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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流星·蝴蝶·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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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得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
  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星魂坐在那里,没有动。
  但他的心却已飞了起来,觉得自己新鲜得就像这初升的太阳,自由得像风。他拉着小蝶的手,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现在我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灾难、疲惫、艰苦都已成过去。现在,太阳在他头上,小蝶倚在他肩上,孩子已在她身旁睡着,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说,我们立刻就可以去。”
  小蝶忽然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的目光在远方,思潮似乎也在远方,悠悠道:“因为,我的父亲……你永远想不到我的父亲是谁。”
  孟星魂道:“哦!”
  小蝶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他的名誉并不好,你……你也一直没有问。”
  孟星魂笑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父亲,无论他是谁都不重要。”
  小蝶道:“可是他不同,因为他若找到我们,一定不会让我们好好活着的。”
  孟星魂微笑道:“我若告诉你,他已经答应了我呢?你信不信?”
  小蝶霍然回头,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又带着几分不信,忽又用力摇摇头,道:“就算他肯,别人也不肯。”
  孟星魂道:“别人?别人是谁?”
  小蝶垂下头,用力咬着嘴唇。
  孟星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过了半晌,缓缓道:“我已见过你的父亲。”
  小蝶耸然道:“你真的见过他?”
  孟星魂道:“他并不是个可怕的人,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无情,只不过……”
  小蝶目中忽然露出一种怨恨之意,道:“只不过他却将自己亲生的女儿赶了出来,只不过因为他女儿被人欺侮,生了个见不得人的孩子。”
  她目中已有泪珠转动,孟星魂实在不忍再逼她,但他也是个人,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是谁欺侮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蝶摇着头,道:“因为我不能说,永远不能说。”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忽然掩面痛哭,道:“求求你,莫要逼我,莫要像我父亲一样逼我……”
  孟星魂握紧双拳,又松开,长笑道:“我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那个人……他难道不肯放过你?”
  小蝶点点头流着泪道:“我实在不应该连累你,因为他能找到我们,非但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孟星魂道:“那么我们就不要让他找到。”
  小蝶又抬起头,道:“真的?你真的肯这么做,你真的肯躲着他?”
  她知道要一个男人逃避躲藏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像孟星魂这样的男人,她简直不相信他能忍受这种痛苦委屈。孟星魂轻轻将她揽入怀抱,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肯?一个人看到疯狗时不总是会躲远些吗?”
  小蝶道:“可是……”
  孟星魂掩住她的嘴,道:“我们就算万一被他找到,我们就算无法抵抗,就算死,但我们至少已活过……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小蝶道:“你是说……蝴蝶?”
  孟星魂点点头,道:“蝴蝶……蝴蝶的生命虽脆弱,但你情愿做蝴蝶?还是做长寿的乌龟?”
  小蝶也笑了,倒在他怀里。
  一阵秋风,卷起了落叶,虽已是深秋,但他们却似看到了一只蝴蝶在落叶中飞翔,那么自由,那么美丽,连落叶都仿佛被染上了芬芳……
  第十七回  孤注一掷
  剑已出鞘,短剑。
  剑就好像毒蛇,愈短的愈凶险。
  老伯轻摸着剑锋,剑锋冰冷,但他的心却似已渐渐热了起来。
  他已有多年未曾触及过剑锋。近年来他杀人已不用剑。
  他本希望这一生永远不再用剑。
  “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老伯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候。
  现在,距离韩棠的死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几乎变成了聋子、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人,几乎全都已遭十二飞鹏帮的毒手。
  但是老伯听不见,也看不见。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事业,几乎全都已被十二飞鹏帮霸占。
  以前若有人问起老伯,被问的人一定会立刻挺起胸回答:“老伯是我的朋友!”
  但现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会摇头。
  “老伯?谁是老伯?老伯是什么东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
  “孬伯。”
  “孬”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没种!
  但是老伯听不见,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听不见。万鹏王已派人送来战书,约老伯去决一死战。
  十二封战书,每个月一封,一封写得比一封难堪恶毒。世上所有侮辱人的话,几乎都可在这些战书里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见。
  万鹏王只差一件事还没有做!
  他还没有直接闯到老伯的“花园”里去,因为他毕竟还摸不透这“花园”中的虚实,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况,他既已完全占尽上风,又何必再冒这个险。
  每个人都知道老伯已被万鹏王打得无法还手,无法抬头。
  那么,就让这么样一个糟老头子躲在他的窝里等死,又有何妨?
  反正这个人已没有危险,已起不了作用。
  这正是老伯要万鹏王对他的想法。
  这一年来,老伯只做了一件事——他已养成了万鹏王的傲气。
  “骄傲就有疏忽,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现在已到了老伯反击的时候。
  剑人鞘,老伯从桌子的秘密夹层中,取出两张很大的地图。
  第一张地图,包括了十二个省份,每一份都用朱笔划了圈。
  那正是十二飞鹏帮的十二总舵所在地。
  第二张是万鹏王“飞鹏堡”的全图,将飞鹏堡里里外外,每一个进口和出口,都详详细细地画了出来。
  这张图老伯就算闭着眼,也能重画一张出来。
  但现在他还是又很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一战已是他最后一战,无论成败,都是他最后的一战。
  他不愿再有任何疏忽。
  这一战他已筹划几年,只能成功,绝不许失败!
  他将地图折起,用短剑压住,然后才拉动墙角的铃索。
  他准备找律香川进来。
  这一年来律香川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更深沉、更冷静了些,说的话也更少。
  他看来虽还是同样年轻,但自己却知道自己已老了很多。
  忍辱负重的时候,的确最容易令人苍老。
  他当然知道老伯如此委曲求全,暗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计划,但却也从未问过。
  老伯秘室中还有秘室,他虽也知道,却也从未踏人。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现在老伯却忽然召他进去,他就知道计划必已成熟,已到了行动的时候,这一次行动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动都可怕。
  所以连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紧张,激动地走进老伯的密室,他甚至已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早已在心里发过誓,这最后一举是只许成功,绝不能失败的!
  老伯拿起一封信,道:“这是万鹏王前几天送来的战书,也是他最后的警告。”
  他看着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静,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干什么?”
  律香川摇摇头。
  老伯道:“他要我顶替方刚,做他银鹏坛的坛主。”
  律香川脸色变了,面上露出怒容。
  这对老伯简直是侮辱,简直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老伯却笑了笑,道:“他还答应我很多优厚的条件,答应不追究我过去的事,保留我的花园,甚至还答应让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紧双拳,冷笑道:“他在做梦。”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梦,因为他算准我已无路可走,若想活下去就只有听他的话,在他说来,这对我非但不是侮辱,而且已经非常优厚了。”
  律香川长长吸人一口气,道:“他还在等我们的答复?”
  老伯道:“他限我在重阳之前给他答复,否则就要踏平我这地方,他说他准备用十二飞鹏帮所有的力量,来大举进攻。”
  律香川道:“我希望他来!”
  老伯道:“我不希望,所以,我要你来回信答复他。”
  律香川道:“回信怎么写?”
  老伯道:“答应他!”
  律香川愕然一怔,道:“答应他?答应做他的属下?”
  老伯点点头,道:“而且还问他,什么时候肯让我去拜见总帮主。”
  律香川双唇都已显得发白,道:“你真的准备去?”
  老伯道:“我说去当然就要去。”
  他忽又笑了笑,悠然接着道:“但却不是在他要我去的那天去,他刚接到这封信时我就去了。”
  律香川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眼睛立刻发出了光。
  老伯已准备进攻。
  老伯进攻时,必定令人措手不及。
  万鹏王绝对想不到老伯敢来进攻他的飞鹏堡——铜墙铁壁、飞鸟难渡的飞鹏堡,无论谁也不敢妄想越雷池一步。
  老伯正是要他想不到。
  律香川苍白的脸色已有些发红,轻轻咳了两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老伯道:“你不去,你留守在这里。”
  律香川变色道:“可是我……”
  老伯打断了他的话,道:“有的人适于攻,有的人适于防守,假如孙剑还在,我也许就会叫他替我去,只可惜……”
  他声音忽然有些嘶哑,也咳嗽了两声,才接着道:“你和孙剑不同,你远比他冷静得多,所以我走了之后,才放心将这里的一切全交给你。”
  律香川咬着牙道:“我从未违背过你老人家的话,可是这一次——这是我们最后一战,我不愿躲在这里看别人去拼命,我愿意为你死!”
  老伯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却忘了一件事。”
  他沉声接着道:“我是去胜的,不是去败的,所以必须保留住根本,留作日后再开局面,这里就是我的根本所在,若没有你在这里防守,我怎么能放心进攻!”
  律香川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但我们还有什么值得防守的?”
  老伯悠然道:“你若以为我们留下的东西不多,你就错了。”
  他笑了笑,接道:“万鹏王也认为已将我的基业占去了十之八九,他也错了,他抢去的顶多只能算是几粒芝麻而已,整个烧饼还在我手里。”
  律香川抬起头,目中露出钦佩之意。
  老伯拍了拍桌子,道:“这就是我的烧饼,我现在交给你,希望你好好地保管!”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记着,这烧饼足够我们吃好几辈子。”
  律香川嗫嚅着道:“这责任太大,我……”
  老伯道:“你用不着推辞,也用不着害怕,我若非完全信任你,也不会将它交给你。”
  律香川道:“可是我……”
  老伯沉下了脸,道:“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已决定。”
  律香川不再说了
  老伯已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
  老伯脸色渐渐和缓,道:“这桌子里有三百七十六份卷宗,每一份卷宗,都代表一宗财富。管理它的人,本来只有我一个人能指挥,因为他们也只接受我一个人的命令。”
  律香川在听着。
  老伯道:“但无论谁,只要有了我的秘令和信物,都可以直接命令他们,现在我也全都交给你!”
  他又补充道:“我给这三百七十六人的秘令和信物都不同,若是万一弄错,去的人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律香川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他本来就觉得老伯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这种观念更加深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伯的财产竟是如此庞大,如此惊人,就算用“富可敌国”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要取这些财产,已不容易,要保持更不容易。
  除了老伯外,他简直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保持得这么久,这么好,这么好的秘密。
  现在老伯已将这惊人庞大的财产全交给了他!但是他面上并没有露出欢喜之色,反而觉得很恐慌,很悲哀。
  老伯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微笑着道:“你用不着难受,我这么做,并不是在交托后事,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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