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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衣三部曲-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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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人?”叶天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温如筠?”

十二郎默认。叶天成面沉似水,半晌,才缓慢而又生硬地说道:“我知道你和二当家是最要好的兄弟。如筠和我也情同手足,我一向把他当成亲兄弟看。你牵挂如筠,足见兄弟情意。呆是我告诉,他渡江北去,是去办一件极为重大的要事,难免会有些耽搁。”

“不会!温大哥一言九鼎,他说过端午节前回来,就一定回来。除非……”十二郎的眉毛动了两下,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一字一顿道,“除非他出了事。”叶天成叹息一声:“兄弟,事到如仿,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你知道温兄弟过江干什么大事?”他环顾周遭一眼,凑到十二郎身前,低声道,“是去行刺齐孟尝。”

十二郎身子一震,脸上陡然变色,禁不住后退一步:“行刺齐孟尝?暖春堂堂主齐孟尝?”

“是。那暖春堂狼子野心,觊觎咱们英雄会已非一日,早晚会过江来挑衅。齐孟尝更是阴险狡诈,实是我帮的心腹大患。去年我和温兄弟商议此事之时,他锐身自任,决意为帮中大计,独自过江行刺齐贼。此事是帮中机密,你们都不知晓。”

十二郎眼中尽是焦灼,顿足道:“他身上有伤,暖春堂又高手如云,他独自一人贸然前去,岂不是羊入虎穴,凶多吉少?”

“他不是一个人。我还请了嵩山三鹰,做他的强援。这嵩山三鹰都是嵩山少林的俗家弟子,还精练了一种厉害的阵法叫做三才阵。有他们护卫,加上温兄弟自己也武功绝伦,相信纵使不成功,也必能全身而退。”

“这三个人功夫不错,可他们都是见利忘义之徙,怕只怕他们不尽全力。”

叶天成道:“五万两银子买他们的命都够了,他们还敢不尽全力?”十二郎道:“怕只怕这些人只想要钱,不想卖命。”叶天成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甚为难看。

十二郎突然一抱拳,道:“适才已向帮主请令,现再请一次,我要过江。”

叶天成脸色微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不能过江!”他似乎觉得口气有些过于强硬,顿了一顿,又温言道,“我会派人过江打探温兄弟的消息……”

十二郎没有听完,面无表情,倏地转身,大踏步向厅外走去。他背后那柄黑色长剑上系的剑穗,像一团黄色火苗飞扬动。叶天成面沉水,用马锋般凌厉的目光送他走到厅口,突然道:“十二郎!,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十二郎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叶天成缓了一缓,温言道:“倘若温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你愿不愿意代他的位子,做我叶天成的左膀右臂?”

十二郎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你放心,我叶天成言出必践,将从此视你为心腹亲信,必将如对温一般对你。”

十二郎依旧没有回头,停了片刻,斩钉截铁说了一句话:“如果温大哥有个三长两短,英雄会里也再没了十二郎。”

天沉似水,风雨将至。黄昏的矶江码头,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渔船泊在岸边。舱中传出七嘴八舌的吆喝声:“黑虎,你坐庄,看哥哥怎么吃你!”

“吃我,嘿嘿,一连三把,你不是蹩十,就是小三点,最大也不过是个杂入对。还想吃我,吃粪吧!”

“哈哈,虾仔今儿个手气太臭,要翻黑虎的庄,还得靠我。”

“你们斗什么嘴?有能耐手底下见,别愣着,掷骰子呀!”

四个渔夫打扮的粗莽汉子正在舱中赌牌九。舱内乱七八糟,几片竹垫,一张破桌,到处弥漫着汗臭和鱼腥味。坐庄的精瘦汉子,嬉皮笑脸,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手心里握着粒骰子,举过头顶不住晃动,嘴里喃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快显灵。”旁边一个阴着脸的胖子气呼呼骂道:“黑虎,你他娘能不能快点?老子这一把再不翻本,就把你丢到江里去”显然已输得极为恼火。

那瘦子嘻嘻一笑,喝道:“抛个豹子六!”手垂下来,用嘴对着拳心吹了口气,轻轻一场,将骰子向桌上撒去。“嗖”的一声,那三粒骰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人面面相觑,便如白日见了鬼,八只眼睛斗鸡一般盯着看,骰子也没长翅膀,怎么会飞了?

那胖子骂道:“黑虎,你他娘耍老千吗?骰子呢?”那瘦小汉子也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都看着呢,我又不会变戏法。”

“梆”的一声,有人在舱口敲击舱板。四人齐齐看去,只见舱口蹲着一人,目光冷峻地盯着他们。他的手指停在舱身的板壁上,指间正捻着两粒骰子。见四人看他,依然又“梆梆”敲了两记。四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那三粒骰子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手中,而且被他用手指轻描淡写敲进板壁之内。

叫黑虎的瘦小汉子甚是机灵,满面赔笑,叫道:“原来是十二郎大哥,你今日如何这般清闲,到兄弟的破船上来消遗?”十二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冷道:、大白天不去捕鱼,倒在这里赌钱。都散了!黑虎,我找你有事。“

那三人正赌得兴起,对视一眼,本来心有不甘,但见十二郎刀锋一般的目光,却也不敢违抗,当下鱼贯走出船舱,迈步上岸,怏怏地去了。

黑虎嘻嘻笑着:“十二哥,你找小人有什么吩咐?”

十二郎从舱口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俯身进到舱内,低声道:“我要过江。”

黑虎一惊,赶忙赔笑道:“十二哥,你说笑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封江都大半年了,没有帮主的手令,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过江去。”他又压低声音,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再说了,江北那边也戒备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过得去,也是钻进了龙潭虎穴,死路一条,有去无回。”

“少废话,你渡我过江,会有你的好处。”

“十二哥,你可别为难小人,叶帮主令出如山,我哪敢违抗?”

十二郎瞪眼睛,黑虎畏怯地赔着笑脸。盯了半晌,十二郎突然点点头,一指桌上的骨牌,道:“我不难为你,这样吧,你既喜欢赌牌九,那我就和你赌一把,你赢了,我立马就走,我赢了,你渡我过江!”

黑虎本来面带难色,闻听此言,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但瞬间又装作愁眉苦脸,道:“十二哥,你如此难为我,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十二郎盯着他:“开始吧!”黑虎无奈地摇摇头,沉吟一下,才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一拍手掌道:“我一向敬重十二哥,你划下道来,兄弟我也只能接下。若是换了旁人,杀了我也不干。好吧,就依你赌牌九,听天由命吧。”

十二郎点点头,道:“我不懂牌九,你可不许蒙我。”

黑虎更是心中得意,面上却龇牙皱眉,一副无辜的表情,赌咒发誓道:“我就是蒙我老爹老娘,也不敢蒙你十二哥呀?”心中思忖:谁都知道你十二郎平生不赌钱,不玩女人,跟我这个老牌油子赌牌九,岂不是孔夫子搬家--尽是输?

他衡里哗啦在桌上洗着牌,道:“十二哥,咱哥儿俩赌小牌九,一人两张牌,比点数,一把定输,一翻两瞪眼,如何?”

十二郎点头:“这法子最公平。好,就依你,发牌!”

黑虎随意抽出两张骨牌,送到十二郎面前,道:“十二哥,你手气定然好,看看,是不是一对至尊宝?”又发了两张牌放在自己面前。

十二郎将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逐一翻转过来,却是一张幺五,一张幺六。黑虎心中大喜,面上却甚是遗憾,叹道:“十二哥,你的手气也忒差了点,才是个一点。不过,你别灰心,或许我掷出个蹩十,那便是一个点以有,还是照样输给你。”他手指灵便,轻轻摸了一下骨牌正面,早知道牌面是一对板凳,肯定稳赢此局。当下成竹在胸,抓起牌来一翻转,随手往桌上一抛,叫道:“看是不是一个点都没有!”

骨牌还未落到桌面上,只听嗤嗤两声,一道白光闪过,那两只骨牌登时化成了粉末,飘洒在桌上,像是落了一层雪白的面粉。

“果然是一个点都没有。”十二郎把剑插回背后的剑鞘,看着黑虎,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黑虎呆住,木鸡一般傻了半晌,咧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道:“十二哥,你在逗兄弟玩儿吗?”

十二郎正色道:“我可没有逗你。你输了,废话少说,送我过江!”黑虎颤声道:“叶帮主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十二郎冷笑一声:“我也会杀人。如果你不去,恐怕死得会更快。”剑光又是一闪,面前的破桌陡然分为两半。

黑虎的嘴咧得像个苦瓜,傻了半晌,只能无精打采地解开缆绳,抄起篙来,在江岸上一撑,那船便缓缓离了码头,向江中驶去。十二郎插剑归鞘,坐进船舱,刚松了一口气,突见黑虎松开船篙,蹲下身像是去抄船浆,却突然纵身一跳,跃入江水之中。他暗叫不好,跃出舱来,喝道:“黑小子,你往哪里去?”

黑虎没入江水,江面泛起一团小小的漩涡。十二郎大怒,抄起船篙,凝神盯着江水,欲待黑虎到江面失气之时给他一篙。但江水湍急,那黑虎水性又佳,哪里还能寻到半点踪影?等了半晌,才见他在上游二十余丈的地方露了一下头,转瞬又沉入江水之中。

十二郎骂了一声,丢下船篙,抄起船桨,他划船之技甚差,划了几桨,那船非但没有前行,反而在江水中转了个圈子,船头又朝向了码头。他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岸上有人说道:“客官,需要一个船夫吗?”

十二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宽袍缓带的年轻公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人眉目清秀,很有英气,左臂弯抱着一个黑黑的酒坛,站在江的矶石上,衣袂随着江风飞扬,临见玉树。

“好个俊秀相公!”十二郎暗喝一声彩,却忽然觉得这个公子好生面熟,又偏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公子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忍俊不禁,扑哧一乐,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十二郎突然认了出来,喜道:“莲姐姐!”

三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望江五月时,花市灯如昼。

望江城的灯节在江北一带甚为有名,每年五月二十,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莲花灯、金鱼灯、走马灯……争奇斗艳,盛况空前。待夜色来临,红男绿女呼朋唤伴,潮水般涌上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正是一番盛世景象。

城中最繁华的是东城的长街。这条街是府衙所在地,沿街有城隍庙、夫子庙、戏台、书院 ,正是个观灯的好去处。此时月上中天,街上人如潮水,熙熙攘攘,不时还有耍长龙的、舞彩狮的、踩高跷的、划旱船的纷至沓来,到处欢歌笑语,一派喜庆。

人潮之中,有位富家公子在四名黑衣家丁的簇拥下闲逛。这位公子,身穿一袭黄绸轻袍,歪戴头巾,手执一把折扇,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看到人群中的俏姑娘、俊媳妇,登时像蚊子见了血,色迷迷盯着不放,一副轻佻浪荡的下流模样。他名唤蒋少游,正是江北最负威名的镇威镖局总镖头蒋东堂的小儿子,望江城中有名的花花大少。

城隍庙是街北的大庙,向来香火旺盛,此时众人都在街上观灯,庙内略显冷清,但依然有零星的香客前来进香。蒋少游突然瞥见庙门内似有一个俏丽的白影 一闪,隐有婀娜多姿之态,不由心中一动,对家丁们道:“弟兄们,咱们也给城隍老爷上炷香去。”

他急急奔进大殿,四下逡巡,却没有看到什么白衣女子,只有一个穿黄色袈裟的老僧站在城隍像脚下的供桌边,闭目敲着木鱼。蒋少游纳闷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心中失望,当即点着一束香,在像前的蒲团上跪下,祷告道:“求城隍老爷保佑我蒋少游长命百岁,不,要保佑我活一千岁,长生不老,富贵无边。”

城隆像后边的板壁内,有个供奉长生牌位的暗阁。阁中香案上,供着一个灵牌。案边,正有一个白衣女子伫立在暗影中。她满头白发,白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目。侧耳听到蒋少游的祷告,她暗自叹息一声,低声向桌上的灵牌道:“老大,这世上的事委实奇怪得很,有些人总想做人,要寿与天齐,害怕死了做鬼;可是有些人呢,想做鬼却做不成。”

外边的蒋少游祷告完,想起适才那个身影,还是悠然神往,不禁又叩下头去,念叨道:“城隍老爷,还请赐给我一个绝代佳人,让我享尽人间艳福。”

这次像后那女子反倒笑了,她摇摇头,似乎很有感慨。

蒋少游向殿内两厢看了几眼,没发现任何人,意兴阑珊,怏怏起身,走出殿门。这时候,他抬眼看向城隍庙对面的绸缎铺,突然心头一震,脸上发热,口干舌燥,半边身子酥麻,险些晕倒,心花怒放,暗暗叫道:城隍老爷真是有求必应,灵验无比,这……这是哪里来的仙子?

绸缎铺的台阶上,俏生生立着一位美貌姑娘。她手提小小的莲花灯,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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