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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寒鸦行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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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最快的速度浏览着,把它们一张张扔到一边,遇到深色头发的就放慢一些。没有一个像广场看到的男人那么漂亮。她扫过了一张穿警服的男人照片,然后立刻又拿了回来。那身制服一开始让她大意了,仔细再看,她认出就是那个人。

她把照片翻过来。背后贴着一张打印的纸片,上面写着:

法兰克,迪特尔?沃尔夫冈,时而称“法兰基”;1904年6月3日生于科隆;学历:柏林洪堡大学及科因警校;婚姻:1930年与沃特劳德?洛薇结婚,一儿一女;主管:科隆警察局刑事调查部,至1940年;少校,情报部,非洲军团,至?(不明)

隆美尔手下情报人员中的出名人物,据称此人是审讯高手,残忍的施刑者。

想到自己曾如此接近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弗立克不禁浑身发抖。饶有经验的警探把他的才能和技巧用在军事情报方面,这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他在科隆已有妻小,看来这并没妨碍他在法国也找个情人。

珀西回来了,她把照片递过去:“就是这个人。”

“迪特尔?法兰克!”珀西说,“我们了解他。真有意思。从你在广场上无意听到的那些话推断,隆美尔可能派给他某种反抵抗组织的工作。”他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了几个字,“我得让军情六处知道这件事,照片是向他们借的。”

有人敲门,珀西的秘书探头进来说:“有人要见你,斯威特上校。”那姑娘带着一种媚态。慈父般的珀西从不会引得秘书们表现成这样,因此弗立克猜到来客一定是个迷人的男士。“一个美国人。”姑娘补充了一句。这就明白了,弗立克想。美国人是最富有魅力的,至少女秘书们这么认为。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珀西问。果园宫的地址一般来说是保密的。

“他去了巴克尔大街46号,是那里的人送他过来的。”

“他们不该这么做。看来这人游说功夫不浅,他是谁?”

“钱塞勒少校。”

珀西看了看弗立克。她不认识名叫钱塞勒的人,然后她就想到了早上在蒙蒂的总部遇到的那个少校,傲慢自大,对她又如此粗鲁。“噢,上帝,是他,”她反感地说,“他要干吗?”

“让他进来。”珀西说。

保罗?钱塞勒进了屋,他走路一瘸一拐,这一点弗立克早上没注意到,或许一天下来情况变得更糟了。他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美国人面孔,鼻子挺大,下巴前凸,就算原来英俊漂亮,现在也被一只残缺的左耳破了相,那耳朵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基本上只有耳垂了。弗立克估计他是打仗时受的伤。钱塞勒举手敬礼,说:“晚上好,上校,晚上好,少校。”

珀西说:“我们特别行动处不太讲究敬礼,钱塞勒。请坐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钱塞勒拉过一把椅子,摘下他的军帽。“很高兴赶上你们二位都在。”他说,“一整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早上的那次谈话。”他自谦地笑了笑,“但是,我得承认,我也花了一部分时间仔细想了一下我那些武断的措辞,要是当时我能考虑到就好了。”

弗立克忍不住笑了,她也是这么做的。钱塞勒接着说:“斯威特上校,你暗示说,军情六处可能没把袭击电话交换站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克拉莱特少校尽管对我很无礼,但并不意味着她在事实上撒了谎。”

弗立克差不多已经原谅了他,但现在她又火了起来。“无礼?我?”

珀西说:“闭嘴,弗立克。”

她不说话了。

“所以我就派人去拿你的报告,上校。当然,这一请求是以蒙蒂办公室的名义下达的,而非以我个人的名义,于是急救护士队的司机就把报告急速送到了我们总部。”

他是做事严肃的那一类型,知道如何巧妙操控军事机器,弗立克心想,这人尽管狂妄傲慢,但不失为一个有用的同盟。

“我读了报告,发现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情报有误。”

“这可是军情六处提供的!”弗立克愤怒地说。

“是的,这我注意到了,”钱塞勒带着一丝嘲讽说,“显然,军情六处要掩盖自己的无能。我自己并不是一个职业军人,但我父亲是,因此我很熟悉部队间的这种官僚欺诈行为。”

“对了,”珀西想了想说,“你是不是钱塞勒将军的儿子?”

“正是。”

“说下去。”

“如果你们的上司今早参加了会议,以特别行动处的角度汇报情况,军情六处就不会得逞。他临到开会的头一分钟被叫走,这巧合简直太不寻常了。”

珀西有些怀疑,说:“他是被首相召见才缺席的,我认为军情六处安排不了这种事。”

“丘吉尔没来参加,唐宁街的助理主持的会议。这是在军情六处鼓动下才作出的安排。”

“哼,见他的鬼!”弗立克气愤地说,“这帮卑鄙小人!”

珀西说:“他们为欺骗自己的同事绞尽脑汁,要是这种聪明劲儿用在搜集情报上就好了。”

钱塞勒说:“我也仔细看了你的计划,克拉莱特少校。化装成清洁工偷偷进入城堡当然很冒险,但这办法可行。”

这是不是说她的计划会被重审?弗立克不太敢问这句话。

珀西冷静地看了钱塞勒一眼。“既然这样,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事有凑巧,我今晚跟我父亲一块吃的晚饭。我把整个事情跟他讲了,我问他,一个将军的助手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我们当时是在萨伏伊饭店。”

“那么他是怎么说的?”弗立克迫不及待地问。她才不管他们去的是什么饭店呢。

“他说我应该去找蒙蒂,告诉他,我们犯了一个错误。”他做了一个鬼脸,“跟哪个将军打交道都不容易,他们从来不喜欢重新考虑已经做过的决定。不过有时候的确需要这么做。”

“那你会去吗?”弗立克满心希望地问。

“我已经去了。”

珀西吃惊地说:“你可真会抓紧时间,一点儿也不耽误啊!”

弗立克简直大气不敢喘,这简直不太可能。经过了一整天的失望,她竟然会得到自己期盼的第二次机会。

钱塞勒说:“总体来说,蒙蒂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不错。”

弗立克无法抑制兴奋的心情。“天哪,他对我的计划到底说了什么?”

“他同意了。”

“感谢上帝!”她一下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又给了一次机会!”

珀西说:“真是太好了。”

钱塞勒摆了摆手提醒他们:“还有两件事。第一件你们或许不太喜欢。他让我来负责指挥行动。”

“你?”弗立克说。

“为什么?”珀西说。

“将军发布命令,谁还敢盘问为什么。我很抱歉,这事让你们很失望。蒙蒂信任我,不管你们信任不信任。”

珀西耸了耸肩膀。

弗立克说:“那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时间有约束。我不能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进攻,实际上具体日期还没有最终决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要尽快完成这项使命。如果你们下周一前不能到达目标,那大概就太迟了。”

“下周一!”弗立克说。

“对,”保罗?钱塞勒说,“我们还有整整一周。”

第三天 1944年5月30日,星期二

11

弗立克在黎明时分离开伦敦,开的是一辆文森特彗星牌摩托车,它有一个非常强大的500毫升引擎。路上空寂无人。汽油供应实行严格配给制,驾车者可能会由于没必要的旅程而被关进监狱。她开得非常快,这很危险,但很让人兴奋,单为了这份快感就值得冒险。

她对这次任务的感觉也是这样,又恐惧,又渴望。头天晚上他跟珀西和保罗待到很晚,一边喝茶一边做计划。他们决定小组需要六名妇女,这是一个班次的清洁工人数。应该有一名炸药专家,还得有名电话机械师决定安放炸药的确切位置,确保能够炸毁交换站。她想要一名射击能手和两名敢打敢冲的士兵。加上她自己,一共就是六个人了。

她只有一天时间找到这些人。小组需要进行两天最低限度的训练——哪怕不学别的,也要学会跳降落伞,训练定在周三和周四。他们要在周五被空投到兰斯附近,周六晚上或周日进入城堡。有一天的空闲时间以备调整误差。

她从伦敦大桥过河,摩托车呼啸着经过伯蒙德塞和罗斯海斯,码头被炸弹炸毁,房屋也被炸得破烂不堪,随后她开上了旧肯特路,这是历代朝圣者前往坎特伯雷的必经之路。离开郊区后她加大油门,任摩托车随意驰骋,刹那之间所有烦恼都随风吹到了脑后。

她在六点之前就赶到了索默斯霍尔姆,这是考菲尔德男爵的乡间别墅。弗立克知道,男爵本人威廉?考菲尔德此时正在意大利作战,与第八军一道进攻罗马。他的妹妹戴安娜?考菲尔德阁下是目前住在这里的唯一一位家族成员。巨大别墅的几十间客房和佣人房已经成了伤兵休养所。

弗立克慢了下来,摩托车以步行速度开上了一条上百年的菩提树夹围的林荫道,前面是一座硕大的粉红色花岗岩建筑,拱柱、台榭、山墙和屋顶,还有无数的窗户和烟囱,林林总总,尽收眼底。她把车停在砾石铺就的前院,旁边是一辆救护车和散乱停放的几辆吉普车。

在大厅里,护士们四处忙着端茶倒水。士兵都躺在这里静养,但早晨还是要叫醒他们。弗立克向人打听管家莱利夫人在哪儿,有人告诉她说她在地下室。弗立克找到她时,她正忧心忡忡地盯着锅炉,旁边站着两个穿工装裤的男人。

“你好,妈。”弗立克说。

母亲使劲拥抱着她。她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矮些,也像她那么纤瘦,不过跟弗立克一样,她比看上去更结实。母亲的拥抱让弗立克出不来气。她挣脱出来,连喘带笑地说:“妈,你快把我憋死了!”

“我要不是亲眼见到你,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母亲说。她的口音仍然带着一丝爱尔兰腔,她是在四十五年以前随父母离开科克的。

“锅炉出问题了?”

“锅炉从来没有烧过这么多热水。这些护士都有洁癖,强迫那些可怜的战士每天洗澡。去我厨房吧,我给你弄点早餐。”

弗立克的时间很紧,但她告诉自己,自己应该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再说她也得吃点儿什么。她跟着妈妈上楼,进了佣人住宿区。

弗立克就是在这幢房子里长大的。她曾在佣人的大厅里玩耍,在林子里疯跑,上的是一英里外的乡村小学,后来上了寄宿学校和大学,假期也要回到这儿。她在这儿格外受宠。按说像她母亲这样的职位,一有了孩子就不得不放弃工作,她妈妈却没被解雇,部分是因为男爵不那么守旧,但主要还是他害怕失去一个这么出色的管家。弗立克的父亲是一个仆役长,可在她六岁的时候他就死了。每年二月,弗立克和妈妈都要陪着这家人去他们的尼斯别墅,弗立克就是在那儿学会说法语的。

老男爵,也就是威廉和戴安娜的父亲,曾非常喜欢弗立克,鼓励她学习,就连学费也是他负担的。弗立克获得助学金进入剑桥让他非常高兴。战争开始不久他就去世了,弗立克十分悲伤,就像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一样。

现在这家人只占据这幢房子的一小部分,原来仆役长的餐具室现在成了厨房。弗立克的母亲烧上一壶水。“一片吐司就行了,妈。”弗立克说。

母亲没理会她,开始炸培根片。“看来你还挺好的,”她说,“你那帅气的丈夫怎么样?”

“米歇尔还活着。”弗立克说。她在餐桌前坐下。培根的香味诱得她口水大增。

“活着?听上去显然是不太好,受伤了吗?”

“他屁股上挨了一枪,但要不了命。”

“你早就看清他了,对吧。”

弗立克笑了说:“妈,行了!我不想说这个。”

“不说不行,他是不是改了拈花惹草的毛病?这大概不算军事秘密吧。”

弗立克一直惊叹她母亲十分准确的直觉,这可真了不得。“我希望他改邪归正了。”

“嗯,你说的改邪归正有没有具体所指?”

弗立克没有直接回答:“你注意到没有,妈,男人有时候好像看不到一个女孩到底有多蠢。”

妈妈厌恶地哼了一声:“这种事就这样。我估计,那女孩一定很漂亮。”

“嗯。”

“年轻吗?”

“十九。”

“你把这事儿跟他说清楚了?”

“嗯,他答应改过。”

“你要是不总在外面跑,他或许能够说到做到。”

“我希望吧。”

妈妈显得有些不高兴地说:“那么,你还要回去对吧。”

“无可奉告。”

“你还做得不够吗?”

“我们还没打赢战争,这么说吧,我还没有打赢。”

妈妈把盛着培根和几只鸡蛋的碟子放在弗立克面前,这有可能是一个星期的粮食配给。抗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弗立克把它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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