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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禅真逸史-第42章

小说: 禅真逸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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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孽城之内。”阿丑道:“大王,你是何人,这样爱我救我?”大王道:“我非别人,乃汝亲父,杜都督名成治的便是。”阿丑听了,扯住杜成治衣襟,大哭道:“你既是我父亲,在此做官快活,如何将我流落,伏事别人?”杜成治亦吴道:“我儿,可怜你命薄,遭此流离颠沛。幸喜林禅师收养在庄,不致受苦。顷者游弈大使接得岳府碟文,报称汝入冥司,已近枉死城,故我亲来救你。又赖土地、功曹已先在彼相援。”阿丑道:“我要到潘婆家去,路遇大虫,上树躲避,不期失足跌下,心忙意乱,错走路径,撞见这伙凶鬼,缠了这一会。那生得丑恶怕人的,是什么大王?十分可恶。”杜成治道:“这魔王自从有地狱,即据枉死城,收录一切横死伤亡魂魄,暴虐贪利。凡冥府诸曹官,典殃满转生阳世,为官清正。惟此魔罕得托生,数百载间,傥有大贵灵魂自人枉死城者,方可代位。然后此魔得生阳世,位极人臣,欺君罔上,蠹国害民。若吴之伯(喜否),秦之商鞅,汉之董卓,皆是此魔转世,荼毒生灵。自汉末到今,将及四百余年,彼大数又当转生阳世,故今要抢汝入城代职。但此辈小人,惟利可动,故我不惜数百万冥钱,救你性命。”

  阿丑道:“我听得人说,世上恶人,死后决落地狱,受诸苦楚,不知真假?若真有,我要看一看耍子。”杜成治道:“地狱阴险,汝不可观。但人心一念善,在在天堂;一念恶,种种地狱。比如我为父的,生前正直,死后为神。上帝复怜忠义,赐汝为子,以昌后嗣,这是做好人的报应。”阿丑道:“我今只跟你做官,接续后代,不去伏事那林和尚了。”杜成治道:“我儿,你不知这林弹师,乃是救你公公的大恩人。我为报恩,救了林禅师性命,反把自己性命送了。我生前不曾孝养得你公公,故今不能托生。有一事嘱付你,月余之后,你公公到庄来,你可认他,留公公在庄上,小心孝顺,就如孝顺我一般。”阿丑道:“我并不曾见公公面,如何认得?”杜成治道:“你公公名唤杜悦,今年八十二岁了。须发皓白,手拄拐杖的便是。”阿丑道:“莫非方才同我来的老头儿么?”杜成治道:“不是。你公公生得瘦长清健,左手背上有三点寿癍,右脚面上有一颗黑痣,以此为认,决然不差。你的生日,可记得么?”阿丑道:“我从小没了爹娘,那里知道?”杜成治道:“你是太清元年二月初七日亥时生的,乃遗腹之子。因你生母冯桂姐耽孕十七月所产,故名过几。你今快快回去。”阿丑扯住不放,哭道:“我只是随你在此快活,不回去了。”杜成治道:“此处是阴司地府,你不知道,况是梁国地方,你若不去,就不得活了。”阿丑方才放手,垂泪欲行,社成治道:“我儿且住,还有一句至紧言语,几乎忘了。若你伏侍公公归天之后,你已成人,千万将公公骸骨归家,葬于祖坟上,尽我之心。我的骸骨,已沉埋梁国,须日后还乡。族中尚有亲人,你可归宗认取。暂时落籍,久后必然发迹。我阴灵暗中护你,你当切记于心不可忘了。”

  父子们正要分别,忽殿后转出二位夫人,将阿丑抱住,号啕痛哭。阿丑认得两个母亲,也放声恸哭起来。功曹、土地突至殿上道:“天色酷暑,日已过午,贵人作速回阳,迟则房舍欲坏,有误大事。”社成治也催促快去,这母子三人,牵衣执袂,不忍分离。杜成治将手指着殿外道:“兀的不是鬼王来也!”阿丑急回头看时,倏然不见了父母,但见一片长江,阻住去路,滔滔大浪,从脚跟边滚来。功曹抢阿丑上马,腾空而起,但闻风雨之声。远远见山顶上人马攒绕喧嚷,功曹对阿丑道:“为你一人,惊动了诸处神扶,都在此守护。”言毕,骤马奔至山顶。土地将阿丑撮着脚,颠下马来。阿丑大叫一声:“颠死我也!”

  此时林澹然合庄人,都在那里看守。原来当日林澹然因庄门不开,不见了阿丑,着人四下寻觅。有人报说,有一小厮,如此模样,跌死在山上。澹然带了人从,亲自来看,果然是阿丑,跌死在松树之下,一齐啼哭。澹然将阿丑浑身抚摸一遍,忙拭泪道:“不妨,不妨。此子相貌端厚,决非囗折者,汝等不必悲啼。”忙打点茶汤药饵,又令人倚树张盖遮蔽,众皆环立看守。将及申刻,忽然阿丑大叫一声:“颠死我也!”众人惊喜。胡性定忙将阿丑扶起,澹然即调定神散灌下咽喉,渐渐回神,手足活动。开眼看了众人,方知是死去还魂。此时村邻过往来看的人甚多,都与林澹然贺喜。澹然谢别众人,雇轿抬了阿丑回庄,用药调治。数日后,阿丑精神复旧,依然好了。澹然细问跌死根由,阿丑将前后事一一诉说,只不讲出父亲分付之言。澹然方才放心。

  阿丑依旧顽耍。心下只恨那大虫几乎丧命,对薛举道:“我这条性命,险些儿落在那山猫口里。怎么拿住他,打死这孽畜,方泄此恨。”薛举道:“不难,我帮你去捉。只是没器械,难以近他,又不识大虫穴在何处,惟恐寻他不着。”阿丑道:“那山猫谅只在此山前后,容易寻的。若要器械也有。”薛举道:“器械在何处?”阿丑溜人茵知硕房里,偷了一条铁尺,一把短刀,又问邻合借了两枝笔管枪。两个径到小莲山上来,只向峰峦曲坳、树木丛杂之处,寻了一遍,不见踪迹。看看天晚,阿丑将器械寄在山下人家,取路回庄。

  次日,二人吃罢午饭,复往山上来,穿东过西,走遍深岩穷谷,又寻不见。二人疲倦,暂在石磴上坐了欣力。阿丑道:“那夜毛虫被我烧伤了眼睛,看他撺过隔河山上去了,莫非窝穴在对门山里?”薛举道:“既然如此,决有下落,快快寻去。”二人下山,头顶衣裳,手拖枪杆,渡过河去。爬上岸,拭干了身上,穿了衣服,飞奔上山。老过山顶,恰是一片平阳地,周围都是大竹。二人穿入竹林,只见地上一带鲜血,两个随着血迹而走,行不上一箭之路,忽见血淋淋一只人手,吊在树根上。阿丑道:“大叔,你见么?”薛举道:“这毛虫又在此伤人,决在左近了。”二人直寻出山弄,不见有虎,复回原路,走出竹林,下山行近洞口,猛听得淙淙水响。急抬头看时,正是那大虫,口里衔着一只黑犬,渡河过来。二人抖擞精神,挺枪布定。那虎不知,爬上岸,放下黑大,把身子抖了几抖,双爪按住狗颈正要动口,不提防阿丑大喝一声,一枪刺来。大虫急舒右爪一抢,那枝枪杆,早被搭折,阿丑例接下去,跌在坡下。大虫欲张口来咬,被薛举一枪戳去。大虫弃了阿丑,兜转身来扑薛举。薛举刺不着,忙闪入树傍,大虫扑了一个空。薛举复挺枪乱刺,大虫将前爪按一按,向前扑来,被阿丑跳起身,拔刀向虎臀上乱砍。大虫哮吼,翻身来扑阿丑,薛举乘势尽力一枪,刺人虎颊。那虎两爪向上一搭,刮地一声,又将枪杆断为两截,反把枪头击人肉里。那虎负疼振怒,奋力跃起,从半空扑将下来。薛举乖滑,忙转入树后躲过。此时心下也觉有些慌张,急招呼阿丑下水回去。

  二人跳入河内,那大虫也踊身跳将下来,没水扑人。对岸樵夫见了,喊叫:“那两个孩子,快设上流逃命!”不知这两个顽皮是一双水葫芦,大虫落水,正中了二人之机。阿丑见虎赶来,钻入水底,抄转虎后,浮出水面,双手将虎尾囗住。大虫虽然力猛,水中四足悬空,不能着力,反被阿丑拖住。薛举走水如登平地,从侧首划拢,飞身跨上虎背,两手揪定虎耳,尽力按下水去。大虫性发,吼一声翻身乱滚,将二人滚落水底。岸上人跌脚叫苦,呐喊驱逐。那虎昂头掉尾,浮水奔转东岸。只听见潺潺水响,二人翻波踏浪,跳出水面,一齐跨上虎背。阿五紧抱虎颈,薛举例扳虎尾,用力按住。大虫不能转动,又复钻下水去,二人复滚落虎背。大虫跃出水面,奋力没近岸边,又被阿丑、薛举赶上,拽定长尾,倒拖转河中。虎挣去,人扯来,两下挣扎多时。那大虫头垂爪慢,骨都都水灌入口内,顷刻间沉落河心,这二人兀自死命扯住不放。两岸的人,都看得呆了。有几个渔翁胆大的,下水来没人水底摸那虎时,四爪拳拢,侧卧水内。忙唤二人放手,一同游过河西上岸,取两件好衣,与二人换了,送酒食压惊。本村邻近人,听说两个孩童,打死了一只大虎,都来围住了看,个个摇头咬指喝彩。众渔户驾舟,摇至河中,打捞死虎,令四个健汉扛抬,随后有一二百人,同送阿丑、薛举回庄。此时日已平西,林澹然正立在庄前,见这一伙人闹丛丛抬着一只大虫前来,惊问其故。众人将阿丑、薛举打虎之事说了,合庄人尽皆骇异。林澹然又惊又喜,即令猎户将虎开剥了,虎肉、五脏散与众人,虎头、四爪送与张太公,止留虎皮自用。邻众作谢散去。后人有诗,单赞杜、薛二子幼年打虎之勇。诗云:

  天生豪杰年幼冲,徒手格虎人中龙。

  此日峥嵘露头角,四海烈烈扬英风。

  阿丑自打虎之后,每每思念冥中父亲所嘱公孙相会之语,不敢远出,只在庄前伺候。一日午饭后,身子困倦,坐在槐树阴下打盹。一觉睡去,直至将晚未醒。正鼾睡间,被人叫唤惊觉。站起身,擦着眼睛,口中咕咕哝哝骂道:“是那一个鸟娘养的,惊醒我的睡头。可恶,可恶。”只见一个老者,立在面前,笑道:“小官儿这等嘴尖骂人。我老人家因贪赶路程,天晚遇不着饭店,到贵庄借宿一宵,因此惊醒你,体得发恼。”阿丑仔细看时,这老者生得白净面皮,长髯似雪,身躯瘦健修长,容貌清古。头戴一顶漆纱道巾,身穿青绢沿边黄布道袍,腰系绒绦,脚着多耳麻鞋,手执龙头拐杖。阿丑心下大惊道:“异事!阴府父亲所言,果然不虚。”忙应道:“老公公,里面请坐。适才睡梦里,失口冲撞,莫怪。”老者道:“多谢,多谢。好一个乖觉官儿。”阿丑领老者进庄内禅堂椅上坐下,走入方丈,见林澹然禀道:“外有一位老者来借宿,不知老爷肯容他么?”林澹然道:“是单身,还有伴当?”阿丑道:“止是一个老儿。生得极其清健,像道人打扮,并没甚伴当。”林澹然道:“既是孤身老者,留宿一育不妨。你去掌起灯来,待我出去接见。”阿丑即在佛面前点琉璃,又烛台上点起一对红烛。

  林澹然步出禅堂看时,两下俱吃一惊。原来老者不是别人,就是杜成治之父杜悦是也。当时林澹然认得是杜悦,杜悦认得是林澹然,两下不期而会,心下大喜。叙礼已毕,分宾主坐定。林澹然道:“自从老丈分别之后;经今十余年。贫僧深感厚恩,未尝顷刻敢忘,不意今日偶尔相逢,真是奇遇。老丈一向何处栖身?目今为何事,打从小庄经过?”杜悦道:“一言难尽。老朽自与老爷拜别后,屡屡在边庭打探小儿成治消息。闻人传说,小儿已为都督,老朽打点行装,欲赴梁国任所,希图一会。不期命蹇,染了疯疾,满身麻木,不能行动,几乎命染黄沙。又亏永清僧弟接入庵内,请医调治,整整在床睡了数年。不意客岁永清又已弃世。闻人传说,小儿为救游僧,被朝廷提究,一时惊死,人离家破。老朽恨不得身生两翅,飞去寻觅,无奈染此恶疾,止好朝夕悲哭而已。去冬方得病体痊安,可以行动。今措置盘缠,要到梁国访问的实下落,不想得遇老爷,实出望外。”说罢,两泪交流。林澹然亦垂泪道:“令郎官为总兵都督,仁威远播,朝野皆钦。小僧向年曾与相会,言及老丈传与家报,都督见书大恸。临别时托小僧传上老丈,或得会面,速至武平圆聚。不期令郎为释放小僧,贻累身死,是小僧害了令郎。每思及此,肝胆皆裂。日前已着小徒到梁打听宝眷消息,都说道令郎身死之后,有妾冯氏,生得一子。不幸令媳夫人和妾,相继而亡,家业又遭回禄,令孙不知下落。小僧拳拳在心正欲着人寻访令孙踪迹。今得老丈至此,实为天幸。但可伤永清老师早已归西,未及一吊,贫僧负罪实多。老人家不须远涉风霜,只在敝庄安养罢了。”杜悦听罢,苦切不胜,哭道:“我那儿,我那孙子呵,却从何处得见你也!闪得我老骨头无投无奔。”说罢,跌足痛哭。

  正哭间,屏风后转出阿丑来,将杜悦衣襟一把扯住,叫道:“我的公公,今日方才得见你面!”杜悦悲苦不禁,被这阿丑扯住,没作理会处。林澹然喝道:“这畜生又来疯颠作怪,什么模样!”阿丑喊道:“阿丑不颠,今日认公公也。”林澹然怒道:“这畜生,谁是你公公?不放手时,活活打死。”杜悦道:“老爷且慢打,其中必有缘故。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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