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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玉皇岭-第17章

小说: 玉皇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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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笼核
  长在大场边石堰旁的这棵核桃树,树龄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树不很粗壮,也不太高,却透着苍古之气,造形更是异常奇特:弧形的虬枝呈半圆向中心盘结,枝干匀密地铺出一个平展展的肚底儿,构出一个天然的灯笼形树冠,然后又合拢起来一齐努力向上伸去。村里人都知道,这树冠的灯笼里,曾在许多年前的秋夜,做了一对从远方私奔来的男女的婚床。他们没有到不远处的磨房里去,而是将简简单单的铺盖卷儿,摊开在树枝盘结出的灯笼里,万籁俱寂,秋虫独奏,爱便溜溜地被压弯了。后来,这树冠便成了村里打场、看庄稼人午休和夜宿的地方。拿麦秸苫子铺了,人躺在上面,风摇树颤,透过枝叶,看一天星星,一镜圆月,在夜风的抚慰和轻摇中入眠。有时候,白水桃也有意选择在这灯笼里跟村上一些人做那种事儿,那感觉肯定和在屋里的床上大不一样了。以致村里的男人们把“上树”作为干那种事的秘语,见了面都相互笑问:昨夜又上树了吧?
  这树上结出的核桃更是一绝:除了皮薄,肉白,香味独特外,整整比别的树上的核桃早熟半个月,样子全是圆乎乎光滑滑的灯笼形。别的树结出的核桃是两棱,独独这棵树上的核桃全是三棱或四棱。随便拣几个放在地下抓子玩,用细铁丝掏通两头串起来当项链戴,姑娘媳妇们用它做搓线坠儿。只是做了线坠儿的核桃,女孩子们是不能吃的,老人们说吃了长大后有身孕是“绞脐生”。没有谁真去验证过,可每个女孩子都深信不疑地忌讳着。

胭霞坪(2)
六月六,灌满油。这棵树上的核桃农历五月半就灌满了油。山里人都会上树,孩子们便拿了小刀子,悠闲地坐在树肚儿里剜核桃吃,树下扔一层青皮核桃瓢儿,树上人的嘴唇、双手全都被青皮汁子染得灰黑焦黄,大人们喊着,骂着,全当了耳旁风。
  这样的核桃树,整个玉皇岭只一棵。为使“后继有树”,村里有经验的老年人和小伙子们一起,或育苗,或嫁接,折腾几年,一无所成,那新长出的核桃没有一点和这棵树上的相同,人们渐渐灰心,也只有望树兴叹了。
  几年前,村里一位在南方打工的妹子,带了一提包四棱子核桃给同事们捎包儿,没想到惊动了她打工的合资厂里的一位老板,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外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竟掏了美元全买下,让核桃们漂洋过海,周游世界。那打工妹也因带了这样稀奇的核桃而被老外高看不少,春节归来,抚着这棵核桃树很哭了一场,千年玉皇岭用自己的果实实实在在地风光了一次。
  核桃王
  另一棵被村里人视为“树王”的核桃树,长在房屋的北坡边。它一树横空,威武逼人,凛凛然,一副超尘拔俗高不可攀的样子,颇具英雄气概。浓密厚大的叶片下,覆着疙疙瘩瘩的青核桃。没有斜枝逸出,巨大的树冠直指云天,风穿树隙,呼呼有声,浓荫匝地,气势不凡。
  树大招风呐。这棵树上百年来却完好无损,再大的山风也奈何不了它。周围比它低得多的树都遭到了风雪雷电的摧折击劈,而它却常胜将军般永远完好无损。果树都有歇枝的时候,大年结得稠,小年结得稀。这棵核桃树却与众不同,从未见它歇过枝儿,一直结得很稠。这树上的核桃形如罐子,是玉皇岭核桃中个儿最大的,剥起来绵瓤,一个足顶别的树上两仨。
  又粗又高的树,村里从来没人能上去过,人称“猴三”的苏茂生曾不服气,专门仿效子墨子,请人做了一架云梯,让人帮忙撑靠在树干上,再拿来林老三打金钗的大绳子攀在枝头,正准备上树,突然嗡的一声,树洞里飞出许多大黄蜂,飞旋在他头顶,吓得他连滚带爬抱头鼠窜,左眼角还被蜇了一下,肿得看不清路,月余后才好。就这样瞎捣咕一阵,终也是徒劳,再没人敢操心上树的事儿了。因此,这树上的核桃从不用竹竿打,年年都是自熟自落,没法分,队里就做出决定,谁来拾了算谁。有风的早晨,昏苍苍中,树下便挤满了热闹的人声。有时正弯腰寻着,冷不丁树上掉下一个核桃猛砸地头上,哎哟声里,虽疼,心里乐,恨不得多被咂几下,就可以多拣些核桃了。拣起那又白又大的核桃先在手里掂掂重量,然后再放进竹篮子里旋着圈儿摇,那份满足,那份惬意,外人真是无法想象。
  很高很高的树枝上,有一个紫红色的大喜鹊窝,窝里的喜鹊见人就喳喳叫,平添几分吉祥。俗话说,斑鸠喜鹊往旺处飞,喜鹊垒窝树王上,村人更觉这棵树不同寻常。孩子们猜测那个大喜鹊窝里肯定落有很多核桃哩,可供喜鹊一家子过冬啦,只是又担心那核桃千万别碰烂了窝里的喜鹊*啊。
  冬日翻地,猛不防一镢头下去,挖出几个核桃来,这是田鼠屯集下来准备过冬的粮食,可惜它们搁忘了地方,农人便乐滋滋地与田鼠争食。砸开一看,用泥土自然保鲜的湿漉漉的核桃仁儿,饱胀胀,鲜嫩嫩的,好新鲜,好香甜啊!

胭霞坪(3)
这棵树还是村里好几个孩子的“干爹”。择三六九吉日,大人们将孩子带到树下,摆上供品,烧三柱香,让孩子给树磕三个头,喊三声干爹,再把一根红布条绑在树枝上,就算是将孩子认给树了。从此,做了干儿子的孩子就能得到树的荫护,长大后,会像树一样英武挺拔,有出息,成气候哩。
  瞎核桃
  村里大人们斥骂孩子不成器,没出息时,总是脱口说:瞎看你长恁大,干张狂肚里没真货,活像胭霞坪那棵瞎核桃树。
  这棵核桃树长在门西边的沟崖上,树不小,也很旺盛,年年核桃结得虽稠,就是肯落。从胎胚开始,有风无风,地上都落一层大大小小青核桃。等到核桃成熟了,树上已所剩无几。乍一看,青皮核桃怪大,而里面的核桃却很小,还一身麻子点,皮也不白,砸开,中间仅有一小团的仁,不过半饱,还夹瓤,味道也不香,实在是不中看也不中吃。
  这样的核桃熬油不行,又卖不出好价钱,生产队时期,谁都怕自己家里分到这棵树。谭永阳是玉皇岭惟一的党员,在组织就要发扬风格,他自报算在自家名下。可三年没过去,耐不住家里人埋怨,过日子是很现实的,老这么风格着怎么办?于是就想出了新法子,年年用抓阄的办法来解决,谁家抓去了,活该倒霉。说来也怪,谭永阳竟又跟着抓了个三连冠,村里人乐了:瞎核桃树真有眼,紧跟党走不动摇哩。弄得永阳咧嘴干笑,扑闪着两眼,一劲吧哒叶子烟。
  老年人说,这树上旧社会吊死过外村一个年轻俊俏的孕妇,因为体内还有一条命,阴魂就特别凶。核桃树被吊死鬼缠着,自然长不出好核桃来。那核桃仁里的油水全让吊死鬼偷喝了,地下落的核桃,也是吊死鬼肚里的那孩子闲了没事摘着玩的。不然,那么茂盛的树,怎会结出这般又丑又瞎仁的核桃呢?听来,令人胆颤心惊。村人们每从树下走,头发都惊乍乍的,还时有乌鸦在树上叫,更让人觉得不吉利。
  老沙皇最恨这棵树,因为只要他从树下过,那树上的核桃就像是早已瞄准了似的,冷不防咚地一声,重重打在他头上,肿起一个个的大血包。人都说,这是树上的吊死鬼急着脱生,要找老沙皇当替身哩。吓得他轻易不敢从树下走。
  永阳的儿子谭寒木是个不信鬼神的文化人,用斧子狠劲在树上砍了几下,说要砍死那所谓的吊死鬼,救这棵树上的核桃果。砍了,树上还流出了几道红红的汁液,有人说是眼泪,有人说是吊死鬼的血,只是砍过后的核桃树没什么变化,结出的核桃也还是老样子,不久,那砍下的伤口又长好了,留下了一块很难看的疤。
  惊面柿
  七月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红了皮。其实,一进入农历八月,树上便陆续有了让人眼馋的软红柿。村里的农人便和孩子们一起,拿顶梢劈开用一根小棍支住的竹竿夹红柿儿吃。
  胭霞坪的岭岭凹凹,山梁上,沟谷里,河坡旁,到处都是大小不同,品类繁多的柿子:黑底,天星,惊面,牛心,面疙瘩,老盖头,艳果红,水葫芦……
  磨房后一棵惊面树,塔状树形,不十分高大,树杈却多,连每一根小细梢都不闲着,年年一嘟噜一大串结满了柿子。看见的人都惊奇,这么一棵树,怎承受得下几千斤柿子的重压呢?若是人,早也累死了。可它,不但没偷懒,每秋都使弯溜溜的树枝红出了一片霞。 。 想看书来

胭霞坪(4)
惊面柿子口感好,最中吃。别看它个儿不大,略呈圆角四方形,皮却薄,软得快。在红滴滴的柿皮上舔个小洞,轻轻一吸,瓤子沙甜沙甜的,那汁水,那滋味,任什么样的蜜糖都无法与之相比。
  青柿子上刚刚浮出几道黄色,村里人就开始来摘柿子吃了。他们把摘下的硬柿子用土法炮制,去除涩味。在大铁锅里把水烧温了,按放入柿子多少在温水里兑些草木灰碱水,然后将摘下的柿子放进去,水要淹过柿子,盖上锅盖,隔夜可食,涩味全无,有的人家离河近,可直接把柿子埋进河水边沙堆里,也可除涩味,咬一口甜丝丝,脆生生,止饥又解渴。
  惊面柿子因个小,柿结也易松,不适合晒柿饼。村里人就用它来晒柿瓣儿,把柿子按对角线掰成四份,中间连着,晒干后四边向中间卷,花儿般的,吃着清甜。用它做柿糕,蒸柿花馍,熬柿瓣米汤,滋阴补虚,长寿养颜。
  别的惊面树,柿子红了就得摘,晚了,软烂一树稀柿汤子,只好喂猪。惟有这棵树,柿结牢固,全软在树上也不会烂掉,不用摘,任它们长,经过一冬的风吹日晒,缩成大枣样,黑红黑红一树,干硬后,再经了厚厚的白雪浸润,整个一树天然的柿饼,尝一口,原汁原味,绵甜直透心底,不仅人喜欢,鸟儿也来吃,这棵树挂满了人和鸟儿的喜悦与笑声。
  柿子树木质甜,一般爱生虫,这棵树却干干净净,没见一个虫眼儿。结出的柿子还无核,一包包的沙糖水,味道显然和一般的惊面柿子不一样,几似仙果。
  村里人都说,这棵树结出的柿子不一般,完全是因了灵物黑蟒蛇在树上盘居过的缘故,说不定这条蛇还吃过那树上的柿子哩。谭顺法就亲眼看见过黑蟒蛇卧在树上的样子。那是初春的一个早晨,他去犁地路过胭霞坪,老远就看见这棵柿树上黑压压一大团,定睛看去,但见蛇头向下贴在树干上,他正想喊,再看去,那蛇却不见了。
  不管蛇吃不吃柿子,每年秋天,这棵树上的柿子都被特意留下了许多,那是给黑蟒蛇的。
  艳果红
  村里人做柿饼,一般都选用面疙瘩柿子。在每个柿结处都留一截小枝儿摘下,月夜里,一个个放在农家自制的小旋车上去皮(也有用刀子像削苹果那样给柿子去皮的),村子里也就飞旋出了特有的一支支小夜曲。然后将去了皮的柿子用麻绳从特意留下的那截小枝处绑紧串起来,一吊吊的,挂满了前后屋房檐下。旋过的柿子由黄变红再变黑,晒干了,取下来,放进大木桶里捂,反潮后,一个个软乎乎的,趁机用手指将其按成圆饼,再继续捂,直到捂出一层白乎乎的柿子霜。
  大门外十字路口一棵大艳果红柿树,长得很独特,粗壮的树干竟拐了三个弯儿,然后向西南倾斜。结的艳果红柿子个儿大,颜色好,汁水多,面甜。用艳果红柿子做柿饼,远比面疙瘩好。这种柿饼捂出的柿霜厚厚的,不仅可以拿那霜当白糖喝,还有理气化淤活血的功能,治肠炎,治胃溃疡,治口疮。谁若一时闪了腰,岔了气,也折几根树枝子来熬了喝。
  这树上的柿子很奇妙,硬时,几乎寻不到一个软柿子;说软,满树又很少见到硬柿子。知道了这个特点,柿子红了就摘,摘下趁硬就旋,若是软了,就无法去皮了。
  这是玉皇岭惟一的一棵艳果红柿树。可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对这棵树有了忌讳,都很害怕它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因为听阴阳先生说,谁若梦见了它,不出三天定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阴阳先生不肯说。所以村里凡是梦见了这棵树的人,都会赶紧到树下烧香跪拜,以求消灾避祸。听说谭顺昌大爷被害的前两天夜里,谭家好几个人都梦见了这棵柿树,尽管谭顺利想不到这梦会应验到谭顺昌身上,但他和谭家的几个弟兄一起,让人杀了全猪全羊给树做贡品,还烧了一大把香,却终也没能保住谭大爷的命。

胭霞坪(5)
后来,一场卷天揭地的大风,将这棵艳果红柿树拦腰刮断,作为柿树里的一个品种,它在玉皇岭消失了。村里的老年人要斩树除根,以免它再张精作怪,就喊来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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