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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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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接住她,往后稍坐了坐,孟景春便枕在他腿上,看了眼头顶的木梁,闭了闭眼道:“相爷不必想太多,我是很粗心的人,虽然看着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不会乱想的。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我也懂的,故而也不会因不适应而觉得不舒服。我呢反正依旧赖上相爷了,你要赶我走呢,是不可以的。”

沈英低头看着她,摸了摸她额头:“哪里有多想,只是觉着——原本是我孤单,现在……”

孟景春陡然间睁了眼,恰对上他的目光:“相爷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啊,我反倒该高兴才是。”言辞真切,发自肺腑。

沈英闻之轻叹口气:“恩,是我想太多。”明明是想照顾一下她的情绪,最终却还是要她来开解自己,真是没用。他轻轻拨开她鬓边的几缕散发,看她有些消瘦的脸颊,心中不免心疼。

“睡一会儿罢,知道你昨晚没睡好。”他身子前倾将窗子关上,屋外雨声陡然间变得闷闷的,听着却很是安稳。孟景春挪了挪脑袋,意图躺得更舒服些,便闭上眼接着睡了。

——*——*——*——*——

沈孟二人的婚事,因董肖佚的插手变得棘手起来。董肖佚作为“娘家人”,对聘礼的要求简直算得上苛刻,且有些刁难的意思。沈英为之折腾了好些天,却也折腾得心甘情愿。

廿六这日很快便到了。沈家在华阳城乃大户,除却发了喜帖宴请的宾客外,当天沈宅外头也有许多吃流水席凑热闹的华阳百姓。流水席摆了八十八桌,府内请了华阳城几位大厨掌勺,戏台搭得很大,众人都等着夜晚降临好看戏。

外人只知道沈家这长子回来了,娶的妻是董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女,其余的细节竟一概不知。毕竟没有人敢去问本来孑然一身的董肖佚,怎么会突然间多出一个侄女来,还这么快地与沈家搭上了亲家。

总之,不论如何,沈家这个旷男丞相终于成了亲,可喜可贺就是了。

沈家一群亲戚及沈家生意场上的一些朋友皆到了场,大中午的均在候着吉时到来新人拜天地。

孟景春在董肖佚府上过了一夜,临近吉时,沈英便迫不及待地前来亲迎,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弄得像个状元郎。傧相引其入门,只见董肖佚坐在堂中,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沈英忍了忍,拜了这所谓的姑姑,递了茶,这才得见顶着红盖头的孟景春。

孟景春当日早上听了董肖佚的话,吃得饱饱的,这才梳妆打扮换上厚重喜服。由是没有兄长,孟景春也无人背至喜轿内,沈英二话没说便将新娘子抱进了喜轿内,旁边的媒婆急得跳脚,直嚷嚷坏规矩。

沈英才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女家连“送亲”的人都凑不齐,还怪男方礼数不周全?

董肖佚抱拳冷笑,沈英这着急的样子简直像是二傻子似的,连个正形都没有了。

她坐了轿子往沈府去,还未到沈宅,便见那红绸布已是系了一路,整个坊间都来凑这喜气。沈宅门口更是热闹非常,吉时将到,受邀宾客已是挤满了礼堂,人见董肖佚来了,忙给让了路,董肖佚这才捞到一个位置坐下。

高高喜烛燃得正旺,屋外爆竹声响个不停,戏班子奏乐,很是热闹。

堂中设了供案,先拜祖宗,再由傧相宣布拜天地,末了拜高堂,最后才是夫妻对拜。沈英很是耐心地领着孟景春拜完这花堂,将这最基本的礼数做完,在袖下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孟景春已紧张得出汗。

傧相宣布送新人入洞房,众人一阵起哄,簇拥着沈英与孟景春便往后院新房去。

闹洞房的都是些不会看眼色的人,沈英心道这般吵吵闹闹还不得将人吵晕?脸色便不大好。

但华阳城的人就好这一口,不闹洞房不自在,尤其是这旷男丞相的洞房,怎么着也得多打趣打趣。沈英黑了张脸,往门口一站,面对这新房门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目光逡巡了一遍,陡然间气氛冷下去一大半。

有识趣者起了个头:“哎哟,饿了,先去前头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众人便一哄而散,沈英这才往里走了几步,偷偷塞给孟景春一盒子小点心,小声道:“饿了就吃。”

旁边媒婆瞪了一眼沈英,示意他赶紧走,沈英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孟景春手里握着那盒子点心,心想就靠这一小盒点心撑到晚上岂不是要饿死。床单下貌似有枣子桂圆花生莲子之类的东西,饿极了偷吃几个也应该没事。

她听着前面热热闹闹,却有些犯困,歪着脑袋便睡着了。

前厅的沈英疲于应付一堆十余年未见的亲戚,即便早就声明绝不喝酒,却也抵不住盛情。那群人简直是要将他灌醉才罢休,最后还是董肖佚前去解了围,沈英这才得空去喝一碗醒酒汤。

天色渐晚,戏台上依依呀呀唱得正热闹,宾客一点要告辞的意思也没有,到处都在找新郎官。沈英在伙房又喝了碗醒酒汤,想躲着,却被沈夫人给捉了去,责问他如何不去前头招待宾客,反倒一个人在这儿偷闲。

沈英很是坦然承认自己酒量不行,沈夫人却道:“我劝你今日晚上还是喝醉了好。”

这句话弄得沈英莫名其妙,沈夫人一副深知内情的模样:“我是为你好。”

沈英又折回去应付了一些根本没什么交情的宾客,深叹成亲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透,他喝得已是快不行,沈代悦很是贴心地给他送了解酒丸,他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抬起袖子来闻闻,问沈代悦:“阿兄身上是不是酒味太重?”

沈代悦略略苦了一张脸,很是实在地点了点头。

沈英站起来,正打算往新房去,却见周遭的人一个个神色诡异,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喝晕了看花眼,待他进了新房,却只见喜床上连个人也没有!

他酒劲有些上来了,走到门口质问道:“玩什么呢!?”               

☆、【六四】心头肉

他这话问出去;竟没有一个人回他。忽地从角落里探出一个人头来,沈英立时上去捉住那家丁,问道:“新娘子去哪儿了?”

那家丁紧张地直摆手:“小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沈英又气又着急,扭头便往西厢找去。这满目的红绸子看着真是扎眼,本是良辰美夜;竟闹出这么一出幺蛾子来,加之他酒未全醒;脑子还糊涂着,便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乱找一气后冷静了会儿,他自是相信孟景春不会自己跑的,便立即折去前头。

前面戏台还未散场;仍有宾客在看戏吃酒。沈英穿过人群,人人奇怪这新郎官怎么不在洞房逍遥反倒跑出来看戏。

沈老爷好整以暇地跟着台上伶人哼戏文,时不时剥个盐水毛豆吃吃。

沈代悦坐在他身旁静悄悄地喝一杯水,忽瞧见沈英走过来了,忙低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沈老爷瞧也不瞧沈英,只指着戏台上某个伶人同沈代悦说:“哎呀,你瞧那白脸的丞相,一看就没什么好下场,众叛亲离。”

沈代悦抬头看着自己兄长,又默默低头喝了一口水,仍是乖乖巧巧地坐着。

沈英尚保持着冷静,先是问代悦道:“知道你嫂子在哪里么?”

沈代悦低着头,略有些心虚地喝水,道:“嫂嫂不在新房里吗?”

沈英看了一眼沈老爷,沈老爷却依旧优哉游哉地剥着盐水毛豆,拿过小案上的酒盅乐滋滋地啜一口酒,过了好一会儿,沈老爷才道:“心头肉一走十年的滋味要让你尝尝才好,你就别指望今晚上能洞房了,你马上回京城罢,过个十年再回来,媳妇我们全家给你养得好好的,不会让她吃亏的。”

开什么玩笑!沈英火气正盛,听这话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

沈老爷瞧他这快要急疯了的模样,啧啧两声,随即哼了一声道:“这时候知道着急了?你走的时候你娘急成什么样你知道么?回来说个什么‘我要成婚了故而您得知道’这就算完事了?说实在的你成不成婚我还真不在意,时苓那丫头这些年都快当自己是沈家的长子了,姑娘家过成这样子还不是你害的?”

沈英紧抿着唇。

忽有一只手轻轻地拽了拽他喜袍下摆,沈代悦小心翼翼地抬了头,矮声说:“阿兄左右今日也倦了,先去睡罢……明日……”

她刚要说明日早上便将孟景春给他还回来,旁边的沈老爷已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

沈代悦都这样讲了,沈英也是能猜到一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道:“让她早些歇息。”顿了顿:“饿了一日没吃饭,让她吃了再睡。”

沈代悦一个劲地猛点头。

沈英已是冷静下来,只能独身一人往新房去。小厮准备了热水给他送去,他将喜袍换下,简单洗漱一番便坐上了那喜床。一摸,底下全是枣子桂圆花生这种东西,实在撒了太多,他也懒得拣出来,往床上一躺,又咯得不舒服。

长夜漫漫,酒劲已过,他不知孟景春是怎么被扣下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好好吃,现下是不是睡了。那丫头本来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到了沈宅还要忍这么一群人的折腾,越想便越来气,渐渐地又替她委屈起来。

沈英侧身躺在床里侧,面对着一堵空荡荡的墙,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孟景春咬着手帕委屈得要哭的样子。

屋外四更天的更鼓声已是敲过,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沈英翻来覆去,最后索性起了身,站到了那窗前,灯笼映照下的花坛里是开得正好的虞美人,他忽地想起京城官舍后院里不知是哪位小吏种的虞美人,每年夏季便开得极艳,很是张扬。

算起来,他搬离官舍也不过只一年的辰光。他与孟景春相识一年零三个月,却好似已过了很久。哦对,他十六岁便认得她了,只可惜……

心底渐渐柔软,轻轻塌下去一块。孟景春理直气壮的样子,遇着了麻烦苦皱眉头的样子,害怕时候的怂包样子,开心时明眸光彩耀人的样子,胆肥了故意捉弄他的样子……

真想抱抱她啊。

她开心他也开心,她难过他可以伸手揉平她紧皱的眉,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

他想着想着便走了神,连窗下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都没及时察觉,待他反应过来,那个一身喜服的人已抬了头,看到沈英站在窗下也是愣了一愣。

沈英倏地回过神,孟景春却已是乍然开口道:“相爷在伤春悲秋么?”大半夜站这儿吓了她一大跳!

先前她跟沈代悦讲了许多好话,沈代悦心一软,这才让她半夜偷偷回房。孟景春见时辰不早,以为沈英已睡下了,便也不敲门扰醒他,提着裙子偷偷摸摸走到窗边,想爬进屋去,没料却撞到沈英站在窗前发呆。

隔着低矮的窗子,两个人这么望了一望,孟景春瞧他还没全然回过神,便立即踩着垫脚石往窗子里爬。沈英伸手过去接应她:“有门不走非得爬窗子吗?”

孟景春低着头,费力爬进来后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是胆肥地调戏他:“会情郎当然要爬窗了,哪能从门进来啊。”

方才这样想她,这会儿她就出现在面前,像戏法一般。沈英站在原地,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圆满的时候了。

孟景春从怀里抽出喜帕来,像模像样地往头上一盖,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开了口:“来罢,虽然耽搁了几个时辰,还是将该做的做完罢!”

沈英一时哑然,孟景春顶着喜帕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垂在底下互握着,这一幕只在他梦境中出现过。

他深吸口气,伸手轻挑她红盖头,只露出一角来,小而精巧的红唇便落入眼帘。他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上身前倾头却凑了过去。那喜帕遮了孟景春的视线,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沈英吻住,轻柔触碰缓缓试探,孟景春身子不由往后微仰,却被他另一只手给揽住。

沈英离了她的唇,这才认认真真将那红盖头挑开,面前的孟景春被一身喜服衬得更比往日明艳动人,两颊已是微红。案上红烛高烧,沈英拉过她的手,带她走到案前,拖了一张椅子给她,说:“坐罢。”

案桌上还有些点心,本是预备给新人饿了吃的。沈英问她:“吃了吗?饿不饿?”

“吃了,不饿。”孟景春回得很是简洁。

沈英轻应一声,拿过酒壶,斟了两小盏酒,问她喝不喝。

孟景春拿过一盏,便很是爽快地一饮而尽,沈英见状,自己也拿起另一盏酒,杯壁刚碰到唇,便见孟景春忽地凑了上来,湿濡柔软的唇转瞬间贴上他的唇,带着酒气的灵巧小舌在他口腔内轻轻扫过。

沈英微愣,眸色一黯,下一刻孟景春便已是轻扯开他中衣衣襟,头低下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吻过他的喉,双手却是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松,又一路往上吻至他耳垂,轻轻地咬了一口。

沈英整个人僵在那里,孟景春往他身上靠,那熟悉的青木香混杂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将他整个神智都带乱。

孟景春停着不动,咽了咽沫调皮地笑他:“相爷今日好生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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