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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胭脂乱:风月栖情-第100章

小说: 胭脂乱:风月栖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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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从不曾交到我的手中!

感觉自己心中的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扭拧着,拧得我快要立不起身来。

颓然地坐倒在花梨木的靠椅上,信笺无声飘落,幽幽委地,泛着淡淡的萎黄,如宇文清无力的容颜。

“帮我把李叔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
我虚弱地吩咐林翌。

林翌应了,又迟疑道:“他的手语,似乎不太容易懂。”

我不由苦笑,是呵,李叔是哑巴,怎能解释得清我和宇文清间曾芜乱如青萝交错的爱恨情仇?
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封信,为何最终没有交到我手上,而从这封信的情意拳拳,到越州城无情逐我之间,究竟又曾发生过什么事?

从医者白衣到大越太子宇文清,从完全出世到沉浸入红尘万丈,这期间,又曾发生过什么事?

宇文清,终究,我还是得去瞧他。

心里那么多的疙瘩,若不解开,我将寝食难安。

宇文清正靠在枕上喝着药。

李婶拿匙喂药的手枯干黑瘦,如烧焦的炭木;宇文清肤色黯沉,如蒙了尘的青玉,白里泛青,与李婶手掌的颜色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是一般的憔悴虚弱。他原来的肌肤,是莹润的瓷白,曾经觉得他的肤色很特别,现在瞧来,那也不是正常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接近病态的苍白。

宇文清显然并不喜欢喝药,他吞咽的时候很艰难,阖着眼,紧蹙着眉,分明对舌尖的苦涩厌恶之极。




237。落玉篇:第二十章 一缄书札旧年悲(三)
    他曾终日与药为伍,熟悉各类药物的气味,但论起喝药,对他而言也是件苦不堪言的事。

一时喝完了,李婶将一块松花糖送到宇文清口中,宇文清才似受完了什么刑罚一般,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然后看住我微微一怔,倦乏无力的眸中闪过一圈异常明亮的清光。

“我没事。”他温和地说着,居然是和头天病重时一样的话。

他凭什么认定,我在担心他出事?而他便是真的有事……又与我何干?

原想问他,这时候把一封当年的信交给我算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只和我说了句话,便又咳嗽起来,咳得把方才吃下去的药又一口口吐了出来,靠在侍女臂腕间痛苦地喘息,忍受胃中不断向上翻涌的酸苦。那苍白的面容之上,因虚乏已游浮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
我默默看着李婶带了屋中的侍女随从手忙脚乱地为他取水擦汗,又急急唤人重去煎药,好一会儿才见他平静下来,安躺于枕上沉重地呼吸着。

我终究什么话也问不出来,蹑手蹑脚退了出去,不去打扰他。

甫出门槛时,又听得宇文清悠悠一声叹息,呢喃般轻轻唤道:“情儿……”

心中纠结得厉害,但我还是踏出了屋子,只作从未听到那饱含凄楚的呼唤。

宇文清,宇文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宇文清病得不轻,但我相信,凭了他的医术,自救应该问题不大。

果然,隔了数日,宇文清的病势渐痊,除了清减苍白许多,已能随意在院中走动。

更多的时候,他会坐在那树梨花下,出神地望着上方,不知是看头顶上似雪如绡的梨花,还是透过梨花看那被褐色枝丫纵横分割开的蓝天。

春日的天很澄澈,白云团团如絮,亦是明媚优雅。

那树下的男子,依旧披一件让我扎眼刺心的雪白衣衫,深郁若潭的眸子,映着天光云影,依约见得当日的出尘拔俗。

但我真的有种冲动,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洁净如云的绝世少年,他已配不上那一袭胜雪的白衣!

汪堪接连带了数人来见过宇文清后,我确信宇文清已经并无大碍,应该在安排自己的返越的行程了。

这一日,我又听到他梨树下吹箫,极悠扬的乐声,流畅如溪水潺湲而下,显然已气血平复,可以自由运气吹箫了。只是他的箫声在清越洁雅和风淡荡中,总带了一抹伤沉忧郁,如春尽花落,荼蘼如雪,风华倾世中,离落凋零的悲伤挥之不去。

我缓缓走了过去,坐到梨树下。

注意到我,宇文清清冷寂寞的眸渐和渐暖,温和望着我,连孤清的箫声都渐渐润出暖意。

一曲终了,他冲我清浅一笑,梨涡盛了轻柔的醉意,道:“我原以为,你等得不耐烦,应该会回秦王府去。”

他认为,我是因为不放心他才没回去么?

倔强的抬起下巴,我冷冷地望着他,道:“没错,我一直在等你。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就不知道宇文太子肯不肯赏脸回答?”

宇文清摇了摇头,苦笑道:“栖情,你的问题,我什么时候没有回答过?”

可上次问他为什么弃我而去,他还不是避而不答?

但我自然不会死皮赖脸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

我瞪着他,问起我目前最关心问题:“当日在浏州,你帮我诊脉后,似乎对我小产的原因持了疑义?你认为,我是中了什么毒物导致了小产?”

问一个男子这样的问题,无疑有些尴尬,但若将他当作医者,倒也不妨。

宇文清显然还保留着作为医者的良好品德。他沉吟片刻,便坦然答道:“隔的时间太长,我已经没有办法诊断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物破坏了你的身体,但那一定是一种损害宫体的慢性毒药,初时并不会有明显感觉,久被侵蚀,就造成了宫体萎缩,母体孱弱,而胎儿营养跟不上,即便没有外力,最终也无法存活。”

“慢性毒药……”我沉吟道:“我服用的药物,开始是宫外郎中开的,后来则是御医的方,我和安亦辰怕有个一差二错,都曾对了药典仔细研究过那些药材,都是安神养胎益血补气的药,而煎药的人……也不可能长期往药中添毒药而不被发现。”

当日调养身体之时,我的饮食药物,都是夕姑姑一手料理,有时候连煎药都是亲力亲为。她虽然对安亦辰有些偏心,可毕竟是奶我长大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

“不一定非在药物之中下毒。”宇文清纤长的手指缓缓抚着紫色雕宝相花纹的玉箫,道:“也可能是饮食中的某种调料被作了手脚,或者……一些有毒植物散发的气息闻得久了,也会伤着身体。”

植物?

我心里一跳,猛地想到了一个我从不曾怀疑但安亦辰从没停止过怀疑的人物。连香雪园遇刺,安亦辰都认为是她在背后操纵。

安亦柔,我那个娇柔婉约待我如同亲人一般的小姑子,曾经送过我一盆碧玉踯躇花。

“杜鹃花……”我吸了口气,捏紧了拳问道:“杜鹃花养在屋中,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
“杜鹃花的根、叶、花入药,可以和血调经、消肿止血;杜鹃花辛、温,有大毒,但入药合适,可治风痰剧痛、风湿痹痛和风虫牙痛等症。终日与杜鹃为伍……嗯,仅闻它的气息并不会导致宫体受损。”

宇文清述起医药,神情十分安谧,泛着温润雅洁的神采。他靠住树干沉思片刻又道:“何况杜鹃的花期是在春日,秋季正是挂果之时,你养在屋里做什么?”


238。诀情篇:第二十一章 波诡云谲知何如(一)
    我登时想起那花的诡异:“那种杜鹃,叫做碧玉踟躇,是从西域传来的品种,从夏至秋,一直开着花。”

“碧玉踟躇……”宇文清眉峰一挑,罕见的惊怒溢出:“我没听说过这种花。但我知道西域有种叫血踟躇的花,花香有毒,可催折女子生育机能。此花若在野外,也与寻常杜鹃一般,只在春日开花;但若长期与人共处一室,则可吸人精血,四季常新,因此又有妖花之称。”

我倒吸一口凉气,连手足都冰凉下来,无力地垂落裙边,咬住了牙。

安亦辰从得知花是安亦柔送的那天起,就曾对那花有过疑心,后来还查了药典,确认杜鹃于胎儿无害,方才容我留着。

终究是我,害了自己。

心中被拉扯的坠痛中,又钻出一丝安慰来,如同不小心掉入大海,却抱着了一块浮木,让我不由得低低说出口去:“总算,不是他害的我!”

如果真的是安亦辰因我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而对我下手,那我简直不知道这世间我还有谁可以信赖,可以依靠了。

他到底爱着我护着我,言行如一地最大限度给予我他能给予的幸福。

想到这里,腾腾的暖意渐从心口漾起。我缓缓揉搓着掌心,恢复着手的温度。

宇文清默默望着我,居然也有几分安慰:“不是他么?那就好。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
自从猜到我怀的不是安亦辰的孩子,宇文清必定一直猜疑是安亦辰下的手了。难得他对我虽余情未了,犹肯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并不固执地将过错往安亦辰身上推。

他的胸怀,到底还算磊落。

只是,那封迟来了一年的告别信,算是怎么回事?

看着他圆润如玉雕的挺直鼻翼,我吸了吸鼻子,转而问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
宇文清惊异地抬起眼,问道:“什么信?”

这会子装不知道么?

我强忍怒气,冷笑道:“上次你病情反复时,不是让李叔送来了一封信么?一封……本该在一年前交给我的信,这时候送到我手里来,算是什么意思?”

宇文清的眸光骤然收缩,带了显而易见的惊恼和不安。

“没什么意思。”他飞快地回答:“我没有让李叔送那封信给你。”

“哦?这么说,那封信是自己长了翅膀飞我手中来的?”

我气恼地瞪他,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唇边好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又已褪去,变得如飘落的梨花般薄凉而苍白。

“那封信……我也没想到李叔会一直留在身边,更没想到他到如今又想着拿给你。”

宇文清不见以往的不羁和沉着,十指略带紧张地揪抓着宽袖,艰难地开口:“当日我从华阳山离去,怕你担心,因此写了那封信给李叔,和他说了,如果你去找我,一定转交给你。”

“我去找了!我看到了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清心草堂!你把草堂都给烧了,叫我到哪里找你?”

我终于还是质问出口。

这是我多久之前就想质问的问题哦!

宇文清瞳仁晶亮,若有水气氤氲。他的喉咙口滚动了一下,终于颤声反问我:“情儿,你觉得我会烧了我住了很多年的清心草堂么?那里甚至还有一件白袍……一件衔凤公主亲自为我清洗的白袍……我会烧了那里么?”

我那才回温的手足霎那又冰冷下去,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不是你烧的?”

宇文清眸光跳动,似在犹豫什么,但抬眼望到我尖锐的眼神,给刺痛般站起身来,道:“父亲重伤被困,随时有性命危险,我不得不回去。我早就预备着……去将父兄之围解了,便和父亲说明白,我只要做医者白衣,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但我前脚才走,大哥就让人烧了我的草堂,将李叔李婶都接到越州去了……”

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

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接受那个姓氏的男子做我的夫婿。当日的他,如我所期望的一般,真心实意地待我,把我看得比自己的家族更加重要。

我眼眶被什么物事激得涩疼,勉强忍耐住胸中的波澜涌动,嘲讽道:“哦?你大哥烧了你房子,你就乖乖呆在越州做你的太子,甚至杀了我的绎哥哥!”

“我根本不想伤害你的任何亲人,尤其是萧采绎!我故意让人放跑了萧家兵马,谁知他又冲过来与我拼斗。”宇文清叫起来,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激动。他必然知道,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萧采绎之死。

在他断续的述说中,我了解了当日的情形。

当时,宇文昭身受重伤,被安亦辰、安亦渊围困,危在旦夕;宇文宏为迫宇文清担起统军大任,将领兵虎符扔给弟弟,称病不出。

家人生死一线间,宇文清脱却白衣,披上铠甲,亲领两千兵马,烧了宇文氏粮草,并在烧粮草时加了些药材,足以让安氏军队星星的疫病,迅速发展成燎原之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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