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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9章

小说: 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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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回的庆元宫。一路上,那女人惨白恐怖的脸就那么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心里象压了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赵政的御驾停在庆元宫外。
他又来了。
又来干什么!
疯女人死不瞑目的脸从我眼前凉凉飘过,耳边是她骇人的哭叫声。
我看见赵政的时候,他正在庭中赏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流连花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不时攀下花枝凑在鼻间,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远远地看着他,脑中有模糊的影像倏然闪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似乎曾在哪里得见。在哪儿呢?想不起来。
我甩甩头,别再想了!
赵政不时会来,他说过只要能在繁忙政务中得出空闲,便来看我,他说只要看到我,只要听到我的声音,所有的疲劳便会一扫而光,心情就会特别地好。
看到我,心情就会很好?
可是,你知道吗,看到你,我的心情会变得很糟,所以,对我而言,每次与你相见都是一次痛苦的煎熬。
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他”,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因你而灰飞烟灭的我的燕国,想起因你而死的我的亲人们,想起因你而被毁掉的我曾经的幸福。
 “哦?你回来了?”他一转脸,看见了我。
我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笑着向我走来。
“你回来了,刚才去了哪里?”他微笑着走到我面前站定,“快进去吧,外面很冷,别着凉了。”他笑着拉起我的手。
我用力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他瞟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也没再来拉我的手。
进到室内,他吩咐宫人赶快上热茶,又殷勤地帮我脱去外袍。
“冬天从外面进来,须马上把外袍脱了,不然,袍上的冷气进了身体,最易生病。”
我看着眼前嘘寒问暖的男人,脑中浮上疯女人恐怖的死相,这就是让你心心念念,至死不忘的大王吗?他也曾对你这般体贴入微吗?
“怎么了?”他把外袍递给一边的侍女,然后转过身来,望着我微笑道。
“没什么。”我避开他的目光,转脸看向别处。
“你刚才去了哪里?”他坐在席上,示意我也坐下。
“永巷。”我在他对面坐下。
“哦,”他点点头,“又去看你的族人了?”
“嗯,”我看进他的眼,“不光是我的族人,我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哦?谁呀?”他低头呷了口梅茶,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死人。”
闻言,他眉头顿皱,抬起头静静望我。
“一个活着的时候,成天疯疯癫癫又哭又叫的女人,”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暗藏冷意的脸,“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叫什么?”他的脸已全然沉下。
“她叫‘大王’,”我看着他,耳边响起那女人凄厉的呼唤,“我第一次去永巷经过那女人的院子时,听见她在里面不停地哭喊着‘大王’,‘大王’,我问永巷令那院子里关的是什么人,他说那里关的是你的女人,一位曾经的夫人。今天我终于见到了那位夫人,只不过她是被人从院子里抬出来的,据说是上吊死的……”
就在此时,赵政猛地把茶盏往案上重重一顿,“够了,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不知哪天自己也会落得和那人一样的下场,或许还不如她,毕竟她曾是你的夫人,而我不过是个卑微的俘虏。”
“可是你这卑微的俘虏却比咸阳宫中所有的女人都要尊贵,宫里从上到下,谁人不知道你是最受我宠,最最尊贵的‘梅夫人’!”
“我不是什么梅夫人。”我冷冷更正。我不是你的女人。
“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真正的‘梅夫人’!”他拔高了嗓音,现出激动的神色,眸光亮可灼人。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我不屈地迎上他的眼。
“你!”他气地一拍桌案,眯起眼,满是威胁意味道,“只要我想,你马上就会成为名符其实的‘梅夫人’,所以,你最好别考验我的耐性!”
“若是那样,我会在成为‘梅夫人’之前,去见我的双亲。”我毫不示弱。
他喘着粗气,满脸通红地恨恨瞪我,胸部剧烈地起伏着。
“到底要我怎么样,”他咬牙切齿道,“你说,到底要我怎么作,你才会满意?”
怎样我才会满意?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把我的从前还给我,我就会满意。”
他眯着眼,一脸阴沉地看着我,半晌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要惹我生气,你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我有多牵就你?若换了别人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他越说越激动,抓起我的胳膊,不停晃着。
“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我也把你贬入永巷,你就开心称意了,是不是?是不是?嗯?!”
他呼呼地喘着粗气,“难道只有秦国有永巷,你燕国就没有吗?难道你父王从来没有废黜过宫人吗?难道你燕国的永巷之中从来没有死过人吗?嗯?你说话呀!”
他的脸越贴越近,近到几乎撞上我的鼻子,额上青筋根根暴跳。
他说的没错,我们燕国确有永巷,燕国的永巷中也不乏凄惨之人,七国之中,哪国没有永巷?哪国的永巷中没有可怜之人,也许在这点上我并无资格谴责他,也许我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和他吵架。
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我就是想制造些不愉快让他生气,仿佛唯其如此,我的心才会稍稍舒服些。
我错了吗?我没错!
我和他无语对视,他恨恨地瞪着我,眼中尽是伤心与怨怼。
这样默默相视良久之后,他蓦地一甩袍袖,起身欲行。
“叮”的一声脆响传来,似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被甩了出来,落在地上,碎了。
我寻声望去。
地面上是一枝碎成几段的白玉簪。
我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碎玉,又抬头看他。
我们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玉簪,自嘲哼笑,“这是我命人用了最好的昆仑羊脂玉精心打造而成,原想给你个惊喜……”
他住了口,没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望着我,眸光闪烁,似有怒意又似不胜伤心,却终是隐忍未发,良久之后,一声长叹,拂袖而去。
我失神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背影看上去竟是无比的孤寂。
有那么一瞬,我突然很想追上去,追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抱住他,温暖他的孤寂。
是的,我恨他,非常非常地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竟对他心生怜惜。我是怎么了?竟会对我的仇人,对这陷天下万民于不义的独夫心生怜惜?我为自己竟会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深感可鄙。
窗外,冬风正劲。
寒意透过层层窗纸,悄然渗进室内。
我不觉打个寒战,好冷。






第20章 第十章:可解深情
赵政(嬴政)
好不容易处理完全部的奏章,我抻了抻酸麻的腰,又作了几个深呼吸,吩咐备车。
我要去庆元宫,已经好几天没去了,想着那朵冰冷的“梅花”,我不禁微笑。
我也说不清自己何以对她如此着迷,不知道。
反正,她就是吸引我,就是让我心生怜惜;反正,她怎样对我,我都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也只是一时之气。
她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是独一无二的。
小心地袖了要送她的礼物,我兴冲冲地直奔庆元宫。
她不在宫中,我此微失望,听宫人说她又去了永巷。
又去看她的族人了吗?
我不曾将永巷中的燕人赏给任何一个臣子,她们在永巷中的劳作也比其他人要轻松些,这全是因了她的缘故。她们是我的筹码,是我用来牵制姬梅的筹码。
最近,我和姬梅的关系有所改善,她已不象初见那段日子总是一语不发,现在的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得难以接近,但她已不再躲闪我的目光,偶尔也会与我简短对话,这样的进步,已令我开心非常。
阅尽世间娇颜,已为人父的我,在她面前却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从来都是被女人巴结讨好的我,在她面前却一再牵就退让。虽然,每次和她的见面大都以不欢而散而告终,但我还是忍不住在离去的一瞬间就期盼着下一次的见面。
这就是爱吗?
这就是爱吧。
爱就该是这样的感觉吧。
想着,我微笑着攀过一枝梅花凑在鼻间轻嗅,真香!她怎么还不回来?不经意侧目,却发现她正站在庭中的小径上,远远望我。
哦?回来了?
我笑着向她走去,思忖着待会要如何把礼物送给她,要跟她说些什么,心中泛起温暖的甜蜜。
可是,我的礼物并没有送出,它碎了。
在和姬梅争吵时,那只用最上等的昆仑玉,经过技艺最为纯湛的匠人精心打造,和她先前被我弄碎的那枝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簪,从我袖中脱出,落在地上,碎了。
我望着地上的碎片,又转脸看她,气怒攻心,一气之下,我恨不能扑过去把她曲线优美,洁白如玉的脖子一把掐断。
我气得直欲发狂!到底要我怎么作,你才不会让我每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是不是非要让我象对待其他女人样摆出人君身份,你才会俯首臣顺?
我不想那样对你,你懂不懂?懂不懂!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的死,触动了她对我的不满。
我不懂她因何要不满,不就是永巷中死了个女人吗?
哪国没有永巷,哪国的永巷没死过人,难道她燕国没有永巷,难道她燕国的永巷就从来没死过人?
那些被没入永巷的女人们,哪一个都不冤。除了在我面前狐猸作态,除了在我背后争风吃醋,搬弄事非,她们还会什么?
每个人都妄想着得到我的宠眷,她们也配?不过是我心情还算不错时,陪她们玩玩,一个个还真以为能迷得住我,不自量力的蠢物!
她们是谁,我不在乎!她们的喜怒哀乐,我也不在乎!她们的生死,更与我无关!在咸阳宫里,不,普天之下,唯一能牵动我心,左右我悲喜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你——庆元宫中的“冰梅”。
想着她冰冷的眼神,愤恨的容颜,还有句句如刀似刺的言语,我的心似堵了块带棱大石,闷得不行,却又刺痛无比。
到底要我怎么作!
我没有办法让你的亲人复生,更不可能让燕国复国,是不是这样,你就要永远地恨下去,就要永远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我?是不是我们永远也没有和睦相处的一天?是不是我永远也看不到你的笑脸?
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你对我绽放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你知不知道!
难道我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了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一仰头,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我的人生信条里从无“放弃”二字,正因如此,才成就了今日的赵政。
是的,我不会放弃,我突然想起荀况的话,他说,“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不错!只要用心,便是无爪无牙的蚯蚓也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难道我堂堂一国之君尚且不如一只小小蚯蚓吗?
他还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是了,只要锲而不舍,坚硬如金石尚可雕镂,何况肉作的人心?
我不信,我不信她的心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我也定要将它融化!
用我的真心!
“来人!”我将金爵重重墩在案上。
“陛下有何吩咐?”内侍低眉顺眼地走上前来。
“传少府。”
“是。”内侍恭顺地应声而退。
我要让少府着人再做一支簪子,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我能不能送出我的礼物。
呼——
我长呼了口气。
我的梅花,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象攻破你的国家样攻破你的心?






第21章 第十一章:王子小昭(1)
姬梅
很多天了,他一直没有再来。
心里竟有些空荡荡的,仿佛已经习惯了那人的不时而来,习惯了看他望着我熠熠生辉的眼,习惯了看他由喜转怒悻悻离去的背影。
而他却一直没来,已经七天了。
我为自己隐隐生出的思念既感害怕又感可耻,我怎会思念他!我怎么可以思念他!
姬梅,你真是轻贱!我在心中暗骂自己。
我念咒样,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忘了燕国是被何人所灭?不要忘了自己的亲人又是因为何人而死?
我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想他,哪怕想,也要带着万分的恨意,咒他千百遍,而非愈益强烈的思念。
他竟七天不曾出现!
这天,我又去了永巷,快过春节了。
我给我的族人们送去了一些腊肉、水果,还有一些燕国口味的面果子。这些原本在她们眼中最为稀松平常,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此时却成了稀罕得不得了的珍物。
她们也渐渐安于现状,不再对我抱怨什么,只是聊天时不小心谈及过去的富贵生活,大多数人还是会忍不住哽咽落泪。
“这个点心和我家以前那个厨子做的味道差不多。”有人边吃边发表着评论。
“嗯,是不错,以前我们家过年时……”另一个人咬了一口点心,眯着眼讲起从前,忽然又停下来,捂着嘴,垂下头,低低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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