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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雪落马蹄-第89章

小说: 雪落马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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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说着双掌合十向着剑芒深深一揖,剑芒“倒踩莲枝步”刷刷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惊异之下叱道:“什么人?”
    这人缓缓直起腰来,白面、长发、瘦骨、长裙,她露出黑牙床嘻嘻笑道:“老尼姑,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么?哈,再看看!”
    她说着含笑迈进了一步。剑芒细瞧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哦,九子妹……”
    “不错!亏你还认得我!大师,咱们多年不见了,到里面谈谈吧!”
    她笑着走过来,亲热地去拉大师的手,剑芒后退了一步。
    “想不到会看见你。”老尼点头道,“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边说边四下环视,想去找西风,她要问一个清楚。
    “大师!”太阳婆笑得一脸皱纹道:“我们进去谈吧,西风他在里面,他怕你打他,不过……哈哈!”
    太阳婆大笑了两声道:“我们绝无恶意,我已等候老朋友你多时了。”
    剑芒这一刻脸色似乎不像方才那么镇定,可是她是一个有道老尼,尤其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这类人物是绝不会轻易发怒的,即使是面对敌人。
    她稍微迟疑了一下,带着疑惑的笑容道:“九婆!你是玩什么花样?还是先礼而后兵?”
    “哈——”太阳婆仰天一笑道:“大师!你太小看我了,我今日是诚心与大师异地论交,绝无异图……”
    接着她对天发誓道:“如若口不应心,我九子妹甘遭天谴!怎么,大师你放心了吧?”
    剑芒白眉皱了皱,凭她过人的智慧,此刻竟实在揣测不出对方的意图。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微微笑道:“好!贫尼就随你进去一谈。”
    说着迈步直向门内走去。太阳婆这时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她高兴得直搓双手,紧随着剑芒之后,直向庐舍中行去。
    剑芒足方跨入室门,立刻怔住了。
    室内放置着一张圆桌,其上列着整整齐齐的一桌素菜,白布的桌面,讲究的瓷器,精致的菜肴,真令人难以想象,在此时此地竟会看到这么丰盛的宴席。
    大师面色微红,目视着太阳婆道:“九婆!这是……怎么回事?”
    太阳婆深深一揖,微笑引手道:“快请上座吧!我们等你多时了,菜都快凉了。”
    老尼面色一沉,后退一步,正色道:“九婆!这是为何?裘道长可在此处?”
    太阳婆干笑了两声道:“大师,你快请坐呀!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她说完又往里面高声唤道:“老大哥,你也请出来吧,客人来啦!”
    剑芒不由又是一惊,只见羊皮垂幔启处,踱出了瘦高老朽的酸儒桂春明来。他含着满脸的微笑,也是深深一揖,对着剑芒嘻嘻一笑道:“珠江一别,匆匆十年,大师尚还记得我这一面之缘的方外老朽么?”
    剑芒大师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都青了,她绝对想不到会在此遇到他,更想不到这个怪老人,竟会以一副这么慈祥的面孔来对待自己,一时之间不禁怔住了。良久,她才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在此得见桂施主,这倒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太阳婆在一边大声笑道:“好了!大师快请坐吧!这是桂老哥和我老婆子的一番诚意,大师且莫辜负我等一片盛情!快请坐!请坐!”
    桂春明也含笑伸臂道:“大师尚未用饭,太简慢了!”
    处在这种场合之下,剑芒老尼真是“一筹莫展”,只得糊里糊涂地坐下了。
    桂春明和太阳婆也落了坐,桌上还多余一副筷子,剑芒入位之后,双手再次合十道:“二位施主美意,贫尼却之不恭,只是……”下面的话,她实在无从说起,一时颇感尴尬。
    桂春明坐在她对面,长叹一声,正色道:“大师乃当今有道侠尼,素日行为,老夫敬佩十分,今日之会,老夫及九婆实本诸赤诚,尚请大师抛弃成见,彼此真切论交才好。”
    “阿弥陀佛!”老尼嘴唇微微颤抖道:“贫尼不解施主言中真意,尚请桂大侠开宗明义才好。”
    南海一鸥嘻嘻一笑,拱手道:“大师乃世外高人,咱们说话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干脆一句话……”
    他看着太阳婆微微一笑,接道:“我二人是为我们的一双弟子,向大师乞命来了!”
    剑芒心中一动,可是她偏装作从容不迫地呵呵一笑,道:“桂大侠如此一说,贫尼愈发不解了!”
    这时太阳婆在一旁笑道:“得啦!你会不懂?可别老给咱们钉子碰,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她开门见山地道:“朱矮子和裘老道已经死了,以我们看,大师你不必再蹚混水了!”
    剑芒倏地如泥塑似地怔住了,她讷讷道:“哦……裘道长……”
    桂春明点了点头:“是的,他已经死了!”
    他不大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道:“大师,小徒谭啸之仇,也算报了,严格地说这笔仇,与大师与晏星寒老兄,是没有多大相关的。”
    剑芒大师忽地站起,冷笑道:“贫尼等四人,皆是当初逼死罗化凶手,朱、裘二道长既死,贫尼等二人岂能怕死贪生?桂大侠你此言可有些不对了!”
    言下真是一触即发之势,可是桂春明却不慌不忙地笑着再揖道:“大师请暂息雷霆,此事本与大师及晏星寒无大关联,罗化之死说来也有些自找。只怨其早年与各位结冤太深,九华山岳家祠堂溅血之夜,老夫亲窥近侧。如非大师及晏星寒当时一仁之念,焉会留有谭啸今日性命?所以……”
    他嘻嘻一笑,接道:“以大师二人当初对小徒之恩,正可以抵销那件罪过,大师——”他正色道:“大师乃一出家有道之人,自不愿再以佛门净身,二次沾染所谓不必要的仇杀血腥吧?”
    这几句正气磅礴的话,直把剑芒说得目瞪口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太阳婆含笑道:“非但如此,即使小徒依梨华的仇隙,也可一笔勾销。大师你是明白人,又是有道之人,何必较真呢?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我们从前还有交情,大师你说是不是?”
    剑芒不由直直地坐了下来,面色惨白地长叹了一声道:“以二位施主之见呢?”
    桂春明正色道:“大师佛门斋戒之身,自应早避尘俗为妙,况且此事已了!”
    剑芒不禁苦笑了笑,目光向二人转了一转,似有无限伤怀,却又似大梦初醒,少停才点了点头,冷冷地道:“西风欺人太甚,贫尼可否请出一见?”
    太阳婆呵呵笑道:“大师,这也不怪他,是我们让他如此做的。他如今武功已废,无异常人一般,大师不必再责难他了!”
    剑芒银眉一挑,倏地起身道:“既如此贫尼告辞了!承蒙开导,足见盛情,自无颜在此多留,这笔冤仇自此一笔勾销,贫尼去矣!”
    她说着双手合十,深深朝二人一拜,大步向门外行去。太阳婆挽留道:“大师……你有此见解,足见高明,你……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剑芒驻足回首,微微笑道:“多谢盛情,贫尼自惭得很,还是早去得好!二位施主如有缘,他年在中原尚有会面之日,至时再面致谢忱吧!”
    她说着径自迈步出门,桂春明和太阳婆送出门外。南海一鸥微微笑道;“老夫语出至诚,如有冒犯,尚乞海涵,大师请多珍重!”
    老尼已步出十步之外,闻言回头一笑:“桂大侠太客气了!”她转过身来苦笑道:“贫尼只求二位施主,对晏兄不要见逼太甚,如能……”
    桂春明插言笑道:“大师请放心,我等必定尽心予以开导,绝不伤他……”
    剑芒闻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果能如此,功德无量!”又向太阳婆看了一眼,道了声:“后会有期!”身形腾起,轻轻落在她那匹杂花马鞍上,一径顺着小径策马如飞而去。
    二人目送着她消失之后,不禁相视一笑。桂春明大声道:“走!上大泉找晏星寒去!”
    自从剑芒大师走后,在“留客老店”中的晏星寒,感到更冷清更寂寞了。本来也是,原本四个人,现在一个个的都走了,而令人奇怪的是,每一个人,只见去,却不见回来。
    白雀翁朱蚕自不必说,可是裘海粟呢?再说剑芒大师吧,她去了也两天啦,算着也该回来啦!最令人不解的是,西风明明说,常明已经押着依梨华来了,可是也没有个人影。
    晏星寒老头子一向是最有涵养的人,这时也感到有一些受不住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他把自己深深地锁在房内,每天除了和铜锤罗说几句话外,一直陷于深思之中。
    这所小客栈的掌柜,名叫斯特巴,是一个会说几句汉语的回回,矮矮的身材,身上汗毛很浓,满脸络腮胡。说也奇怪,他惟一的嗜好,不是抽烟,而是吃烟,就是把一种本地产的烟叶子,放在口中嚼食。当然,只是嚼食烟汁,剩下的渣子,还是要吐出来的。
    这种嗜好,送了他一口黑牙,还有对人谈话时那种令人皱眉的烟臭,每当他津津有味地嚼着烟叶时,看到他那顺着口角流下的黄汤,真能令人把三天的陈饭都呕出来。可是你呕你的,他还是嚼他的。
    现在,斯特巴正靠在大门,嘴里嚼着这玩艺儿。
    他眯着那双像似为烟熏红了的眼睛,小褂扣子开着,露出他那瘦如鸡肋,但却生满了黑毛的胸脯,他希望在月亮出来之前,能接上一两个客人。对于“客人”,他本来早已灰心了的,可是自从晏星寒等的住入,却又令他似乎感觉到,在这条道路上,还是有生意的。
    所以,他今天起了个早,把招牌重新洗了洗,用漆把“留客老店”四个字,又描了描,破例地扫了扫院子,又理出了四五间房子。好在天热,用不着什么厚棉褥被,只铺上一床芦席就行了。
    一切整理好之后,斯特巴又喂饱了牲口,天可就差不多晚了,他就到门口等客人来啦!
    看看月亮出来了,还是没个人影,斯特巴吐出了口中的烟叶渣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正想回去吃饭,也就在这时,他可又发现了人了。
    一匹黑马,正由山道岔口,泼刺刺地疾驰过来,马蹄带起了大片的尘土,一时连马上坐的人都看不清楚。
    斯特巴狠命挤了一下他那双火眼,再定睛看时,这匹马已到了眼前,他不禁怔了一下,因为好马快马他见得多了,可是像这么快如电闪星驰的脚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惊愣之间,这才看清那是一匹全身黑毛,惟独正额一块雪白的大马,马背上蹬扣挺坐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斯特巴只朝这人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又是一个汉人,只是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他可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人穿着一身藏青薄绸紧身衣裤,头上戴的是阿克苏特产的大草帽,由于天热,他领上的扣子解开着,双袖也挽起一半,颈下的黑色帽穗,被风吹得飘向颈后,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这匹马跑到了斯特巴身前,倏地勒住,马口还一个劲地打着“噗噜”,一阵阵灰沙漫过来,差一点儿迷了斯特巴的一双火眼。
    马上少年目注着斯特巴道:“借问,这是什么地方?”
    斯特巴龇牙笑道:“是大泉,客人你上哪儿呀?天晚了,就在小店歇一夜吧!”
    那是山西的口音,马上少年微微怔了一下,想不到这地方,会有外乡口音的人,他淡淡一笑道:“不行,我要在天亮以前,赶到哈密去。”说着就要带马。
    斯特巴一翻火眼,怔道:“什么?客人你别开玩笑了吧!去哈密,你的马再快三天也到不了呀!”
    他说着眼光上下打量着这少年,面上现出惊异之色。少年本不识路,闻言不由脸色一红,笑了笑翻身下马,叹道:“好吧!你既这么说,我就在这里住一夜吧!”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剑眉微皱道:“这是你的店么?”
    斯特巴笑得嘴都合不拢,连道:“是!是!来!客人,我给你牵马。”
    少年把马缰交给他,不大满意地说:“你这店太小了,又没有灯,这种房子怎么接客人呢?”
    斯特巴赫赫一笑,拉着马说:“客人,这是小地方,哪还有什么好房子?你老要是不信,明天白天你找找看,这大泉就这一家,再要找第二家,得往下赶四十里,那里倒有三家,可是房子比我这里还不济!”
    说着话,他已把这英俊的客人领进去了,在一棵槐树上先拴下马,又龇着牙笑道:“相公先等等,我就去拿灯笼!”
    少年皱了皱鼻子,他闻到阵阵马粪的味道,要不是看见里面有几间干净房子,他真不想住下了。
    这时,斯特巴打着灯笼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比他还矮的孩子,光着脊梁,头上缠着布,样子挺像他,大概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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