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纪事(完结+全番外)-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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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记得，自突破第三层涌上的浑厚灵力产生的满盈感觉中回过神时候看到的情景——素来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的羲和，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紧紧抿起绷成一条直线，极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自己几乎快要碰到鼻尖的手掌，不敢置信一般地试探着摇了摇。而后眉心微折，却是轻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涩然。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摊开的手掌慢慢收起，握成拳，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睛，眼睫轻颤，被掩在了掌心之下。
一直以往，玄霄总以为在羲和与自己之间，是自己待羲和更为真诚，更为看重，时至今日，方才明了，原来一直以来更为用心的，是羲和。
哪怕是最初的隐而不见，怕也不过是一个考验，便是平日里似是无心妄言的那些不自量力，也都是苦口婆心的谆谆劝导，而口中虽说再言，到了选择之时，甚至是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就牺牲了自己。
那股陌生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玄霄敛了眉眼，伸手将羲和搂入怀中。
羲和，你待我至诚，助我良多，此生，玄霄定不负你。
失去视力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困扰羲和多久，不过就那么数日的时间，玄霄已经养出了一个习惯……
“……喂，我记得我说过不止一遍的吧！我只是瞎了，不是残废，懂吗！？”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明知故犯，这都第几次了啊……”
“总有不便。”
“你不便我都不会不便！……玄霄，算我求你了，上厕所让我自己一个人行不，你看着我真不一定上的出来啊…………”
顺带一提，玄霄对羲和一个剑灵仍需要出恭表示一直都很疑惑。
再顺带一提，云天青对羲和每次占着XX不拉X表示很怨念，你说你又不用，非要去那儿干嘛，习惯！？习惯你妹啊，琼华的茅厕难道是香的不成！？
总之，剑灵的癖好真奇妙。
望舒表示我跟羲和那个怪胎不同，我可正常了。
望舒宿主夙玉表示沉默……
望舒宿主夙玉的男朋友云天青表示沉默……
就这么带了点儿磕巴的，琼华为之筹备许久的网缚妖界的时刻到来了。
玄霄和夙玉为双剑宿主，虽然在这场琼华与妖界的争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实际上却并不需要参战。他们两只需要在卷云台特意开辟出来的莲花台上好好用望舒羲和成剑柱，把妖界牢牢禁锢住就行了。
其实，羲和表示这件事他一个剑就够了……
看着卷云台上自己熟悉的琼华弟子与妖兽厮杀，看着往日里同在剑舞坪修行练剑的师兄弟师姐妹倒在妖兽的利爪之下，看着平日里鲜少动手的师父与数位长老满脸肃杀出手见血的狠戾，玄霄心中并非没有震动，也并非没有怀疑。
由太清亲手交付的，所谓琼华数代静研而成的双剑修行典籍，却需要宿主与双剑浮出那样的代价。太清口中所说的妖界，却只换来羲和的一句“管中窥豹，妖界若是这幅模样，我洪荒那么些年就白混了，不过妖族梦貘居地而已，少见多怪”。太清所言夺妖界灵力，助琼华飞升，却也只换来羲和的一声嗤笑。
不同于夙玉，从羲和那些偶尔有感而发的长篇大论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里，玄霄隐约可以窥得一个与琼华典籍中描述的迥异的世界，那个天道不仁大道无私众生平等皆如草芥，并没有那么清晰的善恶好坏分别的世界。
若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相同，那便是——强者为尊。
正如玄霄那时候回答羲和的问题所说的，从最初，或许，玄霄所求，便只是变强。强到，再也不会为任何所左右。
所以……
……孰是孰非，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要怪，便只能怪它们不够强。
没有强到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东西。
玄霄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心中有些别扭，却并不惊惶，他知道，羲和虽是亦然不喜这种场面，却总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身边。
可惜，他清楚羲和的选择，却遗漏了夙玉的态度。
这位师妹，素来心底善良，看得通透，于是是非观也便鲜明了些。
只不过，玄霄最初仅以为她便是有些接受不了，在现在太清被妖界之主重伤的时刻也会顾全大局，却没有料到夙玉竟是和云天青一同偷取望舒离琼华而去。
玄霄没有去追他们，在夙玉自剑柱中取走望舒的时候，重创了羲和。
两年来的单方面形影不离，玄霄几乎看见过羲和所有的模样，似乎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玄霄浑然想象不出有一日，会看见他眉心紧皱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却又抱着脑袋压抑不住地低吼出声的痛苦模样。
那一瞬，玄霄只觉眼中的世界刹那间都染上了一层红色，从未有过的暴虐自心底涌起。
望舒，夙玉，云天青！
玄霄几乎是从齿间磨出这三个名字，眼中满是他们三人的身影，于是，没有半分迟疑的，出手——
“大师姐，不好了，玄霄师弟突然狂性大发，玄妙师兄他们正在阻拦师弟，都说，说……说师弟怕是因为失却望舒，羲和不再受控，阳炎噬心了！”
玄霄番外（终）
作者有话要说：
霄哥，你圆满了，捂脸~
三更啊，姑娘们，我很守信，真的……
于是，爬下睡觉…………
另，明儿会老家，剩下的番外估计要等回来的时候一把放出来了（悄悄地，长评的积分已经送出去了，十梦和清风记得查收啊笑）
阳炎噬心。
被囚于禁地后，玄霄最常听到的，便是这么一个词语。
禁地依然是那个禁地，冰火两重天，矛盾而又和谐地并存着，可是玄霄，却似乎已经不是那个玄霄了。听着那些前来送饭的弟子们旁若无人的你一句我一句地窃窃私语，说了禁地中关着一个怪物，说那怪物本来是琼华玄字辈弟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人，想不到却沦落到这样的下场，说那怪物阳炎噬心嗜杀成性，说……
说到最后，玄霄几乎也要相信这禁地里果真住着一只择人而噬心性暴虐的怪物了。
呵，怪物。
玄霄哂笑出声，笑声回荡在空落落的禁地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带着嘲讽，而是居然流露出几分落寞来。
是啊，怪物，如今的玄霄，可不就是他们眼中的怪物吗。
现在，还有谁记得，昔日琼华掌门座下天资卓绝的双剑宿主之一玄霄。
还有谁记得，羲和本是琼华执剑长老宗炼穷琼华三代之力，殚精竭虑终得以成的神兵？
羲和却是不喜欢听到玄霄这么笑的，每次听到，这人都是顺手就抄起身边的东西砸过来，玄霄倒也不会被他真的砸中，只是每次接住飞来的暗器再看羲和那一副你打扰了老子清静的埋怨模样，心里多少有些落差。
你说，他就不会些正常一点的，温柔一点的安慰方法吗？
当然，效果尚可就是了。
玄霄无法想象，若是只他一人落得如今的地步，被囚于禁地常人鲜见，过去与现在的对比鲜明着交织而来，日日埋没与他人的阳炎噬心狂性大发怪物之类的言语中，再过上几日，会是什么模样。
幸而，尚有羲和。
幸而，仍有羲和……
就如同羲和当初似乎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再也看不见的事实一般，对于现在被如同囚犯一般地禁锢在禁地之中的待遇，他接受的也十分坦然。也不知道是心性坚定，还是并不在意。
只除了刚刚醒来的半天有些沉默外，接下来的时间，羲和硬是将这禁地过成了剑舞坪的那间屋子，优哉游哉地寻了处角落坐下，闭着眼睛等人送饭。貌似羲和还想将那些弟子们送来的清淡干瘪饭食当成云天青每每给他带回来的吃食，只可惜，没有成功。
看着羲和一副嫌弃又努力安慰自己聊胜于无啊聊胜于无，拧着眉愤愤地一大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的模样，玄霄方才觉得自己心中不时奔涌的那种暴虐，得到了些许的平复。
羲和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玄霄也不去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底总是笃定着若是能说，羲和自当言无不尽的念头。
于是，吊胃口失败的羲和在吃掉他第六顿饭的时候，讪讪地开口了，一脸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说，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只错在，你比他们都强，却还不够强。
他说，人类这种生物很奇妙，恐惧的永远都是未知大于已知。若是云天青来这么一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来这一下的是你。
他说，琼华畏惧的，是一个脱离控制的无法掌握的强者。
他把手里的吃食塞进嘴里，站起身来颇为懒散地伸个懒腰，说，也罢，不说这些，无论如何，我总得是跟你一块儿的。不过在那之前，玄霄你能不能给个反应先，你这么保持沉默很让我有一种我在自说自话的感觉……
玄霄清楚地知晓自己其实是给了很大的反应的，自入禁地以来，他便一直是那样面色沉郁的模样，偶尔有着笑容，也多是嘲讽的涩然，而在羲和说话的时候，他却是一直在笑着。
真诚的，毫不掩饰的温柔的笑意。
可是，羲和看不见。
再没有一刻，玄霄如此地期盼，羲和可以恢复视力，可以用他那双极黑的眼眸，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每一个表情。
是笑是苦，是喜是忧，都想要与羲和分享。
修行双剑之时，屡无进境之苦，经脉逆流之痛，眼睁睁看羲和付出代价却无计可施之奈何，被至亲师弟师妹背叛之痛，被枉称为怪物之心寒，加之如今被囚禁地之无措，不可一言而尽，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所幸，不论如何，总有羲和陪伴左右。
若是有什么永远不会背叛不会离开，可得玄霄全心信赖，怕是，六界之中，只有羲和了吧……
玄霄以为，他会和羲和就这么，被囚禁在禁地数月，数年，直至新任的掌门夙瑶思及自己这曾经的师弟，凭着她那素来公正严谨的态度平常处理，又或者是，看在曾经师姐弟的情分上，将自己与羲和放出禁地。
他确实等到了自己的师姐，琼华新任的掌门，夙瑶。
却不想，随之而来的，竟是冰封。
透过飞速凝结而成的冰块，玄霄看见了昔日虽不算亲厚却也绝不交恶的夙瑶，一身琼华掌门的道服，显得那张熟悉的面容如此陌生。她的身后，昔日待他甚是亲切的宗炼长老，总是平易近人的青阳长老，不苟言笑嘴硬心软的重光长老，皆是满面严肃，眸隐不忍与悲痛。
那神情，看的玄霄有些想笑。
这般的……惺惺作态！
夙瑶！宗炼！重光！青阳！你们竟如此对我！
玄霄听到自己的声音满是怒意地不敢置信地吼着，也听到了夙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话语，还听到羲和素来冷静的声音里平添着几分压抑的不耐与痛楚，让自己冷静，可是，他无法也不想冷静。
自心底奔涌而出的愤怒，糅杂着被背叛的委屈与仇恨，不被理解的心痛与落寞，几乎要将玄霄逼得失去思考能力，只想着不若就这么循着本能，以羲和阳炎，将眼前这一切尽数，焚烧殆尽。
一了百了，落得个清静。
玄霄，你给我冷静下来！
耳边羲和的声音渐渐模糊，玄霄心底忽然一空，莫名生出些许不安的感觉。回过神来，却只见羲和一手按着额角，眉心紧锁，身形几近透明，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子看见另一面迅速凝结的冰壁——明明是紧贴着自己的腿脚而起，玄霄却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寒意的冰壁——就好像，被安置在了这冰壁中开辟出来的另一个安全的空间中一般。
玄霄看着羲和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有来得及看自己一眼，就这么消失了去，也许是回了羲和剑中，也许……
……玄霄不愿去想第二个可能。
夙瑶与三位长老走了，对于羲和的消失，他们似乎也足足吃了一惊。屡次尝试呼唤羲和无果，玄霄终于将注意力分给了那离开的三人一点，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闭上了眼睛。
穷琼华三位长老与昔日掌门二弟子之力而成的玄冰柱，不仅坚固异常，亦是……剔透异常。那平整的冰面上倒映出的，眸中似凝火焰，满面恨意的身影，自然也是，清晰异常。
玄霄清楚地知晓，自此一刻，琼华那位不苟言笑却是谨言慎行的弟子玄霄，再不复从前。
冰中不知岁月，玄霄的修为已是到了吐息皆修炼的地步，不再受限于睡醒之间。如此一来，他大多的时间，却是耗在了沉睡之中。
毕竟，没有了羲和的陪伴，睁眼尽收整个禁地之中，再无一物，那种空虚和寂寞，几乎可以逼迫的一个圣人发疯。
玄霄不是圣人，所以他选择了以沉睡去逃避。
睡梦之中，似乎就可以回到记忆中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还只是琼华掌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