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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龙八部(四十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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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早已料到我的用心,不如直言相求,更易得他答允。”当即站起身来,扯着萧峰的衣袖轻
轻摇了几下,求恳道:“姊夫,你如不带我去灵鹫宫,我……我便终生不见天日了。”
    萧峰心想:“令她双目复明,确是大事。”又想:“我在大辽位望虽尊,却没一个谈得
来的朋友。中原豪杰都得罪完了,好容易结交到这两个慷慨豪侠的兄弟,若得多聚几日,诚
大快事。好在阿紫已经寻到,这时候就算回去南京,那也无所事事,气闷得紧。”当下便
道:“好,二弟、三弟,咱们同去西夏走一遭,然后再上二弟的灵鹫宫去,痛饮数日,还须
请二弟为段姑娘医治眼睛。”
    次日众人相偕就道。虚竹又道少林寺山门之前叩拜,喃喃祝告,一来拜谢佛祖恩德,二
来拜谢寺中诸师二十余年来的养育教导,三来向父亲玄慈、母亲叶二娘的亡灵告别。
    到得山下,灵鹫宫诸女已雇了驴车,让段誉和游坦之卧在车里养伤。游坦之满心不是滋
味,但宁可忍辱受气,说什么也不愿和阿紫分离。只要阿紫偶然揭开车帷,和他说一两句
话,他便要兴奋好半天,只是阿紫骑在马上,前前后后,总是跟随在萧峰身边。游坦之心中
难过之极,却不敢向她稍露不悦之意。
    走了两天,灵鹫宫诸部逐渐会合。鸾天部首领向虚竹和段誉禀报,她们已会到镇南王,
告知他段誉伤势渐愈,并无大碍。镇南王甚是放心,要鸾天部转告段誉,早日回去大理。鸾
天部诸女又道:“镇南王一行人是向东北去,段延庆和南海鳄神、云中鹤去是向西,双方决
计碰不到头。”段誉甚喜,向鸾天部诸女道谢。
    钟灵问段誉道:“令尊要你早回大理,他自己怎地又向东北方去?”段誉微微一笑,尚
未回答,阿紫又笑道:“爹爹定是给我妈拉住了,不许他回大理去。钟姑娘,你想拉住我哥
哥的心,得学学我妈。”
    这两天中,段誉一直在寻思,要不要说明钟灵便是自己妹子,总觉这件事说起来十分尴
尬,既伤钟灵之心,又颇损父亲名声,还是暂且不说为妙。
    钟灵明知段誉所以要到西夏,全是为了要去和那王姑娘相会,但她每日得与段誉相见,
心愿已足,也不去理会日后段誉和王姑娘会见之后却又如何,阿紫冷言冷语的讥嘲于她,她
也全不介意。
    炎暑天时,午间赤日如火,好在离中秋尚远,众人只拣清晨、傍晚赶路,每日只行六七
十里,也就歇了。在途非止一日,段誉伤势好得甚快。虚竹替游坦之的断腿接上了骨,用夹
板牢牢夹住了,看来颇有复原之望。游坦之跟谁也不说话,虚竹替他医腿,看脸色仍是悻悻
然,一个“谢”字也不说。
    这日一行人来到了咸阳古道,段誉向萧峰等述说当年刘、项争霸的史迹。萧峰和虚竹都
没读过什么书,听段誉扬鞭说昔日英豪,都是大感兴味。
    忽然间马蹄声响,后面两乘马快步赶来。萧峰等将坐骑往道旁一拉,好让后面的乘客先
行。阿紫却兀自拦在路中,待那两乘马将赶到她身后时,她提起马鞭一抽,便向身后的马头
上抽去。后面那骑者提起马鞭,往阿紫的鞭子迎上,口中却叫起来:“段公子!萧大侠!”
    段誉回头看时,当先那人是巴天石,后边那人是朱丹臣。巴天石挥鞭挡开阿紫击来的马
鞭,和朱丹臣翻身下鞍,向段誉拜了下去。段誉忙下身还礼,问道:“我爹爹平安?”只听
得飕的一声响,阿紫又挥鞭向巴天石头上抽落。
    巴天石尚未站起,身子向左略挪,仍是跪在地下。阿紫一鞭抽空,巴天石右膘一按,已
将鞭梢掀住。阿紫用力回抽,却抽之不动。她知道自己内力决计不及对方,当即手掌一扬,
将鞭子的柄儿向巴天石甩了过去。巴天石恼她气死褚万里,原是有略加惩戒之意,不料她眼
睛虽盲,行动仍是机变之极,鞭柄来得十分迅速,巴天石听得风声,急忙侧头相避,头脸虽
然避开,但拍的一声,已打中他肩头。
    段誉喝道:“紫妹,你又胡闹!”阿紫道:“怎么我胡闹了?他要我的鞭子,我给了他
便是。”巴天石嘻嘻一笑,道:“多谢姑娘赐鞭。”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
递给段誉。
    段誉接过一看,见封皮上“誉儿览”三字正是父亲的手书,忙双手捧了,整了整衣衫,
恭恭敬敬的拆开,见是父亲命他到了西夏之后,如有机缘,当设法娶西夏公主为妻。信中言
道:“我大理僻处南疆,国小兵弱,难抗外敌,如得与西夏结为姻亲,得一强援,实为保土
安民之上策。吾儿当在祖宗基业为重,以社稷子民为重,尽力图之。”
    段誉读完此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这个……这个……”
    巴天石又取出一个大信封,上面盖了“大理国皇太弟镇南王保国大将军”的朱红大印,
说道:“这是王爷写给西夏皇帝求亲的亲笔函件,请公子到了灵州之后,呈递西夏皇帝。”
朱丹臣也笑咪咪地道:“公子,祝你马到成功,娶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回去大理,置我国
江山如磐石之安。”段誉神色更是尴尬,问道:“爹爹怎知我去西夏?”巴天石道:“王爷
得知慕容公子往西夏去求亲,料想公子……也……也会前去瞧瞧热闹。王爷吩咐,公子顺当
以国家大事为重,儿女私情为轻。”
    阿紫嘻嘻一笑,说道:“这叫做知子莫若父啦。爹爹听说慕容复去西夏,料想王姑娘定
然随之而去,他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自然便也会巴巴的跟了去。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
怎么又不以国家大事为重,以儿女私情为轻?怎地离国如此之久,却不回去?”
    巴天石、朱丹臣、段誉三人听阿紫出言对自己父亲如此不敬,都是骇然变色。她所说的
虽是实情,但做女儿的,如何可以直言编排父亲的不是?
    阿紫又道:“哥哥,爹爹信中写了什么?有提到我没有?”段誉道:“爹爹不知道你和
我在一起。”阿紫道:“嗯,是了,他不知道。爹爹没有嘱咐你找了吗?有没有叫你设法照
顾你这个瞎了眼的妹子?”
    段正淳的信中并未提及此节,段誉心想若是照直而说,不免伤了妹子的心,便向巴朱二
人连使眼色,要他们承认父亲曾有找寻阿紫之命。哪知巴朱二人假作不懂,并未迎合。朱丹
臣道:“镇南王命咱二人随侍公子,听由公子爷差遣,务须娶到西夏国的公主。否则我二人
回到大理,王爷就不怪罪,我们也是脸上无光,难以见人。”言下之意,竟是段正淳派他二
人监视段誉,非要做西夏的驸马不可。
    段誉苦笑道:“我本就不会武艺,何况重伤未愈,真气提不上来,怎能和天下的英雄好
汉相比?”
    巴天石转头向萧峰、虚竹躬身说道:“镇南王命小人拜上萧大侠、虚竹先生,请二位念
在金兰结义之情,相助我们公子一臂之力。镇南王又说:“少室山上匆匆之间,未得与两位
多所亲近,甚为抱撼,特命小人奉上薄礼。”说着取出一只碧玉雕琢的狮子,双手奉给萧
峰。朱丹臣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扇子,扇面有段正淳的书法,呈给虚竹。
    二人称谢接过,都道:“三弟之事,我们自当全力相助,何劳段伯父嘱咐?蒙赐珍物,
更是不敢当了。”
    阿紫道:“你道爹爹是好心么?他是叫你们二人不要和我哥哥去争做驸马。我爹爹先怕
他的宝贝儿子争不过你们两个。你们这么一口答应,可上了我爹爹的当了。”
    萧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自你姊姊死后,我岂有再娶之意?”阿紫道:“你嘴里自
然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却又怎生想?虚竹先生,你忠厚老实,不似我哥哥这么风流好色,
到外留情,你从来没和姑娘结过情缘,去娶了西夏公主,岂不甚妙?”虚竹满面通红,连连
摇手,道:“不,不!我……我自己决计不行,我自当和大哥相助三弟,成就这头亲事。”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互瞧了一眼,向萧峰和虚竹拜了下去,说道:“多承二位允可。”武
林英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峰和虚竹同时答允相助,巴朱二人再来一个敲钉转脚,倒不
是怕他二人反悔,却是要使段誉更难推托。
    众人一路向西,渐渐行近灵州,道上遇到的武林之士便多了起来。
    西夏疆土虽较大辽、大宋为小,却也是西陲大国,此时西夏国王早已称帝,当今皇帝李
乾顺,史称崇宗圣文帝,年号“天祜民安”,其时朝政清平,国泰民安。
    武林中人如能娶到了西夏公主,荣华富贵,唾手而得,世上哪还有更便宜的事?只是武
林中的成名人物大都已娶妻生子,新进少年偏又武功不高,便有不少老年英雄携带了子侄徒
弟,前去碰一碰运气。许多江洋大盗、帮会豪客,倒是孤身一人,便不由得存了侥幸之想,
齐往灵州进发。许多人想:“千里姻缘一线牵,说不定命中注定我和西夏公主有婚姻之份,
也未必我武功一定胜过旁人,只须我和公主有缘,她瞧中了我,就有做驸马爷的指望了。”
    一路行来,但见一般少年英豪个个衣服鲜明,连兵刃用具也都十分讲究,竟像是去赶什
么大赛会一般。常言道:“穷文富武。”学武之人家多半有些银钱,倘若品行不端,银钱来
得更加容易,是以去西夏的武林少年十九衣服丽都,以图博得公主青睐。道上相识之人遇见
了,相互取笑之余,不免打听公主容貌如何,武艺高低;若是不识,往往怒目而视,将对方
当作了敌人。
    这一日萧峰等正按辔徐行,忽听得马蹄声响,迎面来了一乘马,马上乘客右臂以一块白
布吊在颈中,衣服撕破,极是狼狈。萧峰等也不为意,心想这人不是摔跌,便是被人打伤,
那是平常得紧。不料过不多时,又有三乘马过来,马上乘客也都是身受重伤,不是断臂,便
是折足。但见这三人面色灰败,大是惭愧,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向萧峰等多瞧一眼。梅剑
道:“前面有人打架么?怎地有好多人受伤?”
    说话未了,又有两人迎面过来。这两人却没骑马,满脸是血,其中一人头上裹了青布,
血水不住从布中渗出来。竹剑道:“喂,你要伤药不要?怎么受了伤?”那人向她恶狠狠的
瞪了眼,向地下吐了口唾,掉头而去。菊剑大怒,拔出长剑,便要向他斩去。虚竹摇头道:
“算了吧!这人受伤甚重,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兰剑道:“竹妹好意差别他要不要伤药,
这人却如此无礼,让他痛死了最好。”
    便在此时,迎面四匹马泼风也似奔将过来,左边两骑,右边两骑。只听得马上乘客相互
戟指大骂。有人道:“都是你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道行,便想上灵州去
做驸马。”另一边一人骂道:“你若有本领,干么不闯过关去?打输了,偏来向我出气。”
对面的人骂道:“倘若不是你在后面暗箭伤人,我又怎么会败?”这四个人纵马奔驰,说话
又快,没能听清楚到底在争些什么,霎时之间便到了眼前。四人见萧峰众人多,不敢与之争
道,拉马向两旁奔了过去。但兀自指指点点的对骂,依稀听来,这四人都是去灵州想做驸马
的,但似有一道什么关口,四个人都闯不过去,相互间又扯后腿,以致落得铩羽而归。
    段誉道:“大哥,我看……”一言未毕,迎面又有几个人徒步走来,也都身上受伤,有
的头破血流,有的一跷一拐。钟灵抑不住好奇之心,纵马上前,问道:“喂,前面把关之人
厉害得紧么?”一个中年汉子道:“哼!你姑娘,要过去没有拦阻。是男的,还是乘早回头
吧。”他这么一说,连萧峰、虚竹等也感奇怪,都道:“上去瞧瞧!”催马疾驰。
    一行人奔出七八里,只见山道陡峭,一条仅容一骑的山径蜿蜒向上,只转得几个弯,便
见黑压压的一堆人聚在一团。萧峰等驰将近去,但见山道中间并肩站着两名大汉,都是身高
六尺有余,异常魁伟,一个手持大铁杆,一个双手各提一柄铜锤,恶狠狠的望着眼前众人。
    聚在两条大汉之前少说也有十七八人,言辞纷纷,各说各说。有的说:“借光,我们要
上灵州去,请两位让一让。”这是敬之有礼。有的说:“两位是收买路钱么?不知是一两银
子一个,还是二两一个?只须两位开下价来,并非不可商量。”这是动之以利。有的说:
“你们再不让开,惹恼了老子,把你两条大汉斩成肉酱,再要拼凑还原,可不成了,还是乘
早乖乖的让开,免得大祸临头,这是胁之以威。更有人说:“两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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