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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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不依不饶：“什么意思？要这次是铁林自己带队出的海，今天这个话我还不能讲，既然事情是我领着铁林干下来的，主任刚才说了，我也没顾虑了，这个话我就可以讲了。因为你们是心里只想要上天摘星星，可是上天的梯子在哪里？谁也不管！”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老王能这么说，这家伙在这里从陆军跑到海军来，被压抑了这么多年，终于打了次胜仗，这是要发泄他的不满啦！
政治部主任看到气氛有些僵，便解嘲地说：“我看山魁同志又是要给大家泼泼冷水了！好好好！我就最爱听山魁同志说话了！说下去！”
老王看了看大家，心里觉得这次开会可与以前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哪有他说话的份儿，现在成了他妈的英雄了，说什么人家都说行了，都说好了。
老王就想，什么历史必然性，过去我必然代表错误路线，如今我倒是怎么着都正确啦！我从必然错误变成必然正确啦！司是我老王还不就是原来那个老王吗？怎么突然就变了，——人这辈子有什么娘的必然性！
不过老王真有发言权啦！这倒让他有些陌生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红海洋 第二章（7）
这陌生的感觉可太好了，他可得过把瘾，好好地享受享受这个发言权。想到这里老王胆大了，高屋建瓴的模样就出来了：“人人都在兴头上，我也不愿意扫兴泼冷水，可是刚才大家讲了半天，谁也没有讲，这一仗暴露出什么问题，先说咱们的雷达观通站吧，说不好听的，那从来就是帮助敌人迷惑我们自己，先说敌人在南边，突然又在北边发现了敌人，他们的情报要听那也只能反着听！还有就是鱼雷艇编队，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喊哑了嗓子也找不到人，好容易上来了，一炮差点就把我轰了！我要让它轰了可就连烈士都算不上了！”他说得激动，禁不住动情了。声情并茂，老王觉得自己讲得好极了，棒极了。
老卢忍不住打断他，喊了一声：“老王！”
老王正在兴头上呢，他把拧灭的烟又点起来，看了看老卢和其他人，他们都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感觉那个好啊——于是就不管不顾继续说：“我还没说完呢！巴掌大的护卫艇指挥室里面，无线电台和报话机到各有一台，一个联系岸上，一个联系编队，海水一泡报话机不响了，那个电台，还不如邮局的，收报发报还要译报，一个命令没有20分钟就下不来，20分钟，我十几个战士就这么等死了！平时训练好像是天衣无缝，可是一到真的，岸上与海上，护卫艇和鱼雷艇，各艇之间通讯不灵，各自为战，同志们，海战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就是四处出击，各自为战，而我们却是盲人瞎马，首尾不能相顾！看着我们的战士以血肉之躯与千Ⅱ屯敌舰相抗，他们一个个在敌人炮火里倒下去，而我们的护卫艇和鱼雷艇却如同陀螺在海上乱碰，敌人还不知道在心里多么藐视我们，看我们的笑话，就是侥幸打胜了一仗，敌人心里能真的服气吗？！” 说着他也奋力拍了一下桌子。 开会的时候老看人家拍桌子，老王就想哪一天咱也得结结实实地拍它一下，不过这一拍劲只用了三分水却洒了一地，可惜大家都没去注意，会场的气氛突然僵住了。在庆功会上，谁能想到他会这样说呢，老王呀老王，二百五啊二百五，大家都看着他，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是认识水平低——太低了！整个一二百五，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
政治部主任怜悯地看着老王，哪知道老王心里还在可怜大家呢。
老卢缓缓地扫视了一下会场，对大家说：“是啊！敌人服气还是不服气，那取决于我们是否真的打败他，军事斗争是长期的任务，不能拘于一战的胜负，但是，气可鼓，而不可泄！更不能把我们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我们的军事装备是落后，我们的通讯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同志们，我们是穷国，底子薄，百废待兴穷家难当啊！国民党倚仗海军空军的优势，日夜袭扰我们的百姓，东南沿海家家不宁，有多少村庄都被敌人抓人抓成了寡妇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海军就是再缺枪缺炮缺设备，我们也要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用血肉之躯去维护东南沿海的安宁！” 政治部主任接下去说：“打仗就要牺牲，没有哪一仗不出问题，也没有哪一仗是十全十美，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就是胜利！胜利来之不易，就更应该用胜利去鼓舞士气！”
朱铁林也重新兴奋了起来，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这话对！同志们想一想：这一仗谁最窝囊，那应该是台湾的国民党，因为它打了败仗，不管怎么样我们打了大胜仗嘛！”他看了一眼大家，又说下去，“打个不怎么样的比喻吧！咱们基地大院里的孩子，也就算我儿子膀大腰圆吧，这个大院里的孩子谁不怕他？要是真有一天，他要是让个比他还矮半个脑袋的打趴了，那他就是个窝囊废！比窝囊废还要窝囊！所以说，我还不管你怎么打的，打胜了就是道理！我也不管你平时本领大小，战场上胜利才是好汉！”
红海洋 第二章（8）
老王哼了一声，说：“这可不是孩子打架。”
朱铁林还陶醉在教训孩子的兴奋中，顶了他一句：“以小见大，一个道理！”
老王还想再说什么，老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争下去了，他又看了看大家，说：“好吧，今天的架吵得不错，你们吵过了，现在我来宣布军委的命令。同志们，中央军委向全军发布了嘉奖令，隆重嘉奖了这次海战中英勇战斗的指挥员和战斗员：嘉奖令指示，给观通站和鱼雷艇编队，集体记二等功，给166、698两艘护卫艇记一等功，命令全军向我们基地学习。还有，经过军委的研究决定：给王山魁同志记特等功，并授予王山魁同志战斗英雄的称号！”
大家热烈地鼓掌，只有老王显得有点张皇失措，大家看他那表情都以为他是受宠若惊，是被突如其来的荣誉冲昏了头脑，他们这么理解实在是太小看老王了，立功算个尿，而实际上是：老王却在一拍桌子之间突然醒了，而且老王从来没这么清醒过，后来老王说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拍眼前会场上的豪言壮语和热烈鼓掌突然就虚了，像放电影一样，——那些海战中死去的战友包括他的把兄弟李三魁突然都暗哑着嗓子爬起来，站成几排定定地注视着他，他们这么定定地看着就把老王看得张皇失措，老王一下子就出汗了。
那一刻，老王觉得真正昏了头的是别人，老王突然觉得大家没喝酒可全都醉了，老王突然觉得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他一场乱棍打死老先生的胜利把大家都麻痹了，都以为就凭着那一堆破烂、就是盲人骑瞎马也能打败现代化的海军舰队。
老王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烈士们，通讯不灵指挥失败加上装备破烂把他们给害死了，如今他在这里大模大样地立功受奖升官（一个星期后军委下达命令，任命老王为基地司令），可是他们却葬身冰凉黑暗的海底了。
老王就觉得头晕、恶心、出虚汗。老王这时候真想应该有人跳出来振臂高呼，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王山魁这次胜得侥幸，这样的好事天下不会再有第二次，可是没有，人人都比他王山魁调子高，尤其是参谋长朱铁林，嗓门比谁都高，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你看他打仗时那副熊样，他这个人就会背报纸嘛。老王是老实人，他知道我军这般通讯设备，如果下次朱铁林什么的再趾高气扬地出去，肯定是全军覆没，别想再活着回来了。
老王突然想哭了。老王是不服输的人，可身经百战老王知道，我们的海军论实力就是打不过国民党，这次胜利是侥胜，老王是职业军人，他知道凭这个实力要想解放台湾，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什么是必然性？战场上瞬息万变，根本就没有什么必然性。老王就想，要有必然性，那战场上可能失败永远是必然性，是惟一的必然性。老王想到这里就豁然开朗，心里话我要是打输了这一仗倒好了，那就可以让大家看到问题，那他们就算看到必然性了。
可是这个话怎么能说呢！老王知道打输了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死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
老王可不想朱铁林下次死在海上，朱铁林爱夸他儿子，朱铁林的儿子在大院里作战勇敢，大院里的孩子都怕他，这个土匪儿子是铁林的掌上明珠，老王就想，别看铁林现在叫得欢，他要是前天在海上光荣了，他儿子朱穗峰就没爹了。他也别想开会的时候那么高屋建瓴地拍桌子了。他没准就得到海底喂鱼去了，海底下是什么滋味只有老王能想象的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红海洋 第二章（9）
所以以那场海战为界，老王就变了个人，海战之前他头脑最热，海战之后，老王成了整个海军里头脑袋最冷静的一个。所以老王后来说，他当时恨不得是打败了好，恨不得有人能骂他一顿好，那样起码能说明大家头脑是冷静的——可惜，当时舰队上下，一个冷静的脑袋都没有。个个都像朱铁林一样头脑发热地当事后诸葛亮。
而在当时谁敢骂他呀！都知道老王的脾气，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别说骂他，就是一言不合就能把枪掏出来的二百五嘛！
可后来老王还真撞上个比他还二百五的马建成，当着王山魁把王山魁给奚落了一通。
说新中国有海无防所谓海军不过是些土鳖庄稼汉，侥幸胜了一仗那是瞎猫撞上死老鼠罢了。
还说通讯系统是作战神经中枢，中国海军患的是神经不健全综合症，这帮土鳖还不明白还傻乐呢！
马建成的意思是中国根本就没现代化的海军，有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土鳖游击队！
马建成散布这些反动言论的时候是在私下里，当时他把王山魁当成做饭的炊事员才敢这么说的。当时马建成还是个局外人，还是个修理废电台的。
老王被他这么一骂就觉得马建成水平高。一个修理工都比朱铁林个参谋长水平高。当然这都是后话。
所以老王后来说，铁林等等同志啊，从历史上看，就是太爱吹啦！
后来又说：老朱一贯形左实右，从来是主观主义加形而上学嘛！——当然这是当了大军区正职以后说的。那口气如同毛主席。 老王估计的一点都没错。 会议结束第二天，朱铁林的牛皮就破产了，老王的担心初步应验。膀大腰圆的朱穗峰让比他矮半头的王海军揍破了脑袋。朱铁林的土匪儿子是解放广州的时候生的，所以叫穗峰。铁林一贯认为儿子在大院里战无不胜，结果话音未落穗峰的脑袋就被打破了。
老王的混蛋儿子王海军那一天就用石头袭击了两个人的脑袋，一个是朱穗峰，一个就是马建成——你说这小子该揍不该揍，欠管不欠管。老王在那次伟大的海战之前的专业就是打仗，而从那以后基本没什么仗打，他就只好改打儿子。老王从儿子8岁到1l岁期间，基本上是每星期一打，打的是多了些，不过儿子也太混蛋了。
打击朱穗峰是王海军早就想干的，因为早就看他不顺眼，而袭击马建成也是处心积虑，主意是老卢的老儿子卢东征出的，因为东征一口咬定马建成是特务。东征从小干坏事都是躲在幕后指使，为了搞马建成东征那天还偷了他爹的望远镜。由此可见卢东征才是真正的坏胚。
这也是经过历史考验的，江山易改，卢东征禀性难移，这也是一条历史必然性。
马建成同志1958年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清华大学就把他当个宝贝。把他安排到甲所去住，甲所解放前住着一个名教授一家十几口，如今就住马建成一个人。组织上为照顾马博士的生活，还特别安排了三个女同志为他服务。
都知道1958年划了一批右派分子，但很少有人知道1958年国家还提出个口号叫“向科学进军”，1958年第一届中国科学奖颁奖，一等奖三名奖金各一万元——换算到今天就是差不多两百多万呢！
三个服务的女同志都出身劳动人民，都是浓眉大眼身材丰满的那种。其中一个最丰满的表达爱情的办法也最直接：天还不太热她收拾房间总是穿着小白背心，那小背心很可能是她妹妹的或者是她姐穿小了给她的，一干活扣子都要嘣开的样子，直看得马建成心惊肉跳的。马建成不是圣人，看不下去了就想逃，可是就是迟迟疑疑地迈不动脚，如同脚上坠了秤砣。
红海洋 第二章（10）
那妹子劳动完了就捧一杯茶，一边弯下腰去看马建成在忙些什么，一边把茶就放在茶几上，笑盈盈的就问：‘‘你画呀画的都画些啥呀你？”
老马一抬头不得了，那一张劳动过后的粉红的脸，像男人一样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