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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点绛唇-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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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生下来就必须扛起的责任,而他也乐在其中;不若平常富家子成日往妓院跑,满脑子想的是哪条花街的姑娘美,或哪条柳巷的新来小姐香。偶尔逢场作戏,却不沉迷,对于真正能令他沉迷的人,他会索性就迎娶回家。

他以为他不会再有少年时期那种悸动的!犹如十五、六岁时为奶娘之女心仪的那股子狂热,可是他错了!三日前,他在收租的途中,救了一名因生病昏迷在路上的女子之后,他的心狠狠地被撞痛了!那种从未有过的震动,才是真正的爱恋吧?

那个女子叫赵紫姬,虽已三十岁,却无三十岁妇人该有的老态;肌肤如凝脂,神韵柔弱且怜人,而那容貌……才真正令人失魂:这般美艳、这般吸引人,直让天下男子恨不得穷其所有,以博得美人勾魂的一瞥。

文君新寡的身分,举目无亲的可怜遭遇,让白熙义不容辞地将她带回家中;而他的心神,便一直恍憾至今。只要一刻不见她,就无心做事。有她陪着,他办公起来彷佛可以永不觉得累,他是真真正正迷恋上这名无依少妇了。

只待她从悲伤中回复,他使要迎娶她入门。这项决定他的双亲并无异议,至于妻妾的反对,他又怎么会看在眼里?眼前他心中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博佳人一笑,根本连妻妾那边也不去了。

此刻,他便是丢下公事往东厢的“含笑楼”奔去,那边住着白煦的未婚妻连丽秋。昨日介绍她们认得之后,今日一早,赵紫姬就来这边与连丽秋聊天了。全山庄的奴仆皆感受到了大少爷的心思,自然也对赵紫姬这名娇客备加——,生怕有所怠慢了。

比起来,身为白煦未婚妻的连丽秋,反倒显得落寞许多。名未正,分未定,总是有丝尴尬。难得娇客愿意来与她亲近,她自是连忙欢迎都来不及了。

“大少爷来了。”贴身丫头提醒着两名相谈甚欢的主子。

她们一同起身迎接。赵紫姬眼波低垂,外人看来像含羞带怯,然而一双明眸飞快闪过的却是厌恶,她甚至还未开始探问到白煦的一丁点事。

“打扰到你们了吗?”白熙热切她笑着。与白煦相同长着一张儒雅的面孔,但因长年经商,精明有之,尔雅从容不足,相貌也是略为逊色。

“没的。大伯,我与赵姑娘只是在闲聊,才正要谈白煦呢——”连丽秋露出苦笑,早已习惯所有人投给她的同情眼色。

白熙眼光沉了下,对这个弟媳老爱有意无意地抓了人便诉苦的行为不表苟同。她的苦处人人都知道,何必生怕有人不明白地硬要再三说明呢?为什么女人老是这么无病呻吟?相信这种毛病他的心上人不会沾染上的。

“有事吗?”她迎向白熙痴迷的眸光。

“哦!我来找你去前厅。今日有一名江南来的珠宝商人带来许多珍品,如果合你的眼,多选几样配戴。”他转而看向连丽秋,当然也看到她眼中的艳羡,笑道:“对了!丽秋,有个好消息,昨日收到煦弟的传书,他今日傍晚会抵达山庄。爹娘要我快快过来知会你一声,让你高兴一下。”

“啊!他……他要回来了!”连丽秋讶异而失措地叫了出来,脑中却怎么也浮现不出当年见过的面孔。那人……似乎与大伯相同英俊,但十年了,不知变成如何?

“对,你去爹娘那儿,他们有话告诉你。”话完,他伴着绝代佳人往前厅会珠宝商去了。

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呀!



第六章

十年未归家门,乍见景物依旧,彷若十年的光阴未曾流逝于弹指间,一时之间心绪激昂难以抑制;盯着大门,迟迟无法跨出步伐。白煦就着黄昏的夕照,深深打量着家门许久许久,才对身边的爱徒道:“盼融,这里就是师父的家。”

她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来,进来吧!”他正要走上台阶敲门,但大门却已早一步打开。

“啊!二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等得都心急了,所有人都等着少爷回家吃晚膳哩!”老门房福伯声若洪钟地大叫出来,在奔出大门的同时,也招来几名俐落的小厮来牵走少爷的马车与扛行李,而他则直躬身嚷叫:“快进来、快进来!”

嚷叫声早已吸引出了所有人,首先奔出来的便是白夫人,也就是白煦的母亲。未语而泪先流,直直奔入儿子怀中抽泣不已:“煦儿啊!你可回来了!是什么铁石心肠让你不回家?娘可想死你了!不孝孩儿!”

“好了、好了,人回来就好了!煦儿有事在身,十年来有捎回家书就成了,翻什么旧帐!”大家长白力行扶住老妻。在看向儿子时,仍不免有些怨言:“你可好!这十年丢下未婚妻,让我这张老脸无法面对老朋友的托付。”但因为是自己钟爱的儿子,怨言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场面话罢了!

白煦深深躬身:“是孩儿不孝,请爹娘见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夫人紧抓着儿子的手,才发现儿子身边立着一名黑纱覆面的黑衣女子:“这位是?”

白煦笑道:“她叫盼融,是孩儿的徒弟,一同来家中玩几日。”介绍完,转向爱徒:“盼融,叫白叔、白婶就可以了。”

叶盼融拿下纱帽,无视众人惊奇的抽气声,对着白氏夫妇微一点头,平淡地叫:“白叔、白婶,打扰了!”

向来厌恶攀亲带故,能做到打招呼已是极限。她无法扯动皮肉佯扮笑容,也不勉强自己。看着孕育师父的两人,因相似的面貌而有些许亲切,所以她的声音不见冰寒,已是随和的极限。

当所有人仍沉浸于她不可思议的美貌与天生的冰寒时,白熙突然叫出声:“煦弟,那么这女孩便是人人敬畏的冰叶女侠喽?”随着他的移近,所有人也全涌了过来。

“是的,大哥。”白煦回应,但无法说明太多,因为有太多的人必须打招呼且重新认识,更别说多了几张生面孔。

结果晚餐只有顺延了。

自家大家长白老爷有一妻一妾,元配生了两男一女,女儿已嫁人;妾室生了三女一男,但并无出色的外表与才能,自然在白家无法占有主事地位,明显看得出妾室一房的弱势。

长子白熙有一妻一妾,加上一名可能会成为新宠的赵姑娘,目前共育有三子三女。

属于白煦的,自然是订亲十年的连丽秋了。二十七岁的年纪并不算老,但过于装扮的衣着略见老态,反而没有赵紫姬那般美好的风韵,可以说是一票认得的人之中,最最不起眼的一位。

但白煦属于她!

叶盼融在别人热络的介绍中,视线锁在连丽秋身上。那名女子在乍见儒雅不凡的白煦时,先是不信,再是迸发欣喜的光芒,便再也移不开眼光了。多么多么伟岸的翩翩公子呀!那人是她的未婚夫呢!

而另一名女子也令叶盼融看了两眼,也就是美丽无双的赵紫姬。她也在看白煦,眼中深沉不已。

最后,她们的眼波相连,互打了无言的招呼。

会有什么事即将在这大宅内发生?

叶盼融别开眼时,接收了赵紫姬唇边似有若无的冷笑。唉!纷争的因子已然埋下……

是个多云的月夜,月光或明或隐地投照大地倏忽的柔光,也将追风山庄静谧的夜照出几点小心翼翼的黑影。

含笑楼后方的庭院暗处躲了一男一女,在无人察觉的死角喁喁细语。

“我明日找二哥说去!”稍大的声响展现了男子激昂的情绪。

“不!不可以!”惊惶的女声也扬高,黑暗中紧紧抓住冲动的男子不放。

“你说过二哥回来就可以公开我们的事的!没关系,二哥一向宽大为怀,他一定会了解我们真心相爱,并给我们祝福的!”

“白涛,不可以!”女子口气已有些败坏。

白涛,一名二十一岁的男子,白力行妾室的儿子,同时也是自家三少爷;相貌平实,性格亦是平凡老实。在白力行判定他没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后,只让他待在大哥身边打理一些琐事,没有太多往外跑的机会;又因身分不高,县内富户并不将他列为乘龙快婿之林,致使二十一岁仍无人提起婚事。白力行也就没费心思了,也就因为闲赋时间太多,无意间与相同受冷落的准二嫂多了相处机会。由三年前起了个头,如今已有颇深的情分,白涛的一颗心全然是挂记在连丽秋身上了。

但连丽秋却是懊悔不已的!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悔不当初!她没想到白煦会回来,三年前心慌意乱的她只怕年华虚掷、枯等无望,便大着胆子趁青春时找来一个伴相依偎……她没想到与她订亲的丈夫会回来,更没想到居然是那样卓绝出色的男子,而且品格那般高尚,几乎像是天神似的。当年她实在不该怕无依无靠而委身平凡男人,她可以得到更好的!

白煦是她的未婚夫婿啊!

“丽秋姊,你不会真的想与二哥拜堂吧?”白涛脸色黑紫地低吼。他知道二哥长得好,又受宠,一切的优点全在他身上,自己万万比不上。可是,他与她已有三年感情了呀!她想变心吗?

被说中心事,连丽秋急忙否认:“不,我没有!可是白涛,除了白煦同意之外,你爹会饶过我们吗?这种败坏门风的行为,他会打死你的!”抬出白涛最惧怕的大家长,果然看到白涛抖瑟了下。

“那……总不能这样下去呀!不如就像我们上个月提的,偷偷离开白家,到时便不会有顾忌了。”私奔一直是他们认为最好的方式。

连丽秋虚应了事:“可以呀!但我们并没有钱,而且又没有处世经验,何况你还这么小——”

“我可以种田养你,而且我会长大。这几年来,我大哥也拨了不少月俸给我,我存了很多,寻常过日,用上五年也不愁。”

“哦……是吗……”她心不在焉,一双眼扫向白宅内的屋瓦楼阁,想着昨日白熙为妻妾与赵小姐添购了数十万两的首饰,心中殷殷渴盼着自己也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有权有财的男子给她穿用不尽的珠宝绫罗。

十年来,白家没有亏待她,但因为没有男人扶持,她也不曾享受到最好的待遇。除了四季定时的添衣,以及逢年过节发送的礼钱,是白家人统统有的之外,哪会有人献来宝物,只为她而费心思呢?

如果她的丈夫是人人喜爱的白煦……

公婆会疼爱她,大伯也会对她另眼相待;更别说底下仆人迫不及待的巴结了,那才是身为女人最高的荣宠呀!白煦比之白涛,何止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呀!

此刻看来,白涛平板的相貌真是愈看愈厌,真奇怪以前怎么会以为他不错,真正的好男儿应是她的未婚夫婿白煦哩!那才真正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呀!

思及此,她想到自己必须找个好时间与未婚夫深谈,为当年的事作一个说明。唉!蹉跎了她十年的青春,白煦一定会娶她的!

暗影中,是滔滔不绝的男子与别有所思的女子,而在他们身后的围墙上,坐着一抹纤影,冷漠的双眼露出了些许兴味,淡鄙地微微笑着……

云破月出,柔光下描绘出赵紫姬精致的玉容。

成亲一事,并不是白煦回来的主要目的,而他真的意外连丽秋会愿意嫁他。在双亲不断地暗示他之后,他心中微微感到心烦,然后再为自己的心境而自省,他不该为任何事心浮气躁,并且怨怪他人;然而……他随遇而安的性情,何以不再平静了呢?

“师父。”

叶盼融经仆人通知来到白煦住的院落。向来他们师父一向住得最近,甚至由他拥她而眠,但大户人家礼教多如牛毛,不许有这种事发生;即使他的院落尚有数间空房,也不许她住,她必须住到专为客人准备的女眷院落。

“啊!你来了,快过来坐。”他向她招手,要她一同坐在榕树下的石椅上,而他正忙着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昨日我向莫大夫请益了一帖药方,配合咱们在山上采的灵药,给你调养正好。连吃七帖以后,普通的毒已不至于伤你,即使中了难解的毒,亦不会立即病发,可延长时间找人医治。”

她无声地接过,不美观的表相自然表示出其药入口难咽的程度,但她只是小口地啜着,苦入心脾也不敌师父的用心良苦让她感动。

“小心烫,别喝太快,好孩子。”他忍不住轻抚她长发,也凑近面孔吹着她碗中的药。虽不能让药减轻苦味,总可以让爱徒不被烫到。

好孩子!?

以前师父为她熬药弄补品时,总是这么叫的,他实在是一个不会带小孩的人,而她恰好也不是寻常天真不解事的丫头。小时候心中偶尔会厌恶他这么叫,于事实不符的名称她极端抗拒,不过年岁老大的她此刻再一次听到,倒是备感亲切的。

眼中蕴含罕见的笑意,不期然在抬眸中与白煦注视的双眼对上。隔着药碗,近在咫尺处的相望,一时倒给瞧得痴傻了。

是这样的一张面孔,将她从绝望的冰寒中牵引了出来,看到人间尚有温暖,生命自有其持续下去的原由——她一定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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