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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弓箫缘-第3章

小说: 弓箫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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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各自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李小妹把马停在九月儿身边翻身下了马,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只是从袖子摸出一块玉佩放在九月儿手中。那玉佩原是她从她在法场劫来的那汉子身上摘下的,九月儿似认得它,握在手中身子就一震,李小妹轻轻道:“是他吧?”

    九月儿点点头。

    李小妹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把他杀了。”——一切都过去了,这个让她怜惜的姐妹的噩梦终于算结束了。明天,对于她该就是个新的开始。九月缓缓低下头,李小妹也不知怎么安慰她,自己牵马去圈里系好,她不想看见九月的泪。

    系好马她就看见那开始唱歌的李大叔。李大叔似是她得力手下,只听他低声问:“小妹,有什么大事吗?”

    李雍容叹了口气,轻轻道:“我大哥不见了。”

    李大叔惊得“哦”了一声,一时象还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如果李波不见了的话,那、那、那,草上沙的几千人口,甚至这整个草原,不就象个散了黄的鸡蛋,还有什么意义了?李小妹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是看着他兄妹长大的,她本想在他身上获得哪怕一点安慰,但看来……在李大叔的惊愕无措中,她有些蹒跚地走回自己的营帐,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孤独。

    帐里点着牛油蜡烛。这蜡烛的黄光照到帐顶,又反过来照在李小妹有些瘦嫩的脸上,她这两天已整整瘦了一圈,她在想着大哥失踪的含义。李小妹和大哥李波的兄妹情谊可以说出奇地好。大哥比她整整大十三岁,虽然一小就带她出来,骑行天下,放马为生,但真的可以说一点人世间的风雨都没让她独自沾过。她有时好骄傲,好倔强,以为自己虽为女儿,但一点不比那些男人逊色,也一点不需要大哥的照顾,她也真的几乎做到了,从放马、找水、带队、引路、扎营、看天气、拨刀、弯弓,她没有一样不是最出色的,但她现在才明白:这一个大哥,一直隐在暗处默默看着她的大哥,对自己、对这个草原,究竟有多重要。

    可是他不见了。那天她头一次听到施榛与乔华说起时,心里只有一个字:不信!但这是真的,四哥和五哥不会骗自己。就算五哥毛燥,听见风就是雨,四哥也不可能会这样。如今,秦王的密使已来到“草上沙”草场,带给草场五六千老幼最重要的抉择的关口,大哥却不见了!

    帐外是什么人在吹xiao?还是如此幽凉悱恻的箫声,李小妹注意到那箫声时,才觉出,那箫声其实已响了好久。箫不是这草原上的乐器,它的声音过于阴柔,如低慨、如暗叹,幽回曲折,本不适合这矮草黄沙,大风烈日的地界,这里本是羌笛、犀角与筚粟的世界,那样的声音才是具有穿透与撕裂性的,会是谁在这么个大漠春寒的暗夜外吹xiao呢?而且箫声随风曲折,逶迤难断?

    那箫声里似有一种思乡。李小妹静静地听着,她本是个放牧为生的人,她也就没有故乡。以前听说思乡本只以为是酸腐秀才造出的一种情感,可这夜,这箫,让她第一次听出了一种思乡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她甚至也想不出自己思的究竟是什么?是一场漂泊一场回归,一种本原的牵挂,还是大哥那笃定温暖的笑吗?

    箫声依旧在漾,漾动了遥远处帐内一个女子的思绪。月黑风高,那女子情怀起伏,只是、那吹xiao的人知道吗?



………【第三章 四十万担粮草】………

    吹xiao的人穿了件突厥人的袍子,那袍子虽是皮的,外面罩以华丽的丝绸、里面想来也毛绒温软,但并不能让那吹xiao的人看起来丰润一点。那袍子简直就是笼笼统统地罩在他身上,明显地有些过大,越显出袍下人骨骼的瘦硬。箫是一竿紫竹镶玉的乌沉箫,按在箫上的手指和箫孔的按触间似有一种天生的默契,否则也不会在夜里发出这响如天籁的箫声。那袭皮袍是华丽的,但穿在那人身上偏有一种潦倒的感觉;那突厥袍子本是悍野的,倒更显出那皮袍领上那一段颈项的秀硬。总之,那个人与那身袍是不合谐的,有冲突的,但在冲突中反倒显出一种更男子的味道。

    那男子长得长眉冷目,鼻口爽秀,但这秀很硬,给李小妹的感觉象是她大哥案上放着的一块关中友人送来的墨竹镇纸,看起来虽是那么温润的,但摸在手里,才能感觉到那种秀到骨里的硬酷。

    那男子坐在一个大车的辕上,辕是歪的,因为车轴上的两上轮子已有一个折断了,还有一个已滚在一旁。车边有死人,十几个死人,老少皆有,都是中利器死的,更显得已脱了辕的、残活着的、拉车的一匹马格外孤零。车边围着三个人,那三个人的目光都很阴冷,比草原上的寒星还要阴冷。他们眼里定定地盯着那个吹xiao的人还有那人手中的箫,不说话,不吭声,也不动。李小妹在听到箫声不久,就摸了自己的刀循声寻了来。她带刀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草原儿女,刀就是她的魂,她的伴,但她再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局面。她本想暗暗望一望吹xiao的人就了事。她在草场生存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箫声。当然她也有在这种暗夜里就着风声暗暗走来、甚至不惊动一只狼的知觉的本事。但让她吃惊的是,她会看到这种场面。

    那吹xiao的人的双眼低垂,他只在看着自己的箫。箫音低柔,但里面有着一种别样的肃杀,也有一种别样的柔情。他留着一头很长的发,似乎几天都没有梳理了,就这么在旷野的风中散乱着。他的箫音就与那发纠缠在一起,李小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有一种十九年来从不曾被触动的情怀在心中慢慢迷漫开来。而身外,是如此凄然与黑迷的一个夜。那个吹xiao的人的嘴唇忽离开了那箫,他的声音也低柔如发自空竹。

    “你们也和那四十万担粮草有关。”

    他轻叹着说。他的声音很低,似乎说得很用心,很仔细。“——四十万担从关中解来的粮草,你们知道它有着多大的关连、多大的干系吗?关中疲敝,民生潦倒,你们知道这四十万担粮草筹积起来要多长的时间,又有多么的不易!这可是送去碎叶城给那里七万大军越春的粮草,是筹建北庭都护府的保命粮草,是七万大军的祈盼。没有它,整个关外,可能就不会再是汉家河山,突厥之势可能复盛,朝廷辛苦建立起来的昆仑屏障可能转眼就化为梦幻。*的铁骑可能再度南下,肆虐边关,揉令百姓,你们就这么轻易地把它劫了,可这些,你们知道吗?”

    他的左肩已伤,袍子上有一抹暗褐的痕迹,但他略不在意。他似只在意着自己嘴里的话:“尤其你们不该为了逼我现身,就出手杀这十几个无辜的牧民,他们又与这事有何相关?四十万担粮草,从长安出发,运至高台镇外红柳园,就这么被劫了。粮草分为三批,第一匹十五万担,第二批一共十五万担,第三批是十万担。你们怕人惊觉,先放过了头两批,在红柳园劫下了第三批。然后打算追上去劫夺第二批,没想到会有人比你们还先动手,出手把第二批在哥家沙窝一带劫了,不过,他这样也正合你们的意。你们于是有了嫁祸的籍口,正好把一切都推在镜铁山五义的首领李波身上,上报朝廷,要朝廷给粮给马,做为围剿李波的辎重。你们没有觉得这太过份了吗?”

    他口里静静地说着,声音里似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无奈的疲重。“现在,你们到底是谁,可以说了吧?”

    那三人定定地望着他,还象不打算开口说话,黑夜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他们那一身深色劲装下的筋肉似乎都紧紧崩着。那吹xiao的男子忽一剔眉:“威武十卫,是吗?”

    那三人表情才似震动了下,他们正是督师甘肃的甘凉大将军张武威帐下的“威武十卫”,但他们似也没想到那人会猜出他们的身份。他们十人奉令出来截杀这朝廷派来追查四十万担粮草下落的密使,一开始还以为会手到擒来,但那密使的一身反追踪术也着实令他们大吃一惊。这人一进甘肃境内就已被他们十人盯上了,可是、却一再逸出他们十人的视线之外,而且,似乎已查出了很多他们绝不情愿让他知道的内情。如果再不杀了他,他们将绝对无法回去面见大将军。风很冷,草原的上空星星疏落,这是双树子的春天。他们就在这春夜里把这人逼到了这片荒冷的草原上。这是片平坦的草原,只偶尔有一些红柳林与沙枣树生在其间,坡脊平坦,是个不易隐身的去处。但一到了这草原,那人就失了踪迹。追杀,对于追杀者与被追杀者从来都是一把双刃的剑。威武十卫一发现对方不见时,就已分成四组,将之围捕。约好谁一见到对方就开始吹哨——那哨是甘凉大将军帐下威武十卫特制的一种哨,是沙枣木制的,声音嘹唳,数里可闻。可这一个夜是静的,他们分开搜捕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是没有听到同伴的哨声,也没有找到对方的痕迹,所以他们就开始杀,决定见人杀人。有时、杀也是一种可以掩饰恐怖的手段和对压力的发泄。这里十几个赶着两辆马车夜行的牧民就是他们三人杀的。他们三人分别是铁卫张华,铜卫金应,水卫狄俊建。可黑夜沉沉,那人还是没有出来。

    招引他们找到他的却是箫声。箫声正响在他们刚刚杀了十几个牧民后的才离开的方向,他们马上回来。回来就看到这一个男子在吹xiao,夜风中是他几天都没有梳理的长发。箫声本该是阴柔的,可是偏偏给了他们三人前所未有的压力。要知道,他们十人都是在甘凉将军帐下十万大军中千挑百选出来的人物,可他们还是感到了压力。他们一直在等,不明白的是,箫声分明吹了已很有一会,自己的同伴,那七人,为什么还没现身呢?或许他们已来,他三人在明,而他七人在暗?铁卫张华是三人中为首之人,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在气势上对自己会越来越不利。他从怀里摸出了哨子,嘬口就吹了起来。那哨音一起,迥异于适才的箫声,只听静夜草原里响起了一阵说不出刺耳的啸叫,啸叫一落,他们就要出手。只听那男子道:“其实,你不必吹,他们已经来了。”

    然后他眼睛盯着身子左侧的草从:“出来吧!”

    那草从静了下,然后忽然翻动,一跃而出了两个人,两个人似都受了伤,一在腿上,一在颊上,目光有些怨毒地望着那男子。半个时辰前,他们在黑暗中搜索,忽如其来的一个面上、一个腿上就感到刺痛,马上意识——是中了人的伏击。但一击之后,那人就已不见。他们不敢吹哨,因为,敌暗我明,那会马上暴露自己的位置。直到箫声起时,他们才暗暗潜来,看见铁卫三个已在,就隐在暗处,以备一击,可是居然被那人看了出来。

    铁卫三人看到那两人站出身来,不觉气势一振,可还有五人呢?那男子忽然开口:“不用找了。”他向腰间一摸,几人以为他要出招,身子不由向后一退,那男子却只是在腰间摸出了什么事物向地上一掷,只听呛啷一声,地上一阵铁片撞击的响动。那男子道:“都在这儿呢。”

    李小妹注目望去,夜太黑,又太远,那东西太小看不清是什么,只隐隐见到似乎是几个铁牌。

    张华一愕——不错,就是铁牌,一共五个。威武十卫的号令腰牌,大将军有令:牌在人在,牌亡人亡。如今牌在,可是在敌手手中,那人呢?难道那五人,在没发出一声声响求援的情况下,就已经……那男子仰首看天:“我不愿杀人,但没想,情非得已,今天一杀,就要杀十个。”

    他话音未落,铁卫张华把口里的哨子一吐,那哨本挂在他颈上,然后他就已出手。——绝不能多等,对这样的敌人,谁也不敢多等。好在他身上有伤,可能就是自己五个同伴给他留下的。威武十卫用的兵器一点也不特异,就是刀,十把刀。如今十把刀只剩五把,但五把已足够惊人。但他们要的不是惊人,而是敌人的命。

    他们的刀光是哑的,只有刃上泛着一线微芒。铁卫一出手,铜卫金应与水卫狄俊健就也同时出手,他们这是练好的阵势,阵前军中,十斩十杀,绝无空落。而那后现身的两个人却在退,他们要退出三丈开外,退成犄角之势,他们的飞刀才最有杀伤力。那个吹xiao的人也动了,他不迎向铁卫三人,偏向那倒退的两人追去。那两人退的快,他追的也快,可追向他的三把刀也快。这种搏杀,已非江湖中的比武较艺,只见刀光,只见杀气,没有什么招,只是快而利的一斩。

    棋争一着先,刀、求的就是快。生命即然是一场时间的旅程,那么、剥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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