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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叶落长安-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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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他日,会不会也有人来他送一程?


第八十六章 涉淇

    幽泉中长出倒刺的荆棘裹住了他的心。他俯首一捧便能见鲜血淋漓透胸腔而出,眼前阵阵昏晕,似乎身上龙袍也被暗黑血液浸透,碎成狰狞褴褛。
    
    粗长绳索将鱼之乐牢牢绑住,悬挂半空。北殿侍卫轰然应命。抄起长鞭就向鱼之乐身上劈落。
    
    鱼之乐手脚被制无法反抗。牛皮长鞭浸透水,更有毛刺尖锐倒立,呼啸一鞭抽打在他背上。力度狠绝方向刁钻,自肩胛骨至腰际,细锐鞭稍抽碎了他身上的衣裳。
    
    一道道血红伤口顷刻炸现。鱼之乐来不及惨呼,便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胡不归跪在温王身边看到呆愣看傻了眼,他转眸见温王眼中无喜无惧,虔诚跪在殿中。似乎老神入定于己无干。
    
    温王是打定主意要将殿前侯鞭笞至死。鱼之乐是宠臣,为救温王身对刀剑毫无退缩。温王与他也颇似情深意长。——而今一朝翻脸无情即下杀手,胡不归心头无限恐惧顿时涌满胸腔。
    
    他偷眼看着衣衫破碎血肉淋漓的殿前侯。长鞭呼啸,兀自一鞭一鞭打在他身上。鱼之乐死咬牙关一声不吭。是以沉默相对抗,还是怕呻吟声令温王痛彻心扉?
    
    他是痛的不敢高呼,还是害怕——他也痛?
    
    胡不归看着温王脊背僵直嘴唇紧抿。李元雍突地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衣袖遮掩下五指泛白。
    
    胡不归心中一线清明。温王是不是被逼迫到如斯境地,退无可退,才只能行此下策,自断心肠?
    
    惨厉呼啸长鞭也抽打在殿中每一个官员的心上。
    
    秦无庸小跑入殿,急促禀道:“殿下,崔——崔大人来了,在殿外,求见。”
    
    殿中诸人各有算计,人人垂首漠然当做未曾听见。
    
    李元雍冷冷道:“不见。”
    
    秦无庸无奈复命。少顷又是一溜小碎步进殿,额头都直冒冷汗,他低声道:“殿下,崔大人说自己前来负荆请罪。他奉皇命彻查鞠成安通敌叛乱一案,却未料到殿前侯与突厥擅自勾结,图谋劫狱,更令广平王趁机混入长安,意图对殿下不利。”
    
    秦无庸顿了顿,头低的更低,说道:“崔大人前来谢罪,他于殿外——长跪不起了。”
    
    李元雍冷道:“刑部涉嫌渎职,令刺客避开重重关卡,如入无人之境。一干重犯多受牵连,无辜丧命。广平王站在刑部门前也无人认得出。他是该谢罪,也是该跪在含元殿前,令文武百官好好看一看,骄奢自大的刑部尚书,原来是这般昏庸无能!”
    
    他声声叱责不急不缓,穿透大殿,字字句句落在崔灵襄及一干刑部官员头上。
    
    殷商怒不可遏。明明温王率众直闯刑部给了鱼之乐可乘之机,又是他多有包庇懈怠才让鞠成安逃出城外。
    
    他自身落得逍遥无干,却搅起巨大风浪让刑部和崔大人抗下所有罪行!
    
    李元雍续道:“闻说九城捕快密如蛛网,四门郎官最是精明强干。就眼睁睁看着反贼堂而皇之的进到长安!崔大人奉旨搜掠广平王,毫无成效。——到底是刑部与他深有交往惺惺相惜,还是你根本包藏祸心另有隐情?本王定要上奏天子查你渎职!骄纵罪犯是死罪!”
    
    崔灵襄垂眸跪在冰冷潮湿青石砖地上,手指藏在袖中。温王行事嚣张毫无教养。说话太过刻薄不留余地。殷商目光显出不忿神色,呼吸粗重就要当场发作。
    
    崔灵襄目光平静领受着温王殿下一字一句的教诲。他是皇帝最为倚重的朝堂官员。诸同僚凡事与他皆礼让三分颜面。温王身着龙袍当着北殿、神策将领与随侍诸官的面这般斥骂侮辱,显是恨他恨到了极处。
    
    长鞭破风,一道鞭痕便有一道鲜血溅落灯下。鱼之乐起先还有微微躲避,到得后来便没了声息。
    
    唯有金吾卫声音平平报着数目:“六十七,六十八……”
    
    崔灵襄突然轻喝一声:“住手。”
    
    鞭声骤停。
    
    殿内诸人见他公然抗命,心中一寒。
    
    李元雍霍然起身,缓步走到殿外。他身上龙袍辉煌贵重。自有天子威严。
    
    李元雍站在崔灵襄面前,与他直直对视。他脸上愤懑之色渐消,眼底阴狠之色陡起,巨大宫殿外凄风冷雨渗透衣衫令人不寒而栗。
    
    李元雍冷冷开口道:“怎么,崔大人无力管辖刑部,反而横插一刀,要插手本王家事不成?”
    
    胡不归随在温王身后。心道温王被气到糊涂,明明事关反乱大事他竟然说出了“家事”二字。
    
    崔灵襄声音清朗道:“殿下。鱼之乐擅闯刑部,劫走鞠成安。触背律法须得审明案情,查问犯人去向。本官职责所在,不能不直言犯谏。家事也好,国事也罢,殿外打的是朝廷命官,这便算不得家事。”
    
    他二人一张嘴便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胡不归想要提醒温王笼络重臣之心。他轻轻扯李元雍衣袖,无奈温王颜面被挑战不肯姑息,竟一眼也不看他。
    
    李元雍冷冷一笑:“崔大人是一定要带走殿前侯?”
    
    崔灵襄平静回答:“人证物证俱在,已然证实殿前侯罪名。本官要将所有涉案人犯全部拿下。是非曲直,自有国法所规。来人,将鱼之乐带回刑部大牢。”
    
    刑部侍卫齐齐应是,越过北殿军,将鱼之乐拖起半身。
    
    鱼之乐已近昏晕,鲜血顺着他脊背缓缓流淌。四肢尚在微微抽搐。
    
    崔灵襄见他面色青灰成濒死之象,他皱眉说道:“回刑部。本官需查问案情,将前因后果上奏天子,再行决断此事。”
    
    李元雍说道:“本王身着龙袍。行事决断即为天子所授。殿前侯为崇文馆属下武将,论理论法,都应归本王管辖。来人,将鱼之乐带回崇文馆!”
    
    鱼之乐挣回一丝神识,身上伤疼尤甚,他挣扎着靠在刑部侍卫,声如游丝道:“刑部……刑部……”
    
    崔灵襄冷清打量他。他今夜连番遭逢变乱更是冷淡素勿多言。鱼之乐此事他不想多管也不能多管,然而职责所在不可推脱。
    
    他问道:“殿前侯,本官须带你转回刑部大牢,接受聆讯。”
    
    他冷清嗓音如同谕旨纶音。他身周有清淡干净香气。鱼之乐浑身俱是狰狞伤势,他虚弱点头便牵动血痕崩绽血液流出。他勉强徒劳伸手,想要握一握崔灵襄衣袖。
    
    崔灵襄不着痕迹后退一步。他转身向李元雍躬身施礼,说道:“既是如此,本官先行告辞。”
    
    李元雍见鱼之乐对他畏如虎狼,脸色灰败汗水淋淋,抿着嘴唇只不答话,胡不归轻轻拽他衣袖,低声道:“殿下,殿下。再打下去……殿前侯就死了。放他们先走吧。”
    
    李元雍一腔火气无处宣泄,如海涛如巨浪滚过他的心间,风浪过后只留下一派萧瑟怅惘。他艰难点头。
    
    鱼之乐被半拖半抱从他身边经过。李元雍见了他一副凄惨模样,脑海渐渐冷静,心中陡然剧痛,伸手想扶一扶他。
    
    鱼之乐骇然欲绝,他畏惧看他一眼。死死扯住身旁侍卫之手浑身颤抖。
    
    李元雍手臂僵在半空。


第八十七章 孑然

    荒梦经年迷津渡。归途难寻。
    
    长安六月落地成雨,刑部大牢历时年久,潮湿青苔层层覆盖囚狱。石壁一角水珠绵长滴落,混合冷厉血腥气息,令人于昏晕中亦觉得烦躁不堪。
    
    他在幽冥迷雾中荒芜择路,水声淅沥,雾中隐约现出李元雍身影,他漠然站在一旁看着他。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无法碰触。
    
    俄而一箭射至直刺胸膛。他听见他说:“若要死,便死在一处吧。”
    
    隔着雨幕他跪在含元殿前,看着他龙袍加身容颜俊秀如天神降临。世间万物匍匐跪倒在他的脚下。
    
    他听见他声音疲惫:“鱼之乐,你到底有没有心?”
    
    鱼之乐声音细如蚊呐:“我有的。”
    
    李元雍孤坐高处,等了片刻已然失望。他说道:“渭河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而你骗我。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鱼之乐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难成语。他的面容依偎在他手掌上,又宛若阻隔九天,他看见李元雍转身进了大明宫。高阁明楼耸峙百尺,一重一重向阴霾天际绵延开去。终于不见。
    
    鱼之乐再次睁眼。
    
    他后背满布冷汗,伤口流脓肿痛如同烈焰舔舐。肌肉骨骼好似都被刀剑挑断,架在火上,一遍又一遍的炙烤他的魂魄,将他一颗心都烧成灰烬,散在冥河波涛中。
    
    鱼之乐喉头低涌一阵嘶哑的咳嗽。他抬眸茫然打量四周环境。这牢房单门僻户深居黑暗牢狱之内。
    
    鱼之乐嘴角慢慢溢上一丝苦笑——故地重游令人心生感慨,这牢房他曾来过。第一次是为触怒温王,第二次是探望驸马。昔日郭青麟奄奄待毙,曾笑道:“有一日,你殿前侯说不得……也如我一般躺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会不会有人请你喝一杯酒。”
    
    如今第三次入彀,正应了郭青麟说的嘲笑之言,竟一语成谶。岂非宿命。
    
    鱼之乐慢慢支撑坐起身。他身上伤口青紫犹有血迹不断渗透,但并不像那等蓬头垢面的肮脏囚徒,衣衫已换,还算干净。
    
    鱼之乐咳嗽一阵,慢慢伸手接住冰冷水滴。说道:“我睡了多久。”
    
    崔灵襄负手站在甬道阴影中,说道:“两日两夜。”
    
    鱼之乐低声嗯了一声。又道:“广平王——找到没有?”
    
    粗重黑铁门栏阻挡视线。崔灵襄道:“长安盘根错节,他如鱼归大海,急切之间,难以搜寻。”
    
    鱼之乐不再说话。崔灵襄亦是沉默无言,两人一坐一站,唯有枯燥水滴滴答不绝。
    
    鱼之乐慢慢挪动。粗重铁链将他拷在囚室一角,他走到木桌旁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鱼之乐晃晃手腕,指尖仅能触到木桌一侧铁链已经绷紧,与桌上酒瓶距离甚远。鱼之乐呵呵苦笑道:“何必这样。我不会逃的。”
    
    崔灵襄道:“刑部、大理寺羁押死囚循同旧例,手脚均需夹上镣铐。”
    
    桌上有一瓶酒。鱼之乐喉中饥渴难耐,贪婪看着却无计可施。
    
    崔灵襄声音柔和道:“鞠成安到底是何人?你为何舍生忘死,也要力保他逃出生天?”
    
    鱼之乐冷不防他发问,唇角又泛起苦笑,沉默不言。
    
    崔灵襄道:“此处不比含元殿。温王为免旁人羞辱你,宁肯亲手打死你。而刑部七十九道刑罚一一施展,便是神仙过了刑堂也酷烈难忍。更能让你魂飞魄散。”
    
    鱼之乐缩回原地,说道:“是我做错的事,我自然一人承担,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崔灵襄心中泛过波澜,百般滋味掠过心头。终究没有在面上表露半分。他轻声道:“要杀要剐?随我的便?”
    
    鱼之乐以手遮眼狼狈不堪。苦笑道:“是我不对,别逼我了。成么。”
    
    崔灵襄伸手推开牢门。他身周有花木香气,清淡恬适。素来稳重自持的刑部尚书一展官袍,端坐在他身旁枯草上,直直看着他瑟缩双眼。
    
    鱼之乐背靠石壁,心中戒备向后又缩了几寸。
    
    牢内静谧无声。崔灵襄挽起长袖,修长手指抚过他脖颈红紫狰狞伤口。又掏出丝帕,轻轻擦拭他额头道道血痕。
    
    鱼之乐自入京三番五次身陷危机,为救温王刀伤旧患累累相错。伤痂未收口便又添上新痕。比战场之上还惨不忍睹。
    
    鱼之乐顿时愣怔。眨眨眼难以相信。
    
    崔灵襄眸光低垂面色如常。说道:“当日为何不逃。”
    
    鱼之乐呆愣看着他清俊面容,说道:“逃——逃不掉的。”
    
    崔灵襄眸色深沉,道:“逃不掉?凌朝暮拥兵自重,朔方节度使又十分器重他。藩镇雄踞关外实为诸侯,谁能轻易动摇。难道你是——你是怕将温王牵涉其中?”
    
    鱼之乐不妨被他揭穿心事,心中忧虑直如在明月下被人一览无余。
    
    他看着崔灵襄清澈锐利双眼,君子坦荡自是无畏无惧。哪像他怀揣不可告人的心事,又畏首缩脚不肯管束自己情意,才造成今日覆水难收局面。
    
    崔灵襄看他片刻,忽然又道:“还是你一人扛下罪名,为的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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