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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脂剑奇僧录-第18章

小说: 脂剑奇僧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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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抱起死者的尸体,向她行了一礼,当下也黯然而去。

    坡下一时重又安静。海删删一抬头,竟又望向‘孤僧’去的方向,发起呆来。

    有一时,她没听到甘苦儿说话,回头一望,只见甘苦儿一脸恼怒。海删删道:“你怎么没声了?”

    甘苦儿冷冷道:“不想打扰你想情郎呀。”

    海删删面色又一怒。她不能忍受甘苦儿话里的讥刺之意——更不能忍受‘情郎’这么一个听着好轻薄的称呼。其实在她心底,她也不知自己对那‘孤僧’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甘苦儿一指受了伤犹未去远的海东青的属下:“你老哥的属下为你情郎受的伤,你怎么也不照管,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海删删还想说什么,甘苦儿怒道:“快走,赖在我身边干什么?想找偏宜老公吗?”

    海删删心中一痛,一甩脸,甩下两颗泪水,双足一展,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到海删删绝决而去,甘苦儿几乎忍不住伸手要拉,可手伸到空里,却又没拉她。刚才看她留在这里,那么怔怔地想她自己个儿的心事,甘苦儿心中不快。不知怎么,海删删掉头一走,他心里又也无端难受起来。他低头发气,踏了两脚地上的雪,怒道:“好希罕吗?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偷和尚。”

    他年纪小,也不见得知道自己所骂的话是什么意思,可骂过了后,心里就舒服了些,却转而替海删删担起心来。接着一股自怜自惜的心情不由浮了起来——好容易有了个朋友,原来她掂记别人还是比掂记自己要多些。女人呀女人,原来如此不可信的。他倒忘记那海删删认识孤僧原较认得他为前了。他怒踢了下脚下的雪,心里忽想起晏衔枚,口里喃喃道:“还是小晏儿好”,接着不由想起:可他以后要是有了中意的,还会跟自己那么好吗?他心里一痛,突然又想起从没见过面的母亲——妈妈、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心底这么想着,脚下却向自己系马之处折去。还是、还是先找到小晏儿吧,他现在还知怎么样了呢?见不着自己,他还不知有多急呢?

    这么想着,他心底高兴了些。只顾低了头走,却没看路,这时,耳边忽有个声音道:“你见到孤僧了?”

    甘苦儿一惊:谁在说话?

    他一抬头,只见自己已走到了坡顶,那颗大树下,这时正坐了个人,一张脸看来好冷好倦,脸上露出几个洞。他倦倦地用一双瞎眼看着坡下,甘苦儿惊道:“瞎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叫完之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老头龚长春却并不为忤,微笑道:“我虽瞎,可看到的知道的怕比好多明眼人还多呢。”

    他的语意似在指向海删删,小苦儿脸一红,又踢了踢脚下的雪:“你是怎么摸来的?”

    龚长春笑道:“瞎老头一个人虽摸不来,但有人相帮呀。”

    小苦儿愣道:“是谁?”

    龚长春笑道:“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甘苦儿一跳而起,大笑道:“小晏儿?”

    龚长春笑笑却没说话。小苦儿已跳上前摇着他的臂膀,笑着追问:“他在哪儿,怎么没看见,快带我去见他。”

    龚长春笑道:“那你快扶我走吧。几里之外有个小酒店。找到了酒店,你也就能见到带我来的人了。”



………【第七章 当垆抱瓮长鲸饮 出门一笑大江横】………

    距大树坡东首不过数里就是一个小酒店。那酒店陈设简单,没有别的取暖设施,一进门就是占了大半间屋的三面土炕。坑里靠墙处都是一扇明窗。窗户外这时为外面的积雪映着,照得一窗通白。那片白上,却贴着几张红纸剪出的窗花儿。窗花上的红色已有些退了。每张炕上也只一张桌,四周土墙泥地,倒还简净。

    甘苦儿扶那龚长春进门时,另两张土炕上却均已有客。其中一张炕上只单独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地,看不见他面相,只见得他身材颇为壮伟,就算别人有他那份身量,断也没他那份块然独坐的气度。另一张桌上,却攒三聚五,很坐了几个人,看打扮似是中原来的人士。这时只有东首的一张炕上还空着。那瞎老头龚长春一扁腿,径自坐了上去。甘苦儿也冻了好半天,摘了皮帽子,一跳就跳到了炕上。他还是头一次盘腿坐在炕桌边,不由大是好奇。一边摆弄着自己那两条腿好找个舒服的姿式,一边口里已疾疾问道:“人呢?小晏儿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他?”

    龚长春却只微笑不语。桌上这时却早已摆了杯盏,似料定他二人会来一般。甘苦儿耐不住,还是直问道:“快说,带你来的人呢?”

    龚长春一笑:“等一等,就快出来了。”

    正说着,只见通往灶房的那个蓝布棉帘儿一挑,已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装束好素净,浅碧上衣,深青色的棉裙,头上只一枚绾发的银钗。虽也穿袄着棉,却裁剪合体,掩不住她那袅袅娜娜的身段。只见她中等身材,年华好有双十,面型容长,鼻凝鹅脂,腮陈新荔,一出来,那边很坐了几个人的桌上就有三两个人抬头细打量了她一眼,可能在想:这么个荒凉野店,居然也有如此颜色的丽人。她手里端了一盘鱼,那鱼身上全是红椒青葱切就的细丝,色香俱佳,让人一见之下就已胃口大开。

    甘苦儿背对着那棉布帘儿,还没看到她出来。他先见到瞎老头儿支楞着耳朵用一双空眼望着自己身后,不由一回头,当下愕了下,脑子电光一转,人已窜得飞快,帽子也不及拿,溜下炕就要跑。

    龚长春笑了一声:“哪里跑?”

    他伸手一扣,就抓向甘苦儿手腕。甘苦儿恼道:“死瞎子,敢骗你家苦少爷!”

    他身子一窜,竟从瞎老头手下躲了开去。他两人这一抓一逃,那边桌上的几个客人不由都注目过来。

    瞎老头一抓落空,不由一愣,‘嘿’声道:“嘿,小苦儿,两天没见,你身法倒大是长进呀。”

    他口里说着,手里却不停,已一伸手又向甘苦儿腕上扣来。甘苦儿自修得‘删繁就简剑’后,以前修习‘隙中驹’的种种不解之处这时已体会颇多,脚下一错,已又从他手里逃开,直向门口闪去。那边那几个客人目露惊疑之色——看来这几人分明也是内行里手。他们看见瞎老头出手如电已自惊诧,都在想着自己若碰到这一招该如何闪避,大概只有硬碰硬了,没想小苦儿居然身子莫名其妙地一闪,竟间不容发地躲了开去,故以更是震惊莫名,只听其中一人喃喃道:“辽东之地,果然卧虎藏龙。”

    甘苦儿倒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他在意的却是西首那边炕上那单独的客人后背似乎一挺。也说不出为什么,甘苦儿心中就一动。这时他人已躲开了瞎老头的捉拿,跳下炕来,就要往门外闪躲。可才到门前,身子己被阻住,一抬头,身前居然露出一张微嗔薄笑的脸——只见那才出来的女孩儿已料定似的,闪到了门口,不容他躲避地盯着他的双眼,素齿微露道:“苦儿,你见了姐姐就这么要逃吗?”

    别看小苦儿平时不服天不服地,可见了那女孩子开口,不由还是微一缩脖,尴尬笑道:“啊,绮兰姐,你怎么来了?我是想出去看看我那马拴没拴得牢——那可是我和小晏儿一起买的,要丢了,他可要骂我。”

    那女孩儿原就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她叫遇绮兰,比小苦儿要长上五六岁。遇是个少见的姓,她原是甘苦儿姥爷遇古的远房侄孙女。只见她微微一笑,似是生性极为温和,也不揭穿小苦儿的假话,只道:“外面冷天冷地的,你去炕上好好去去寒气吧。姐姐今天给你烧了几个菜。你的马儿,我出去给你看看好了。这菜你先端上桌,姐姐今早才在江边买的,你还没吃过东北有名的‘江水煮江鱼’吧?”

    说着,她一扭身,当真出了门外。甘苦儿就怕她这样——他生来天不怕地不怕,说谎打岔最有一手,可从小到大,无论他说什么假话,遇绮兰都当做是真的一样,会照他说的真的去做,那一份温和让他觉得骗她都是一种罪过。甘苦儿只有搭头丧气地回到炕上坐了。龚长春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个克星。”

    甘苦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一生他最怕的也就这两个人了——一个是晏衔枚,一个就是这个遇绮兰了。这两人一个天性淡定,一个生性温柔,小苦儿从不怕别人对他坏,就只怕别人对他好。只听他嘟囔道:“你是没有姐姐,不知这有多烦人的。”

    说着,遇绮兰已又进了屋。桌上本已有几个冷菜,做得很精致,想来这小店里做不出,也是她的手艺了。只见她细细地看了甘苦儿一眼,目光晶莹,轻声道:“苦儿,你又瘦了,但结实了。你躲姐姐也躲了有三年了吧?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回家呢?姐姐待你不好吗?”

    甘苦儿心里也有一丝温情泛起。要说姥爷家还有什么人让他留恋的,也就是这个绮兰姐姐了。他姥爷虽说年纪也不小,可他一身功夫,弥老弥辣,生性又最倔,甘苦儿倒很少担心他,更别说想到他了。

    遇绮兰把手放到小苦儿头上摸了摸——除了小晏儿,有时为高兴捋一捋他的头发,甘苦儿会笑着承受,他是绝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头的。要是海删删,他早一跳而起,大怒叫道:“男人头,女人腰,只能看,不能摸”了。可到了遇绮兰手下,他登时乖得跟个孩子似的。遇绮兰轻叹道:“为什么好好的家里不呆,到处跑,吃这苦头?昨天艾叔他们三个好容易找到了你,你怎么还跑?那可是刮白毛风的天气呀,你不知会让人担心吗?还窜掇着你的小朋友要跟他们动剑,你姥爷知道了,怕不又要骂你。”

    甘苦儿咧嘴一笑:“骂就骂,我反正就是不想被他们抓回去。反正……”

    他怕遇绮兰责怪,只有装乖,用力把眼圈逼得一红:“……我也是没娘的孩子。”

    遇绮兰却被他逗得眼圈也一红,把他的身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甘苦儿装乖开了头,只有索性硬赖到底,靠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那淡淡的幽香,心里一时颇为甜美。

    遇绮兰拍拍他的小脸:“下面还有几个菜,我给你们炒了端上来。”

    她一下炕,甘苦儿就已一正坐直身子,见遇绮兰望不到自己了,便怒容向龚长春道:“老瞎子,你为什么窜通我绮兰姐姐和伙儿骗我!小晏儿你见过了吗,他……没事吧?”

    他心里切切念念地还是他的小主人朋友。

    只听瞎老头笑道:“他要有事,那是谁碰到你姥爷手下的绰号‘哎、哟、喂’的三个家人,一言不和,打了起来?你那小主人剑法可真高呀,一只‘列国剑’,一手周游剑法,连我瞎子都瞒过了。居然那‘哎、哟、喂’三个也拿不住他。要不是他们开斗,我瞎子怎会碰到你绮兰姐,又怎会应她所求帮她去找你这小猴儿?”

    甘苦儿一听,已放下心来。又听得瞎老头夸赞他朋友,心里恼意一时也去了大半。只听他道:“我不管,你即骗了我,那你一定要告诉我——那什么‘土、反其宅;水归其壑’到底说的是些什么?——胡半田他们追杀‘孤僧’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否则,小苦儿肯定要你难看——反正你看不到,以后要你吃菜菜咸,喝水水苦。”

    他恶狠狠地说出威胁,没注意那边那桌上的人已经动容。龚长春倒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一张老脸上皱纹泛起,让小苦儿觉得——这瞎子为人原来也不坏。

    只见龚长春面容微正,叹了口气道:“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做;草木、归其泽——这句话可有些年没人提了。其实这本是两千多年前流行于楚地的一句有名的巫词。有道是巴人重鬼、蜀人重仙、楚人重巫,他们这‘鬼、仙、巫’的异术三门却是独立于大同盟与魔教之外少有的可以一开风气的一脉了。”说着,他一笑:到底老了老了,扯扯话题,就不由要扯远——那‘鬼府、仙踪、巫门’三派说起来倒与‘孤僧’的‘脂砚斋’大有关联,可此时要讲的不是这个呀。

    甘苦儿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听他讲到正题,不由也认真起来。瞎老头的面色一叶颇为严肃,只听他叹道:“这句话流传至今,也有些年头了。最早的出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句巫词,却关联着江湖中令人人动容的一大笔财宝——龟背图里的秘密。”

    甘苦儿‘噢’了一声,他最喜听人讲秘密了,插口问道:“龟背图?什么是龟背图?”

    龚长春咳了一声:“……那是流传于江湖故老口里的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了。算到如今,最少也有近两百年了吧。——还记得我们那天提及的‘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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