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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游侠录-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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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话,谢铿却已朗声道:“小弟虽然已是个废人,但是恩仇未了,小弟却再也不会甘心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询问的落在白非脸上,道“白少侠可曾知道——”白非知道他一定是询问自己可曾知道他自折双臂的事,于是忙道:“谢大侠义薄云天,日前的义举,更早已传遍武林了。”谢铿淡淡一笑,道:“我双手一失,那无影人一定以为我复仇无望,可是我却偏偏要让她看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纵使要受尽世间所有的苦难,可是我终有一天,要亲自将那毒妇毙于脚下。”语气之坚定,使人觉得他一定能达成希望。白非觉得有一丝寒意,却也有一丝敬意,谢铿恩怨分明,使他觉得可佩,但江湖上这么绵绵不息的仇杀,却又令他觉得可怖。一方面,他又暗自庆幸,石慧没有一同赶来,“若是慧妹听到他说的话,恐怕立刻和他反脸了。”他心中暗忖道,六合剑丁善程却向他身后一指,道:“咦,怎么那边又有人来了。”白非一回顾,知道石慧已赶来,便道:“谢大侠此行可是往青海去吗?”谢铿又微微一笑,道:“小弟到了兰州后,便要沿着渡河北上,因为武林相传,在那西凉古道上,不时有往来人间的异人,小弟此去,唉!也只是碰碰运气。”他脸上有一阵黯然之色,一闪而过,白非深切的了解,他的旅途是多么遥远而漫长,以一个残废之人,想除去武林中的魔头——无影人丁伶,是何等艰苦而近于不可能的事。白菲对谢铿,由钦佩而变得近于同情,恨不得将自己习得的内功心法,尽量告诉谢铿,但这时有一只温柔的手悄悄触了他一下,他知道石慧来了,再一想到他所同情和钦佩的人势必要除去的仇家,将来极可能是自己的岳母,他不禁难过地笑了一下,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谢铿又朗声一笑,道:“小弟这个残废人亏得有丁兄古道热肠,一路照料,旅途不但方便,还比小弟孤身飘零有趣得多。”白非知道面对这种达人,世俗的客气话全无必要,于是便道:“小弟惭愧,不能助谢大侠一臂,只有默祝谢大侠——”他本想说:“早日达成志愿。”但望了石慧一眼,他却不能不将这句活咽回腹中,改口道:“旅途平安了。”“白少侠少年英发,来日必为武林大放一异彩,小弟但愿能活长些,能目睹武林中的盛事。”谢铿的话,显然是由衷说出的,绝非一般的敷衍恭维,白非更觉可贵,也觉得对这位义侠越发敬佩。四人本是伫立在山峰的小路上,这小路狭窄,只有三、四尺,下面便是绝壑,两人并肩而行,已是甚为危险,若非身怀武功之人,只要在这种地方站立一刻,也会头晕而目眩了。山风虎虎——四人之间,有片刻静寂,然后谢铿道:“白少侠面上风尘仆仆,想必是有着什么急事,不妨先行。”他望了石慧一眼,心中蓦然想起这和白非一路的少女就是无影人的女儿,再忆起在黄土洞窟之下的情景,面色不禁大变。白非也自发觉,连忙一拉石慧的手,道:“那么小弟就此别过了。”身形一动,从谢铿和丁善程之间的空隙中钻过,如飞掠去。石慧有些奇怪白非为什么突然拉着她走了,她也认得谢铿,也知道谢铿的义行,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逼得这义名传播江湖的侠客自行断去双臂,这当然是人家在她面前忌讳不谈此事之故。她自和白非、司马之一般人相处之后,心情已和她初出江湖时大不相同,此刻,她心中对善恶两字,已有了清晰的认识和了解,再也不是以前那对善恶之念混饨不分的小姑娘了。白非匆匆拉着她走,自然是为了避免她和谢铿之间发生冲突,因为如果发生,后果实难设想,而他自己将会觉得很为难,因为叫他帮助谢铿固不可能,但叫他帮着石慧来对付谢铿,他也极不愿意,因为他此刻也不是一个只凭自己喜怒来做事的人,而是事事都顾全到了“义”和“道”了。碰见谢铿之后,他心中又生出许多感触,谢铿武功虽不甚高,此刻又变成了个残废,然而游侠谢铿四字,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仍是崇高的,由此可见,他告诉自己:“一个人的成就,是决不能以他外表的一切来衡量的。”到了兰州时,他们虽然心急着赶路,也不禁在这中原都闻名的名城耽了一天,他们看到了他们所未见过的皮筏,石慧尤其觉得极感兴趣,还央求着白非,在那皮筏上坐了一会。此外,兰州的瓜果,更使他们在日后想起都不禁馋涎欲滴,他们再次上路时,石慧竟忍不住在行囊中加了一颗哈蜜瓜。一过哈拉库图,便是青海四周的一片草原,他们若在春日来,当可见这片草原上牛羊成群的盛景,此刻草虽已枯,但这片草原上,仍然随处可见搭着圆顶帐篷的游牧人家。到了青海,他们首先感到不便的,就是言语之不通,有时为了问路或者是买一件东西,他们可能和人家比划了半天彼此还弄不清意思。其次,食物和住所的不惯,也使他们极伤脑筋,用青稞做成的糌粑和羊乳茶等食物,他们实在有些不敢领教。可是最令石慧发急的事却是——他们到青海边的大草原时,天已入黑,青海虽有天下第一大湖之称,但白非和石慧依然弄不清方向,何况天已黑了,风又很大,再加上他们的肚饥,自然要赶快找个投宿之处。可是在这种绝无村镇之处,自然更不会有客栈了,除了游牧人家的帐篷之外,他们别无选择之处。于是在石慧的鼓励之下,白非便硬着头皮去找投宿了。游牧人四海为家,极为好客,在略略吃了些热的羊乳茶之后,帐篷的主人在地上张开兽皮,示意要石慧和白非睡觉。白非和石慧一怔,帐篷里的主人也首先示范,睡进兽皮里,他的妻子儿女也都等在旁边。“我就这样和他们一起睡吗?”石慧睁开眼睛问,显见得非常之惊讶,而且脸也红了。他们不知道这些游牧人家的风俗习惯,石慧方自发问时,已经有人在后面推她,表示要她快点睡下,睡在那满脸胡子的帐篷主人旁边。石慧的脸更不禁飞红起来,一转身,将推她的那人几乎摔在地上,一顿脚,竟跑了出去。白非也连忙追出去,留下那些满怀好意的一家人,惊讶的望着他们,几乎以为这一对年轻人有些神经病。于是这天晚上,白非便盘坐在身上满盖着衣服仍然冷得发抖的石慧旁边,他静坐调息,自觉内功又有进境,寒冷却一无所觉了。第二天,他们满怀兴奋地注视着青海湖里青碧的湖水,经过许多日子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之地了。然而在一阵兴奋过后,更大的难题却使得他们的笑容又变得黯淡了。在一平如镜的青海湖面上,哪里是天妖苏敏君的隐居之地——海心山呢?而且湖岸渺无人迹,连船的影子都没有。“难道我们要飞渡过这四万多顷的湖面,来寻找那海心之山吗?”他们对望了一眼,甚至开始怀疑有没有海心山这个地方了。他们沿着湖面走了许久,仍然没有船只。“就是有只船,我们又怎能在这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寻找一座孤山呢?”白非皱着眉,他虽然聪明绝顶,但此时也束手无策了。突然——白非眼角动处,发现了一件奇景,目光自然地被吸引住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石慧也自发觉,顺着白非的目光望去,脸色却倏然变得十分难看,但是她自己的目光,也不禁停留在白非所注目的事物上。白非和石慧一起扭首后望,目光都被从那边袅袅行来的一人吸引住了。青海湖四侧,是二片草原,此际严冬,草原上呈现着的是一种凄凉的枯黄色,在这一片枯黄色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鲜艳夺目的人影。远远望去,那人影穿着极其鲜艳的红衫,衣袂飘起,显见得质料极其轻薄,步履轻盈,但霎眼之间,那人影已来到近前,长发垂肩,眉目如画,竟是个姿容绝美的少女。在这种地方,出现了这等人物,白非和石慧当然难免侧目,“但愿这少女和天妖苏敏君之间,有着关系。”白非暗忖,目光自然而然地停留在她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须臾。那少女愈行愈近,竟也对白非一笑,露出编贝般的洁齿,和双颊上两个深而甜蜜的酒涡。石慧暗“哼”了一声,狠狠瞪了白非一眼,故意转过头去,不再去看那少女,心中却也不免奇异,这种地方怎会有这种人物。白非突然行前一步,挡在那少女的面前,对她深深一揖,石慧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直冲心田,有些酸苦。白非却不知道石慧的醋意,那少女见到他的这种举动,却丝毫没有露出惊异的神色,娇笑着问道:“您干什么呀?”她一出口,也是一口京片子,白非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朗声道:“这位姑娘和青海海心山上的苏老前辈是何称呼?”石慧本来已渐行远,心中酸苦之意更浓,但听了白非的这句话,微微一笑,气突然平了,反而暗笑自己的多心。须知石慧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平日心思灵巧,但一牵涉到情字,平日灵巧的心思,便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似的,心事都有些想不开了,这原是人类的通病,又何止她一人呢?那少女只盈盈笑着,并不回答白非的话,又侧转身子去看石慧,白非却看这少女衣衫轻盈,但背着个不小的包袱。石慧也望着她笑,白非走前一步,突然道:“那霞子,那姑娘,您可知道吗?”那少女眼波一转,石慧也接着笑道:“那姐姐是我的好朋友。”白非暗中一笑,忖道:“慧妹真灵。”那少女目光又转了几转,鼻子深深吸了口气,“咯咯”娇笑了起来,笑得甚为放肆,白非和石慧都很奇怪,不知道她的意思。那少女一边笑着,一边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指着白非道:“你……你身上怎么那么香?”白非脸微一红,石慧也不禁笑了出来,须知白非一路带香狸,虽然那香狸是被关在邱独行昔年早就处心积虑为这香狸制就的金丝缠夹人发编就的软囊里,而且这种通灵异兽,不在必要时,也不会发出足以引诱百兽的异香。但饶是这样,白非身上自然也有些如兰如蜃、无法形容的香气。白非先前见到这少女的身法,再见这少女在听到天妖苏敏君名时的神情,微一忖度,知道这少女定和海心山有着关系,自己能否寻得这位异人,也全着落在这个少女身上。是以他微一寻思,便道:“小可白非,奉了另一位前辈之命,专程来参谒苏老前辈,并且带着环字六珍中的异兽香狸,想苏老前辈也许有用。”那少女一闻“香狸”二字,立刻喜动眉梢,“真是香狸吗?”她欢喜得叫了出来,像是她也早就听到这个名字似的。白非暗中点头,忖道:“邱老前辈果然未作欺人之语,看来这香狸果然是天妖苏敏君的恩物,那么我远来此间,便也不至于落得虚此一行了。”那少女又深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欢喜的神色,道:“你既然带来香狸,那么我想师傅一定会见你。”白非心中一跳,忖道:“这少女果然也是天妖的弟子。”那少女横着明目向石慧看了几眼,石慧勉强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师傅的规矩,我不跟你们去,我在这里等着好了。”不但笑声勉强,而且语调之间,已有些哽咽的味道,须知世间最苦之事,莫过于两情相悦之人,不得已必须分开。白非心中自然也有些难受,但他到底是个男人,而且又想到这仅不过是极短暂的别离而已,何况此事非如此不可呢?那少女却展颜一笑,道:“那么你就跟我来好了。”白非又深深一揖,朗声称谢,石慧望着这少女的笑容,心中的滋味,越觉得难受,甚至对这少女,也有些怨怪起来,恨不得白非没有自己就不去才对心思。但是此刻四岸依然无人,更无船只,白非奇怪,暗忖道:“她叫我跟着她走,难道这海心山不在湖心,而是在岸上不成?”那少女微笑着,又瞟了石慧一眼,从背后取下那包袱,随手一抖,那包袱倏然散开,竟是一张绝大之物,非皮非帛,看不出是何物所制。白非和石慧又觉奇怪,却见那少女樱口一凑,那张似帛似皮之物,倏然涨了起来,他们想到兰州所见的皮筏,心中恍然。那少女不但轻功不凡,内功亦极其不弱,竟凭着几口气吹涨了这皮笺,白非暗中估量,这皮筏竟比黄河上游那种八个皮袋连排而成的皮筏似乎还要大上一些,竟也猜不出这究竟是何物所制。那少女向石慧甜甜一笑道:“我们走了。”纵身一掠,竟带着那皮筏掠到湖边。石慧听到她口中的“我们”两字,心里好像被针猛然刺了一下似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白非见她眼眶红红的,心里也难受,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慧妹,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也要赶回来,你——”他竟也说不下去,两人目光凝注,对立无言,都怔住了。那少女却唤道:“喂,你走不走呀?”声音清脆,白非和石慧听了,却如当头之喝,石慧更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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