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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素心问月-第2章

小说: 素心问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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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满满突突,拥挤不堪。

    一览无遗的地方,哪里还藏得下别人。

    两个大汉眼光在舱内逡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白衣人脸上。虽然只是半边面容,但那秋
水双眸,如玉肌肤,在在引人暇思。

    为首的青衣汉子咽了一口唾沬,笑道:“三哥,你看这人是男是女,长得怎这般好看,
不如抢回去,给我们暖暖被窝可不是好。”

    叫三哥的显然也被白衣人容颜所惑,但他行事却要老成上几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女人,家里那么多还不够?连这当儿还敢起这心—
—你就不怕让帝乙木逃走,老大一怒之下要了我们的人头?”

    想起自已的任务,青衣汉子这才收回了眼光,呐呐陪笑着道:“是我说错了。不过那帝
乙木重伤在身,这冰天寒地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儿去?早该冻死在湖里了。”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蛟组负责水上的搜寻,我们虎组可是把守陆路的,但
凡有船、马、车,一律要细细地搜,绝不能让那厮逃出生天,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两人一番话说下来,别人尚不觉什么,白衣人却是心中暗惊。

    南火离,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这句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说的便是南方的火离,和北方的帝乙木,这两
大掌控南北黑道实力,威权赫赫,手眼通天的绝顶人物。

    他们的名字,早就成了江湖中的传奇。

    数年来,这两方势力一直各守各界,互不相干,江湖中倒也平静无波。全然想不到,竟
会在这南北交界的京城郊外,帝乙木身负重伤,被人追杀如斯!

    听那蛟组,虎组,分明便是南方火离麾下,专司行动的龙堂所属:蛟、虎、豹中之二了。

    白衣人微蹙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随着南北各自势力的延伸和稳固,一战本也在所难免,只是,
怎巧巧地便将自已给牵扯进来。一向最烦的便是恩怨仇杀,今天这雪,赏得可还真是得不偿
失。

    正凝思间,那青衣汉子却还不死心,涎着脸挨近身来,伸过嘴便欲待在那粉琢的容颜上
亲一口,过过干瘾。

    啪地一记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定下来看时,却见那娇俏小婢女珈儿,
双手插腰,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站在自已面前。

    青衣汉子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虽然好色,却是虎组中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有
脸的人物,多少江湖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尊称一声爷,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
被一个小姑娘掴了去,这口气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儿搁。

    当下也不管舱内逼仄,袖子一卷就挥拳上去,眼看就要打到那贱婢的脸,却不知怎地,
被珈儿纤手一托一推,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连船也跟着大晃了几晃。

    三哥“咦”了一声,拉住还要冲上前去的兄弟,却不理珈儿,只是定睛瞧着另一边端坐
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白衣人,试探着道:“这是蜀山折梅手——请问阁下是?”

    “算你有眼光,我家主人便是——”珈儿威风凛凛,正待大声宣知,好叫这些不长眼的
王八蛋知道得罪的是谁,却被白衣人一声带着薄怒的呵斥打断。

    “珈儿!”

    “是,珈儿明白。”

    大老虎又恢复成清纯可爱的小白兔,珈儿低眉敛目,乖乖地退回一边。

    只是她虽未说完,虎组的两人却全都心中一凛,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

    人称忘情月的蜀山第三十二代弟子,月天心。

    蜀山是道家仙派,门下弟子均以修仙为期,无故从不现身红尘,除非遇到棘手大事,几
家名门重派诸如少林、武当中的前辈前去秘境相邀,蜀山才会派出弟子,为之一解纷扰。

    这月天心冷冷淡淡,行事低调,却已在暗中受邀数次,极利落地解决了峨嵋天山剑谱之
争,唐门继位残杀,还有诸如此类,几桩说不得的名门隐私。

    ——白道中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名利之心,本也人皆有之。

    故而月天心虽然几次都如约出手,却都在事成后便飘然远去,从不和人称兄道弟,把酒
结交,这种冷漠行径,也更增了别人对他的几分好奇。

    南北二人手眼既然通天,又怎会不知这月天心其人其事,门下众弟子,自然也都或多或
少,听过些关于这月天心的传闻。

    ——只是,想不到,斯人斯事,便会在眼前出现!

    4

    两个汉子的目光,同时从轻慢转成了惊惕。

    虽然从未听闻月天心有对黑道出过手——事实上这人根本极少露面——但人的名,树的
影,蜀山怎么说都是仙山一脉,隐有白道首领之气象,难保这月天心,不会对黑道存有杀机。

    ——以蜀山传人的武功,要杀死他们两人,只怕不消动一动小指头。

    想起方才的无礼唐突,两人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青衣汉子更是吓得身子都僵了,木头
也似的动都不能动。

    究竟还是那三哥行事老练,回过神,忙堆起一脸的笑,软言陪着不是:“月大侠,小人
们有眼无珠,不识金面,适才一时冒犯,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海涵则个,休要跟我们兄弟
这种粗人计较。”

    “我不是什么大侠。”月天心答得有些寂寥,半抬起眼,望向船外的山光水色——不知
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我只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人。如果两位搜完了,没别的事,还
请放行让我们上岸则个。”

    “那是那是,小人们还有要事在身,公子尽请通行无妨。”想不到月天心这么好说话,
两个汉子俱都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蜀山忘情月这个名号,威力竟
有如斯之大。

    急于离开这个莫测高深的主儿,且月天心素来行踪成谜,此番确知他在这里出现,这消
息回报上去也算是一件大功,当下两人不敢多留,恭身一礼,箭一般地掠回岸上。

    听不清他们与同伴说些什么,但见那两人急急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光齐齐
向这边看来,随即只闻为首之人一声大喝,马蹄踢踏,雪尘四溅,一干人旋又如飞远去。

    “还以为南火离有多厉害,原来手下也都是这般脓包,当不得用的东西。”珈儿冷哼一
声,眼露鄙夷。

    “这才是他们的精明之处。”月天心含笑吩咐老艄公将船靠岸,自已缓步走出船舱,
“看他们的行事,进退有序,惊而不乱,遇强则退,绝不肯轻举妄动——能调教出这等机伶
的手下,那主子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也难怪会焰炽南方武林,连嵩山崆峒的气势都被他们
压了去。”

    “主人你为何不出手帮帮他们?”珈儿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煞是娇美可爱,“少林和我
们有数百年的来往吧,还有崆峒,呀,崆峒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好象很喜欢主人呢!”

    被她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好笑起来,月天心点了点她的脑门:“各有各家事,我们理
它作甚——你就净记得甚么漂亮姐姐,甚么喜欢,我们修仙之人,讲求的是心如止水,人在
世中心在世外,瞧你这德行,哪一天才能得证上道!”

    “珈儿自知资质愚钝,这辈子也休想修成甚么仙、甚么道,”小俏婢微微撅起嘴,“只
等主人修成了,回头提拔我——可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主人你就也把我当那鸡
啊犬啊的点化了便是。”

    “你——”明知俏婢是见自已郁闷,有意逗自已开怀,月天心无奈地一笑,“懒得跟你
多讲,你这只鸡啊还是犬的,既有如此好心,还不快快过来把水底下这人拉上来?”

    “呀!我差点忘了!”珈儿一声惊呼,身形闪动,瞬间便到了暗结旁,这份轻功就算在
江湖中也属一流,她的力道也甚大,虽是娇怯怯的身子,三两下便将那黑衣人连绳带人拖了
出来。

    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黑衣人虽然冻得僵了,神志却还清醒,水上的一言一行,尽
听得清清楚楚。

    反手推开珈儿,他的眼睛黑到发亮,在雪光的映衬下竟有股狂野的眩目,紧盯住月天心,
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是帝乙木,我绝不会比火离差。你一定要记住。”

    月天心一怔,随即失笑,知道是刚才自已无心中称赞火离的一番话被他听了去,心有不
服之故。当下真诚点头一笑:“你们两个天下齐名,行事自然难分轾轩。因我从未识得你们,
故适才只是就事论事,并非评品高下,你不必多心。”

    这月天心仙姿英纵,智慧过人,出道以来,所料之事几乎可说无有不中,唯独这一次他
却猜错了对方心中所想。

    不错,帝乙木是在为他称赞火离的一番话而怒,但却并非为了名声,而是为了他——听
着他以淡淡激赏的语气,赞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莫名地便烦乱起来,刺痛之深,更甚于冰
寒的湖水。

    他好恨,恨自已为何要在这般落魄的时节遇见他,以至于他对自已这般轻视,连正眼都
不瞧上一下,反倒是那火离,只不过因有了几个胆小怕死的手下,而得他如此重视夸赞!

    月天心啊月天心,为何你不肯认真瞧我一下,我帝乙也是武艺卓绝的大好男儿,傲睨天
下的一方霸主,难道,难道就不能得你稍稍一顾,轻轻一笑么?

    帝乙木面色冷硬,瞪着月天心,犹想说什么,却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幸好亏珈儿见机得快,小丫头也不在意他几次推开自已的举动,一手扶住了这具健壮的
身躯,转头惶然望着月天心:“公子,这人失血过多,又受重寒,非即时救治,调养两天不
可。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唔,他就是帝乙木,”月天心沉吟了一下,“这也好,我本来还正想找他。既如此,
就带他回园罢。你提着他,小心路上别留下足迹,火离那边,是必定会派人追踪的。”

    “是。”拎着个昏过去的大男人,珈儿竟然毫不觉重,姿势轻松得象在绣花。

    “船家。”月天心含笑转向老鞘公,后者急忙站了起来,以敬仰的眼光看向他,“银子
我就不多加了,这块玉佩你收着,等会儿若有人来问,你就老老实实照说,什么事也不必隐
瞒——你的谎话根本瞒不过火离麾下的高手,还是实说的好——他们若还不肯放过你,就拿
这玉佩给他们看,便说是我说的,不准他们动你。月天心这点面子,他们还不至于不给罢。”

    “多谢月公子,多谢月公子。”老艄公接过玉佩,感激涕零地就要拜下去,谁说这月公
子无情的,他才是真正的仙家般的人物,竟连自已这一个微不足道船翁的安危都思虑周详。

    月天心含笑一拂,长袖虚虚扶起老艄公,眼角却远远瞥到水天一线之间,扇面样分开,
向这里急驶而来的数点锦帆。

    火离的人,来得还真是快。

    清朗长笑一声,衣袂飘飘中,月天心携起珈儿的手,轻掠上岸,转瞬间便去得远了。

    清寒沓沓,枝叶寂寂,瞬间只空留一地堆银砌霜般的积雪,不见半点足痕。方才之事,
竟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老艄公手持犹带月无心体温的玉佩,一时竟呆怔了

    5 帝乙木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眼来。阳光疏淡,梅香清浅,所处之地只是小小一
间静室,却有着说不出的安宁温和。

    ——就象那人身上的气息一般。

    “呀,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有着清脆嗓音的俏婢珈儿欢叫了起来,立时将枝头的
雀声都盖了去,“我这就去回报主人,他听了一定喜欢!”

    帝乙木目光闪了一闪。那人当真会关心自已的死活?

    珈儿不知他心中所思,犹自喜滋滋地往外走,边走边叹:“这两天可把主人给累坏了!
从没见过象你这般的病人,明明昏迷着,却还不许人接近,但凡别人喂你的药食,你一律都
全给吐出来,只有主人走近你身边你才会变得安稳——这哪里是救人,简直是找了个祖宗来
侍候呢!”

    帝乙木脸上一烫。他是知道自已的,数十年刀光剑影的生涯,早养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
的孤僻性子,就算在昏沉中,若不是熟悉的气息,他也会本能地抗拒,加以排斥,想不到却
因此累坏了那人。

    心中一阵莫名的甜意。越累越好,累倒了……才好。

    他抱住自已的那一刻(汗 ̄月天心大喊,我才没有抱他!),帝乙木便知道自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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