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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卉木萋萋 似水流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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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爱悦缤纷开来,姹紫嫣红。

八月桂花遍地开
八月桂花遍地开

  闻惯了乡下月光的味道,走到哪里也忘不掉,月亮里的那棵五百丈高的大桂花树,我乡下每个孩子都认得,就像生在自家门前一样熟悉。树下的张果佬常年砍树不止,人世间的大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天,水气漫天,他那七丈二尺长的大扁担担了三十五座山就折断了,他要用月宫的大桂树做一根挑不断的扁担,好担山填海,救出百姓。此仙树不比寻常,一斧子砍下去拿起来又长好了,急的他不停地砍,年年岁岁没有个歇时,从月缺砍到月圆,一斧一斧的,月光里都是新斫桂木湿润的香气,祥和安静,漫进血液,渗进骨头,生生死死,走到哪里都照在心上。

  《酉阳杂俎》里说砍桂花树的人叫吴刚,西河樵夫,因醉心仙术而不专,天帝震怒,囿于月宫,罚其砍树不止。我们不喜欢这个传说,狭小不明朗,为了自己的事被罚,犯不着浑了一天的月光。我们更喜欢倒骑毛驴,心忧百姓,会打草靴送给穷人的张果佬,比如邻村的哪位乡亲,走在路上可以随意开句玩笑,打声招呼,就像看见穿草鞋打天下的共产党,有一种自己的气息,天上人间都能相随,彼此无碍。

  我们中国人容得了天地,也把天地当成自己的后花园,一高兴可以把花木栽到天上,也可以让神仙下凡,这般的恣意非他民族能有。我们把桂花栽到月亮上大抵也有两千五百年了,《山海经&;#8226;南山经》有招摇之山多桂,屈大夫“援北斗兮酌桂浆,辛夷车兮结桂旗”。《吕氏春秋》盛赞“物之美者,招摇之桂”。在所有的好花良木中,没有比“双桂当庭”更吉祥的了,门前植桂两株,四季葳蕤,富贵盈门,雅洁清氛,更有“蟾宫折桂”之寓。古代科考秋闱大比正在八月,桂花正好,故而金榜题名谓之“蟾宫折桂”,《红楼梦》第九回黛玉听宝玉说要上学去,就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世上人家,吉庆莫过于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一如乡戏里乌纱盖顶的状元郎志得意满:“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阶前”,波光水色,艳满人间,连台下的观众也沾染了他的喜气,一同高兴起来。

  我乡下子弟多才俊,不乏“蟾宫这折桂”之人杰,桂树却少见有栽,难得人家有一株桂花,都是稀罕,开花时节,花香延绵,往来行人都要驻足观望。宋代韩子苍诗:“月中有客曾分种,世上无花敢斗香”,李清照的桂树“自是花中第一流”,宋之问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好句,我乡人并不懂得这些,但他们一样喜欢桂花,崇敬桂花,熟悉桂花。天香浸透的农家日月,纯正,清洁,养育了农人厚重的品格,土地一般沉稳有份量,有力量,迈出左脚是农民,迈出右脚就是战士,有本事翻过一朝江山,在新阳里荷锄,打理新时代的稼禾。

  农家女儿多名桂,金桂,银桂,心桂,桂香,我二伯房里的大姐就叫道桂,乡人喊她桂姐。她是武家女儿中的桂花,坚韧,漂亮,善良,勤劳,每次来我们家,都不停手,她喜欢长塘的水,要把家里的衣服统统拿出去洗,一边洗一边惊叹,说比她家的自来水还要干净。她住在定远县城里,往来要坐大半天的汽车,也不见她坐下歇歇。我记忆里,父亲生病期间她来过几次,和我们姊妹很近。岁月长长,各人小鸟一样奋力向前飞,就少了往来,内心里时常有想念,就像长塘的水,在清秋静静地泊着。

  南方有一种叫糖桂花的美食,拿新鲜桂花和糖腌制,甜蜜馨香,兑在各种小吃点心里,有八月的风光迷离。打桂花要趁早晨露水未干之时,在树下铺上干净的布,用手或小棍棒在树枝上轻轻碰碰,桂花就落一层,香气氤氲,裹在露水里深蕴清洁,“冷露无声湿桂花” 真是不假,有看得见的诗意。

  我乡下少有桂花树,自然没有桂花可打。唯有月光夜夜照进梦里,天香缱绻,醒来后的行走,每个脚窝里都盛满月光,都闻得见桂花香,都有家的味道。

柳树
柳树

  风水学上称柳树性属阴,多栽于家宅无益。这在我乡下不流行,我们是“千棵柳上栓骡马”,有天下世界马嘶人语的壮阔与豪放。倘真有风水,我们也是“弯里”人家,地势兴旺发达。武巷河绕过门前,车转身折向东南,一路渲泄而去,水色如月,把炊烟人家泊在弯里,捂在怀里。凭水而居,河畔插柳,清洁,宁静,有逊德长存,白塔出来的人皆有志但无霸气,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是太平世界的底色。

  柳树是一种情高的树,春风杨柳万千条是她对人世及自身不尽的喜悦。这是一种有“心”的植物,一如有“心”的文章,开阖回荡皆成风景。我乡下的柳树并不是垂柳,而是本色的当地柳,枝条虽柔,也都是向上的,像女人新洗的头发,有自然蓬松之美。六月里热头当天照,走在柳阴里,脚下的新鞋踏着晒得发白生硬的路,看地面上被风吹得婆娑腾挪的柳条枝影,是那样的知心,一起一伏都在脚下,鞋头起的灰尘也都生动起来,有私语的喜悦。头上的蝉在枝叶间拉长了声音的叫,绵密深远,寂寞繁华都在悠悠人世里。

  中国文明里是特别难以伺候的为尊为贵,其本质真颜色实是“悭”,落地生根才是大富大贵的根本。柳树的好,便有这样活泼飞扬的生命力。我们没有栽柳树之说,我们是壮柳树。初春里,砍了头年新长的枝干,粗细如甘蔗,锯成六七寸长短,下端用刀斧砍削成尖,排排放在篮子里,拎到埂边,一截一截用斧头或木棰钉下去,上面留有一两寸,当年就能发出枝条。这一种生命的大气如虹贯天,嘹亮浩阔,有民间的旺盛,也有皇家的深弘,《诗经》一般阳光灿烂,草木茂盛。柳絮飞扬的天气,叶片初发,嫩黄娇绿,小孩子折下一枝剥了开头的皮,用牙咬住,两手紧捏住往前着力一揄,柳条便白生生地露出来,皮叶花絮都堆叠到梢头,成一个绿球,拿在手上悠悠的颤动,有太古之风激荡,朴素而繁华。

  柳编是我乡下的家常风景,家家户户都少不得,大小篮子,挑抬的深筐浅箕,都是手编的。夏天的中午,父亲拿了镰刀,趁歇中的工夫领我去房前屋后割条子,几棵树就能割一大抱,青乌乌的放在堂前,一股热晒气。父亲拿一只小凳子坐下来,叫我帮着捋叶子,自己选出一些粗长的枝条交叉着叠在一起做经,用脚当中踏住,不让其活动,然后纬上柔软的枝条固定住,一等底打出来,就要拿细绳子把太阳光线一样散铺在地上的经条团团绊住,慢慢收缩竖起来,要看打的物件口面大小来定。我父亲的柳编做得不出色,打出来的东西不精致,但我喜欢他编结的姿态,平和,安详,深稳,以及新打篮子那股子鲜柳的青香,与梢头没有捋尽的叶子在篮缝里生出来,盈盈的清好满满的,已经不是一只空篮子了。

  我子山二爷的手巧是第一的,他的活计哪一件都有看头。有一年我姐请他编一只鞋笸子,条子根根都是选过的,柔长,条达。剥了皮白生生的堆在一起,一忽儿就渐渐变红了,像是怕羞,*的叫人疼惜,赶紧的送过去,二爷说要是不这么早剥开就好了,但是说也不太要紧,我姐的心都提了起来,有些着慌。等到几天后拿回来,真是个大惊喜,不知道经过怎样的处理,那红竟是淡到没有,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鞋笸口面直径宽约一尺,深约四至五寸,垛下来有硬实的声响,尤其那沿口竟是翻过来编的,约两寸半到三寸宽,有疏朗的花纹环绕四周,简直有一种*。我姐将刚做好的一双做嫁妆的绣花鞋放进去,立刻生出新兴的气象,风光欲流,人世是这样的鲜洁喜庆无极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东门之杨
东门之杨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乡下有了白杨树,我们叫他大叶柳,也叫大叶杨,多种在门前,那样的挺拔俊秀而又清洁不可犯,如十*岁刚入伍的战士,勤勉,热情而又好相貌,看着就觉得这世界亮堂,兴盛。我另以为他还像旧式唱本里的书生,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又有些五四青年的派头,穿着洒然的长衫,围着长长的白围巾,风飘起的都是华美的诗章,有一个时代的才情与气节。

  我家门前亦有白杨树,靠近东边,有两三棵,一排的,我母亲叫他钻天杨,抬头望掉帽子才见他的顶,我小时侯老疑心他有一半是长在天上。《诗经》里有“东门之杨,其叶臧臧。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我不曾在树下约过会,大起来竟有一种惆怅,但并不妨碍我的感动,觉得自家门前的白杨树亦在《诗经》的世界里,有其叶肺肺,闻得见年代久远的大气,高旷雄劲。寇宗师有好语,说风才至,叶如大雨声,谓无风自动则无此事,但风微其叶孤极处则往往独摇,以其蒂长叶重大,势使然也。这样的了解杨树,真真不多见。杨树的叶在《诗经》里就“臧臧”响到今天,长长细细的叶柄,托着端正的心型叶片,艺术地力不从心,但始终没有撤退,这一种的坚持,比勇猛更具力量,可以通古今的。人世间真正撑得起天下的,不是英雄,而是战战兢兢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百姓,载舟覆舟之说便是这样一种水的呈现,千百年来不曾陈旧过,陈旧的是人的心境,而人心是可以重新打开,透进新的阳光,新的风,新的气象的。

  古书上说杨树多悲风,萧萧愁煞人。我乡人并没有这种感觉,安见得就不是“喜风”呢?我们以为杨叶的飒飒响声是一种自信,一种热情,还有一种亲热的小幽默。常常大热的天,晒了一场的稻,歇中的当儿听见杨叶飒飒的响,以为下雨,一个鲶鱼打挺翻起来,抓起家什就往外跑,被大太阳一炸,醒过来,明白是杨树在捣乱,扑哧一笑,回头倒下去继续做梦,不再受惊。因为已经熟悉了这一种感觉,分辨出了其中细微的差别,甚至听得出杨树的阳光,与雨滴的湿润。农人是属于天地的,有着天地的知性,草木的性情交织在生命里,就具备了山川日月精神,没有什么不能容的,天地容得下的,他们都容得下。

  这样出类拔萃而又具人情人性的树,我们的古人却多是种在墟墓间。应该承认古人真是有眼光,那样一个寂寞的去处,还有白杨相伴,有整日的细语慰藉,即便是冤魂也不再愁苦了吧。这是真的永远活在心中,这是真的永不分离的牵挂,那杨叶的絮语就是生者的心音吧,在风中吹尽浮气,躁气,俗气,字字都是干净的,诚恳的,如杨叶一样天然。人世间的温情、洁净原来天堂地府也照样可以有。中国民间的亲与爱是这样广大而深邃,连死亡也能花一样开在人世里,有鲜润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不灭。

  听说苏格兰地方有一种传说,耶稣受难时所用的十字架是白杨木做的,所以白杨才一直在发抖,恐惧自己深重的罪孽。而做钉的铁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泰然自若,不知道何以会有这样大胆?!他才是真正的祸首吧?到要叫站在旁边的人发抖!人世间的荒唐也是有的,可白杨这样高洁的树,肯做这等万恶下作之事便是戏言了。我乡人每每拿来做香阁及桌椅条凳,都是与人有亲有敬的,朝夕相处,息息相连。如果要说杨树在发抖,我们绝对相信他在笑得发抖,绝对相信这是一个玩笑,对于世上最神圣的东西,偶尔也不妨开个小玩笑,让神圣透一口气,开出仪态万方的花来,接受阳光雨露,铺展在人世的风景里,便是又一轮的新生了,日月的广阔皆在自己的枝叶间,熠熠生辉。

桑树
桑树

  
  我乡下并不是蚕桑人家,但对桑都有一份好意,后院里栽上一两棵桑树是正常的。书上说凤凰栖梧桐,在我乡下凤凰就落到了桑树上。有一出戏叫《休丁香》,讲一个富家子弟张万郎因听信了表妹王眇香的挑唆,休了贤惠的妻子郭丁香,结果闹得家破人亡的故事。其中有描述他家势的唱段:“前面栽有千棵柳,后面栽有万棵桑,千棵柳上栓骡马,万棵桑上落凤凰。”是这样的清洁,旺发,欣欣向荣。

  三国时蜀主刘备小时候门前的大桑树,白塔地界及周边方圆妇孺皆知,就像生在自家门前一样熟悉,他那一份子汉家的正统与王天下的志向都是新兴的,涵养在民间欢喜的清水中,任何时代拿出来都新鲜茁壮,枝舒叶茂。我乡下的桑树没有那样高大,却一样地兴盛有喜气。我们的桑树不加砍削修剪,全是自然生长,姿态天成,枝叶间有混沌气象。父母对纡桑教子也不信服,小孩子打便打了,骂便骂了, 皆直来直去,不费周折,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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