏区工作十几年，有什么让他惦念的饮食的话，就是这用牦牛奶熬制的奶茶了。藏区的牛羊肉虽然好吃，但长期食用却会引发高血压、心脏病和糖尿病，只有这奶茶，不论你怎么喝都不会给身体造成隐患。
“你嘴倒奸得很，以前喝过牦牛奶？”卓玛一边择菜，一边和张善水闲聊。
“在大学里喝过几次，都是藏族同学回家时带来的，没这个新鲜！”张善水拿起卓玛手边的青椒，“今天家里请人吃饭？”卓玛手边青椒、茄子、黄瓜、西红柿堆了一大堆，一看就知道是老甘从北宁带回来的。这些菜在北宁很平常，但到了这里就是稀罕物，如果不是请客，绝没有一顿饭吃完的道理。
“也不是请客，老甘每次出车回来，他的战友们就回来家里吃饭，谁让他每回都带新鲜菜回来，人家吃顺嘴了啊。不过他们也可怜，我们从小习惯了得到没啥，他们半路来的，几天吃不到新鲜菜，嘴皮子都干刷刷的……”
“哟，小张来啦？要是你不来，我还打算过去接你呢。事情办得怎么样，省委组织部的这张虎皮还管用吧？”甘少棠不声不响的推门进来，看见张善水在择菜，笑了。
“嘿嘿，你老甘的主意还能有错？县组织部那边把我当**了，说让我先等几天，有重要岗位安排给我。”
“重要岗位？让你等几天？难道说是要上常委会讨论？”老甘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玩味的笑容：“我说小张，看来你是要发达了嘛，哈哈！以后当了领导，可别忘了照应照应我老甘呐！”
张善水听着老甘的口气好像不太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这时候只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谁要发达了？就你老甘那副狗熊脾气，这辈子还想当领导？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张善水回头一看，一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看见有陌生人在这里，有些吃惊的问老甘道：“有客啊？这小伙子是谁？你家亲戚？”
“我说狗熊，你来得也太早点了吧？菜还没下锅呢！”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张善水，刚毕业分到咱们这的大学生，人不错，实在人！小张，这是我的战友熊丁一，县公安局局长，政法委书记，以后也是你的领导！”
“熊书记抽烟！”张善水急忙掏出兜里的红梅，抽出一支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你刚才说的要发达的就是他？”熊丁一结果烟看了一眼，摘下头上的大檐帽，盯着张善水：“小伙子，你省上有人？”
张善水顺手接过他的大檐帽，“没……”
“我说呢，省上有人再怎么分也分不到这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那你是州上有人？”
“也没……”
“那老甘刚才说你要发达了是怎么回事？”
张善水小心的把大檐帽放到电视机上解释道：“是这么回事……”
……
熊丁一听张善水慢慢说完，手里的香烟已经只剩了一个烟**，他猛吸了一口，一连吐出七个烟圈，这才看着老甘道：“老甘，我说你怎么尽干这些没**儿的事？我虽不知道你怎么和小张看对了眼，但也清楚你是真的想帮他。不过这次，你是实实在在把他给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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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闲差（四）】………
“我害他？开什么玩笑！组织部的赵滑头都说有重要岗位……”
“重要个屁！县里的各科局领导职务早在年初人代会的时候就都已经调整完了，除了畜牧局的党委书记马进元在三月份因脑溢血导致偏瘫提前病退之外，哪里还有需要开常委会表决任免的职务？你又不是不知道，扎西那个番子在马进元在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个老糊涂架空了，现在畜牧局就是他扎西一个人的天下。。26dd赵滑头这次摆明了就是想把小张当枪使，想依靠小张身后的力量把宫保压下去。眼看他就要跳火坑里去了，你还说你没害他？”
“没这么严重吧？小张是年轻了点，去了拿不到实权是肯定的。不过再怎么说，党组书记兼副局长也是科级，就算什么也不干混吃等死熬资历，熬几年弄个副处肯定没问题。就算李远明以后后明白小张不过是虚张声势，只要他不犯大的错误，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他一掳到底吧？”甘少棠的话不无道理，当时的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能上不能下。尤其在这民族自治地区，稳定压倒一切，讲求的一向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只要你不站错队伍，即便工作上没有什么业绩，混个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熬个副处？他能一辈子守住这个正科就算他本事！你个猪脑壳，你还真以为他是一把五六半自动啊？他不过就是一杆打鸟的土炮，连汉阳造都算不上！好比说你找了一把半自动去打熊，结果发现它只不过是一杆鸟铳，你还会把它当宝？逃回来以后不把它砸个稀巴烂就算不错了！”
“好了好了，熊哥你和他吵有什么劲，他就是一块木头。他要是有你那个脑瓜子，现在也不至于只是个开车的，吃饭吃饭！”卓玛端了菜上来，这么一会工夫，她已经把午饭都弄好了。
老甘情绪有些低落，他还真没想到让张善水冒充‘皇亲国戚’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当官的料啊，不过小张的前途难道就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被毁了么，总要想个补救的办法才行吧？
他打开一瓶江津白酒，给熊丁一和张善水面前的杯子里倒满，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张兄弟，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惹麻烦了。这杯酒我向你赔罪！”
“甘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为我好我知道。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被人当枪使，至少说明咱在别人眼里还有可利用的价值，而且在被使用期间，用枪的人最起码还得给你补充弹药，擦拭保养吧？这总比被丢到一边不闻不问的好，说不定我运气好，最后光荣的完成了党交给我的任务，那时候就有接受表彰的机会了……”
熊丁一一直都在悄悄注意张善水的表情，却发现这个年青人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孩子，按说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城府。他竟然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担心？竟然还在那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被遗忘的干部比被压制的干部还可悲？这个被‘天之骄子’头衔洗了脑的白痴，真以为你们大学生无所不能了么？哼，等老子在常委会上帮你一把的，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去和扎西那个老番子斗！
熊丁一本来是想暗中帮张善水一把的，他是政法委书记，是麻曲九个常委之一，在常委会上有表决权。
麻曲的政治格局可谓是泾渭分明，县委书记李远明、宣传部长兼党群书记林仲夏、组织部长赵文革、纪委书记黄启明是一派，县长宫保才让、畜牧局长才让扎西、副县长哈文良，常务副县长尕布藏是一派，熊丁一因为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不属于任何一派，很有点中立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常委会讨论人事变动时，被提名的人总是一派反对一派支持，决定性的一票就落在了中立人熊丁一的手上。熊丁一一般都会选择支持李远明，党管干部，这一点政治觉悟他还是有的。但如果李远明他们做得太过分了，他也会帮宫保才让一把，毕竟稳定才是大局。真因为这样，这两派对他都不敢得罪，深怕自己把他得罪得狠了，会将他推向敌对的一方。
本来这一次熊丁一准备投反对票，他不希望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这样陷入党同伐异的政治泥潭，毁掉将来的前程。但是张善水的高傲与自信激怒了他，他现在只想推波助澜，让这年轻人吃点苦头。
“狗熊，你是县上的政法委书记，又是常委，应该有办法的吧？”
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看着老甘那张焦急的面孔，再想想刚才张善水淡定的的样子，熊丁一心里就暗暗好笑，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用得着你为他这么着急？不过他最终还是不忍心看自己的战友今后一直生活在自责的阴影当中。老甘这人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太过简单，不是把麻烦留给别人，就是把麻烦留给自己。
“再说吧，还没上常委会，万一是别的位置呢？要真是这个位置，我会投票反对的。”
“你一个人反对，能起作用吗？”
“我想能行吧。你也知道，咱们麻曲的事儿，汉族提倡的，藏族就一定会反对，到时候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投反对票……”
星期一早上，一般都是党政机关开会的时间。领导们会在这个时候，将一周的基本工作安排下去，麻曲县委县政府也不列外。
早上十点，小会议室里已是烟雾腾腾，县委书记李远明已经简略的提出了三个议题，常委们各抒己见，最后就这三个议题定下了解决方案，常委会的气氛异常的融洽，并没有出现以往那种火爆场面，对此李远明非常满意。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下面，我们就最后一项议题进行讨论，是关于人事方面的。县畜牧局党组书记兼副局长这个职位因老马生病提前病退已经空悬了很长时间了。由于一直没有合适人选，所以只能请扎西同志暂时身兼二职。扎西同志的工作是很称职的，也为工作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是自己的健康，在此我代表县委向扎西同志表示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坐在李远明斜对面的扎西只是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依然保持着自己强势的风格。
“现在，省委组织部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同志，我觉得他有能力担任马进元同志遗留下的工作，我们议一议。赵部长，你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情况……”
赵文革清了清嗓子，照着自己手中的材料念道：“张善水，生于1964年3月15日……该同志于大学一年级成为中国**预备党员，大学二年级通过组织考察成为正式党员，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异，并自大学二年级起担任校团支部书记至今……”
赵文革介绍了大约五分钟，算是介绍完了张善水的基本情况，“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我认为张善水同志担任畜牧局党组书记还是合适的……”
“我同意！”
“我同意！”
赵文革首先表示支持，紧接着林仲夏和黄启明也表示同意，县委书记李远明的态度是明摆着的，他要是不同意也不会在会上提出来，现在李元明这个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