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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流星·蝴蝶·剑-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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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们自己也明知绝不是黄山三友的对手,可是他们不怕死,什么都不怕,他们只不过是群血气方刚的孩子,既不能了解生存的可贵,也不能了解死的恐惧。
  铁成刚长大了。
  他忽然转身,冲入了火焰。
  他临阵脱逃,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愿意这么样不明不白的死。
  他知道这一死,七勇士就变成了洗劫“万景山庄”的凶手,臭名就永远也无法洗刷,那真凶永远可以逍遥法外。
  他也知道黄山三友绝不会让他逃走,所以他冲入了火焰。
  一石厉声道:“不能让他走,杀!这五个我一人对付就已足够。”
  他剑光闪动纵横,剑锋划过处必有鲜血随着激出。
  一泉和一云也已冲人了火焰,火势虽已接近尾声,却还是很猛烈。
  他们花白的胡须上已沾着火星,虽仗着剑光护体,身上还是有些地方已被燃着,发出了焦臭味。
  黄山三友的生活一向如闲云野鹤,黄山三友的风姿一向如世外神仙,从来也没有如此狼狈过。
  但这次,他们却已不顾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将铁成刚的性命看成如此重要?
  一泉道:“铁成刚,你可听到了你兄弟的惨呼声?你竞不管他们?你这样算什么朋友?”
  没有回应,只有火焰燃烧着木头“必剥”作响。
  一云已无法忍受,道:“咱们还是先退出去,他反正跑不了的。”
  铁成刚的确跑不了。
  他若逃出火场,就逃不出黄山三友的利锋。他若留在火场,就得被烧死。
  火熄灭了。
  黄山三友开始清点火场,所有的尸身都已被烧焦。
  一石道:“尸身多少?”
  一泉道:“八十五。”
  一石的脸沉下来,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铁成刚还没有死。”
  一泉点点头,道:“他还没有死。”
  一石道:“他不能不死!”
  一泉又点了点头,重新开始搜索。
  他们终于在瓦砾间找到了一条地道。
  一泉的脸色更难看,道:“他只怕已经由这地道中逃了出去。”
  一云道:“他是段老四的亲戚,当然到这里来过,所以知道这条地道。”一石道:“追!”
  一泉道:“当然要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能让他逃掉。”
  铁成刚伏在黑暗的荆棘丛中,动也不动。
  虽然他全身已被刺伤,伤处还在流血;虽然他也有两三天水米未进,已饿得眼睛发花,渴得嘴唇破裂。
  但他连动都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有人正在外面追捕搜索,“虎林大侠”赵雄几乎已让他门下所有的弟子全部出动。
  赵雄本是他父亲的好朋友。
  铁成刚逃进这里来,本想求他保护,求他主持公道。
  但赵雄却宁可相信黄山三友的话,若不是他已经发觉赵雄神色不对,此刻只怕早已死在黄山三友的剑下。
  若连赵雄都不相信他,还有谁能?
  江湖中还有什么人愿意为了保护他,而去得罪黄山三友。
  铁成刚的脸伏在泥土上,泪浸湿了泥土。
  他有泪本不轻流,宁死也不愿流泪,但现在却已伤心得几乎完全绝望。
  那两只已干瘪的手还在他怀里,手里握着的就是证据。
  但他却不能将这证据拿出来给别人看。因为他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别人会将这只手拿去讨好黄山三友,会将这证据湮没,他就更死无葬身之地了!晚风中传来野狗的悲吠。
  铁成刚现在就像是条野狗一样,悲苦、无助、寒冷、饥饿。
  他甚至连野狗都不如。
  他翻了个身,天上已有星光升起,星光还是和以前同样灿烂美丽。
  星光总是会替人带来希望。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老伯。”
  这世上假如还有惟一一个他能信赖的人,这人就是老伯。
  只有他没有别人。
  这本是个美丽的地方,风光明媚,绿草如茵,躺在这里,可以看到青翠的山,飘动的云,也可以看到白云下,青山上那座美丽的城堡。
  那是座古城,早已荒废,十几年前万鹏王才将它修饰一新。
  所以这古城就作了“十二飞鹏帮”的总舵,总舵主“万鹏王”就住在城里,武林中绝没有人敢随意来侵犯这里的一草一木。
  现在花已凋谢,草已枯黄。
  但他们并不在乎。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是花开也好,花落也好,是春天也好,秋天也好,他们只要能在一起,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他们还年轻,相爱着。
  他才十八岁,他比她大不多。
  喘息停止,激情已升华。
  他躺在她怀抱里,觉得风是如此温柔,雨也是如此温柔。
  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靥,对生命的美好衷心感激。可是当她看到山上那庄严的城堡时,她笑容立刻消失,目中立刻充满了痛苦。
  过了很久,她终于幽幽地叹了一声,说道:“小武,你本不该这么喜欢我的,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小武的手轻抚着她柔滑的肩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
  她眨了眨眼,泪已将流,慢慢地接着道:“你知道,我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小丫头,我全身上下都是人家的,人家要我死,我就不能活。”
  小武的轻抚变成了拥抱,柔声道:“黛黛,千万莫要再说这种话,只要你的心是我的,我的心是你的,我们什么都不必怕。”
  他抱得那么紧,抱得她心都已溶化。
  但她的泪还是忍不住流落,黯然道:“我不怕别的,只担心我们的事有一天被人家发现了。”
  想到那一天,她心里就升出一种不能形容的恐惧,因为她曾经看到过她主人发怒的脸孔。
  她的主人就是万鹏王。
  万鹏王发怒的时候,没有人能劝阻。
  她翻身,紧拥着他,道:“老爷子是绝不会让我跟你在一起的,你总该知道他对下人是多么严,他若知道这件事……”
  他忽然用嘴封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但他的嘴唇也冰冷,身子也在颤抖,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拆散我们,绝不会……”
  他停住嘴,因为他感觉到黛黛柔软的身子突然僵硬。
  他转身抬起头,就看到万鹏王。
  在很多人眼中,万鹏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
  若真的有神,那么万鹏王的身材也许比真神还要高大,相貌也许比真神还要威严,虽然他是一手击发不出雷电,却能令风云变色。小武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非但能文,而且武功不弱。
  但是当万鹏王的巨掌挥出时,他根本无法招架,无法闪避。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晕晕迷迷中,他听到黛黛的惊呼啼哭,也听到万鹏王慑人的语声。
  “我知道你是‘镇武镖局’武老刀的儿子,看在他曾经替我做过事的份儿上,今天饶你不死,但你下次要是还敢再到这里,我将你五马分尸!”
  万鹏王说出的话,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怀疑不信。他若说要将你五马分尸,就绝不会用别的法子杀你,也不会只用四匹马。
  “抬他回去,告诉武老刀,他若是想要他的儿子,就不要放他出门!”
  武老刀从此不敢放他的儿子出门,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他又怎忍看着他这惟一的儿子日渐憔悴,日渐消瘦?
  他去求过情,求万鹏王将黛黛嫁给他的儿子。
  他得到的回答是一巴掌!
  万鹏王拒绝别人只拒绝一次,因为绝没有人敢第二次再去求他。
  别人秋收的时候,小武的生命已将结束。
  他不吃不喝不睡,甚至连醒都不醒,终日只是晕晕迷迷的,呼唤着他心上人的名字。
  他的呼声听得武老刀心都碎了。
  他愿意牺牲一切来救他的儿子,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只有看着他的儿子死!
  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一个人的帖子,这是他从小就认得的朋友,他们的年纪相差无几,但他对这人的称呼却是:“老伯。”
  这两个字,已足够说明白他对这人是多么的尊敬。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个人,世上只有这个人才是他儿子的救星。
  只有他,没有别人。
  “老伯”就是孙玉伯。
  没有人真正知道孙玉伯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究竟能做什么事?
  但无论谁有了困难——有了不能解决的困难时,都会去求他帮助。
  他从不托词推诿,也绝不空口许诺,只要他答应了你,天大的事你都可以放到一边,因为他绝不会令你失望。
  你不必给他任何报酬,甚至于不必是他的老朋友。
  无论你多么孤苦穷困,他都会将你的问题放在心上,想办法为你解决。
  因为他喜欢成全别人,喜欢公正。他憎恶一切不公正的事,就像是祈望丰收的农人,憎恶蝗虫急于除害一样。
  他虽然不望报酬,但报酬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
  他的报酬就是别人对他的友爱和尊敬,就是“老伯”这称呼。
  他喜欢这称呼,而且引以为荣。
  除了喜欢帮助人之外,老伯还喜欢鲜花。
  他住的地方就是一片花海,一座花城,在不同的季节中,这里总有不同的花盛开,他总是住在花开得最盛的那个地方。
  现在开得最艳的就是菊花。
  所以老伯就在菊花园里接待他的宾客。
  客人们已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有的带着极丰盛的贺礼,有的只带一张嘴和一片真诚的贺意。
  老伯对他们都一视同仁,无论你是贫,是富,是尊贵,是卑贱,只要你来,就是他的客人。
  他绝不会对任何人冷落。
  尤其今天,他的笑容看来更和蔼可亲,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站在菊花园外迎接着贺客。
  孙玉伯其实并不高,但看到他的人却都认为他是自己所见到的最高大的人。
  他面上带着笑容,但却没有减少他的威严,无论谁都不会对他稍存不敬之心,很多人对他比对自己的父亲还尊敬。
  惟一敢在他面前出言顶撞的,就是他的儿子孙剑。
  孙剑的名字本来是孙剑如,但他觉得这“如”字有点女人气,所以就自己将“如”字去掉。
  他不愿自己身上沾着一星一点女人气。
  孙剑的确是个男子汉,就像他父亲一样,身材也不高,但全身都充满了劲力,永远都不会消耗完的劲力。
  他也和他父亲一样慷慨好义,就算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别人穿也在所不惜,但别人对他却和对他父亲不同。
  因为他性如烈火,随时都可能翻脸发作,暴躁的脾气非但时常令他判断错误,而且使他失去很多朋友。
  别人并不是不愿接近他,而是对他总存有一种畏惧之心。
  女人却例外。
  女人虽也怕他,却无法抗拒他那种强烈的吸引力,很多女人只要被他看过一眼,就会情不自禁地向他献身。
  现在孙剑也站在菊花园外,陪着他父亲迎接着宾客,他神情显得有点不耐烦,因为他已在这里站了很久。
  幸好这时已到了晚宴的时候,该来的人大多已来了。
  宾客中有许多陌生人,其中有一个是衣衫朴素、面容冷漠的少年。
  他带来了一份既不算轻、也不算太重的贺礼。
  孙家父子却不认得他,这没关系,老伯喜欢朋友,他这里的门户就是为陌生人开着,只要来他就欢迎。
  何况这陌生的少年,又不讨厌,孙家父子都觉得他顺眼,孙剑甚至还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所以特地瞧了瞧礼单上写着的名字——“陈志明”。
  很平凡的名字。
  孙玉伯忽然问道:“你听过陈志明这名字没有?”
  孙剑道:“没有。”
  孙玉伯皱了皱眉,道:“这两年你常到外面去走动,怎么会没听过这名字?”
  孙剑道:“他绝不是著名的人!”
  孙玉伯道:“奇怪,像这么样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是无名之辈?”
  孙剑道:“也许他运气不好。”
  孙玉伯沉吟着,道:“等会你去问问律香川,也许他知道。”
  孙剑道:“好。”
  他虽然答应了,却没有去问。因为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就算孙剑没有忘记,也未必去问。
  他不喜欢律香川,他认为律香川有点像是女人。
  但他若知道这少年是谁,是为什么来的,情况也许就完全不同,那么有很多可歌可泣,令人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事,以后也许就不会发生。
  这陌生的少年真名字并不叫“陈志明”。
  他是来杀人的,杀的就是孙玉伯。
  他真正的名字是:孟星魂!
  孙剑若是问过了律香川,律香川一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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