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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狂人刘文典-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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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典的学生李秉中写了一本《边雪鸿泥记》,找不到出版商,最后也是由刘文典央请请胡适出面,推荐给了商务印书馆。安徽大学筹备前后,学校筹备委员会准备派遣教员廖景初到京、沪、浙等地考察大学教育,考虑到廖景初到达目的地后人生地不熟,刘文典便亲自写信给在教育界颇具声望的胡适,希望他各方面〃多多援助,予以参观的便利〃。40年代初,刘文典的学生陈福康想到美国留学,无奈战事爆发,外汇高涨,一下子拿不出留学的费用。这时候,刘文典偶然听说中国人在美国青年领事馆有半工半读的机会,赶紧写信给热心的胡适,恳请他出面落实。
  可以说,与胡适成为朋友之后,刘文典几乎将他当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事无巨细,有难必求。而胡适也很少推却,能帮忙的尽量帮忙,有时候甚至是主动提供帮助。
  就刘文典而言,胡适这个朋友的价值不仅仅是能帮他解决各种困窘、提供各种帮助,而是胡适能将之视为〃畏友〃,愿意直言不讳地指出刘文典学识的不足、为人的缺憾。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以胡适为《淮南鸿烈集解》所写的序言为例。序言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个应酬文字,尽管多说点赞誉的话就好了,没必要当真。但胡适不然,不仅认真写了个长篇序言,还因为刘文典没有引用《方言笺证》里的材料,而在文章的末尾处与刘文典商榷起来。没有独立的人格,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胡适还曾写信给刘文典,批评其〃以市侩自待〃,这是近现代史上极有人格构建价值的〃文坛轶事〃,至今仍经常被人提起。事情的大概经过是这样的。
  1923年年底,刘文典在做《论衡》校勘的时候,因为急于出手,于是低价将之交给了商务印书馆出版。后来,他又心生不甘,于是便在一封给胡适的信里倾吐心声:〃不厂(单不厂,北大教授)所说的,弟有些东西不肯放进去,这话不的确的,弟并非胆小,实在是嫌定价少了,凡是费力考出来的,都想留着做我的读书集志,价出足了,弟的胆子就会大的。〃

  第15节:朋友胡适之(12)

  这封信是写在一张明信片上的,写好后,刘文典就将明信片寄走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刘文典都没有接到胡适的回信,感觉有点奇怪。以往,胡适总是每信必有及时回复的,没有信也有电话。这一次的信却如泥牛入海。
  后来,他间接地从一些人那里听到一些风声:〃弟听见有人说,你很怪我的,说者也是间接又间接的听来,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事,只晓得是为'书'的事。〃这让刘文典很是忐忑不安,心神难定,于是再度给胡适写信,〃弟之对于你,只有敬爱和感谢,决不会有别的,听见说你怪我了,弟心里十分的难过,因为你如果怪我而绝我,是我学业上、精神上最大的损失。〃
  听到这个传言之后,刘文典一直不敢直接去找胡适,生怕对方因为怪他而不愿意见他。而他更担心的是,胡适会因此而与之绝交。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胡适的度量,决非寻常人可以想象。1924年1月,忙完手头的事情后,他很快就给刘文典写去了回信,解释自己之所以晚回复,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忙清朝大学者戴震诞辰二百周年的纪念事宜。这个纪念活动是由梁启超发起的,胡适负责撰写寿文。而就当胡适坐在书斋里泼墨挥毫的时候,刘文典的信函到了,自然无法即时回复。
  来信中,胡适敞开心扉,与刘文典聊起了信中提起的事:
  你说的我怪你的事,当是传闻的瞎说,或者是你神经过敏,有所误会。
  我确有点怪你,但从不曾对一个人说过。我怪你的是你有一次在信片上说,你有许多材料,非有重价,不肯拿出来。我后来曾婉辞劝你过,但我心里实在有点不好过。我觉得你以〃书贾〃待人,而以市侩自待,未免教我难堪。
  校一书而酬千金,在今日不为低价,在历史上则为创举;而你犹要玩一个把戏,留一部分为奇货。
  我在这种介绍上,只图救人之急,成人之名,丝毫不想及自身,并且还赔工夫写信作序,究竟所为何来?为的是要替国学家开一条生路,如是而已。
  谆谆言语,宛如一记响雷,惊醒了兀自埋怨的刘文典。
  从一定程度上说,〃朋友〃胡适的这一番话成就了刘文典后来更大的声名。比如他后来做《庄子》校勘的时候,就写信给胡适,称与出版社〃价好商量〃。而《庄子补正》则成为刘文典另一部极具学术价值的代表作。
  宁可睡觉,不批胡适
  尽管刘文典有时候会犯点糊涂、耍点个性,但胡适一直非常看好这位与自己同龄的学问家。在胡适看来,刘文典所做的校勘工作,填补了一个又一个的空白。这对于一直提倡用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的他来说,没法不引为同道。
  1948年年底,国民党败走台湾。临行前,受蒋介石的委托,胡适帮助国民党〃抢救〃了一大批学者、教授、名人。刘文典就在他的考虑名单之列。
  根据胡适对刘文典个性的了解,知道他不会乐于跟随蒋介石去台湾,但昆明即将解放,刘文典虽然〃偏安〃于云南大学,但以他狂放不羁的言行,很难保证今后依然可以如此。经过慎重考虑,胡适开始谋划送刘文典及其家人去美国。他主动为刘文典联系好了在美国的具体去所,甚至为他们一家三口人办好了入境签证,但刘文典在接到胡适的通知后,却迟迟不肯出发:〃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离开祖国?〃

  第16节:朋友胡适之(13)

  刘文典将这一想法告知了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熊当时正在外地开会,得到消息后,当即给刘文典捎来了意见:〃暂时别动,等我回来再做决定。〃就这样,刘文典与〃朋友〃胡适从此天涯相隔,鱼书魂断。
  胡适随了国民党,自然已不再是共产党的朋友。解放后,刘文典安心于云南大学的教学研究工作,除了偶尔跟学生谈谈陈寅恪外,几乎从未主动谈起胡适。这个曾在他生命中激起无数涟漪的人,似乎从此消失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众所周知,20世纪50年代前期,大陆曾掀起过两次声势浩大的〃胡适思想批判运动〃。担任这次批判运动总指挥的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说:〃中国近三十年来,资产阶级唯心论的代表人物就是胡适,这是一般所公认的,胡适在解放前曾经被人称为'圣人',称为'当今孔子'。〃郭沫若的意思很明确,发起〃批判运动〃就是要把〃当今孔子〃胡适拽下神坛,使之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最危险的思想敌人〃。
  其实,解放前夕,中国共产党曾明确宣布:〃只要胡适不离开北平,不跟蒋介石走,新中国保证北平解放后仍让胡适担任北京大学校长和北京图书馆馆长。〃6 但胡适拒绝了这一好意,留下三句话:〃在苏俄,有面包,没有自由;在美国,又有面包,又有自由;他们来了,没有面包,也没有自由。〃这无疑为日后胡适在大陆遭遇大规模的批判埋下了〃祸根〃。
  第一次〃胡适思想批判运动〃起始于1950年9月22日。这一天,香港《大公报》上刊出文章《对我父亲……胡适的批判》,作者署名〃胡思杜〃,文章说:〃在他没有回到人民的怀抱来以前,他总是人民的敌人,也是我自己的敌人。在决心背叛自己阶级的今日,我感受到了在父亲问题上有划分敌我的必要。〃
  尽管这篇文章一度被认为是〃伪作〃,但却带动了〃胡适批判〃的第一波浪潮。汤用彤、金岳霖、朱光潜、梁思成等一批解放后没有离开大陆的老知识分子,纷纷撰写文章,表明坚定的〃批胡〃立场。这一次批判因1952年1月的〃三反〃运动兴起而中断。
  关于刘文典在第一次〃批胡〃运动中的态度与立场,至今未见任何资料。一个极有可能的原因是,刘文典选择了沉默不语。
  然而,个人的力量毕竟阻挡不住时代的浪潮,尤其是时代的巨人掀起的惊涛骇浪。1954年10月16日,国家主席毛泽东写下那篇著名的《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支持〃小人物〃 李希凡、蓝翎批判〃资产阶级红学权威〃俞平伯的举动。毛泽东大笔一挥,语气委婉而态度坚决地写道:〃看样子,这个反对在古典文学领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适派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也许可以开展起来了。〃
  显而易见,在最高领袖的潜意识里,批判不批判俞平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批判一直与大陆〃作对〃的胡适。再往深里分析,这其实仍不是终极目的,〃老账新账一起算,对于文化界的思想混乱和不听指挥,是毛泽东要发动大批判运动的主要原因〃7 。
  〃批红〃、〃批胡〃的飓风,迅速席卷全国。远在西南边陲的云南大学,并未因〃山高皇帝远〃而享受〃豁免权〃。
  1954年12月29日,云南大学副校长李广田在校刊上发表《从〈红楼梦〉问题开始,深入开展对于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向全校师生发出〃开火〃的号召:〃虽然论争是从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开始,但其范围决不限于《红楼梦》和俞平伯,这乃是整个思想战线上工人阶级唯物主义对反动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开火,为了使火力集中,为了通过对于具体的人与具体的反动言论的批判使斗争得以深入而获全胜,故'斗争的火力不能不对准资产阶级唯心论的头子胡适'。〃

  第17节:朋友胡适之(14)

  在这种形势下,刘文典连沉默都没机会了。1954年12月,云大中文系先后三次举行全体教师会议,学习有关批评《〈红楼梦〉研究》的文件,并进行座谈。作为系里资格最老的教授,刘文典必须作表态性的发言。如今已无法知晓刘文典当时坐在会场中的心境了,面对周围开向胡适的炮火,他是否会想起当初与胡适交往的点点滴滴?他该是同仇敌忾,还是虚与委蛇?
  终于轮到他发言了。他像往常一样,稍稍坐直了一些,不慌不忙点上一根烟,微微张开眼,看了看四周,用略带安徽口音的普通话,开起了头:
  谁都知道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向社会主义前进的国家,我们的文艺理论和一切研究学问的方法都必须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为指导的,这本是天经地义的、毫无问题的。
  简单地〃唱了一番高调〃后,他深深吸了一口香烟,话锋一转:
  但是要树立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观点并不如此简单,必须经过长期艰苦的斗争,才能得到完全的胜利。我们政治上、军事上的敌人现在是跑到台湾岛上去了,解放大军一发动指日就可以消灭得了。但是思想上的敌人却顽强的盘踞在我们的脑子里,要想彻底肃清不是那么容易,但就《红楼梦》这一部书的研究说,毛主席发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距今已有十几年,而全国解放已有五年了,才由李希凡、蓝翎两位同志发现了它的根本错误,可见我们大家思想上麻痹到什么程度。这也就说明一般研究文学的人并没有真能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武装自己,而是让资本主义的思想在脑子里安然不动的盘踞着。
  就我个人而言,这情形不只是中国有,就是在苏联也还难免。在语言学方面,几十年来都崇奉马尔为权威,对他的说法也没有看出错误,一直到斯大林《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的论文发表出来,才像太阳出山一样把马尔的这一座冰山融化了。从这里更可以看出资本主义的残余思想是如何的顽强,而随时提高警惕,加强政治学习又是如何重要。
  紧接着,刘文典谈到了自己对于这一场批判运动的看法。和座谈会上其他老师指名道姓将〃资产阶级唯心论的头子胡适〃骂个狗血喷头不同,他只是大而化之将矛头对准了包括自己在内的〃研究古典文学的人〃:
  我看这一次运动既不是专对俞平伯这个人,而是一场思想斗争,尤其是要对每个人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作斗争。因为研究文学的人,尤其是研究古典文学的人,年纪一般都较大,谁也不敢说自己脑子里没有资本主义唯心论的残余渣滓。就是研究自然科学的人也不例外,因为在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国家学来的那一套多少总带有些毒素;不过我们研究古典文学的人身上带的细菌最多,中毒也最深罢了。
  我常常说,古典文学好比一条牛,我们要吃牛肉、喝牛奶,吸取牛肉和牛奶的滋养料,来强壮自己,建立我们社会主义的文艺。也就是说,要〃撷其精华,弃其糟粕〃。但是这件事〃谈何容易〃。牛肉里可能有寄生虫,牛奶里也可能会有许多的结核菌,何况我们自己就是带菌者,或者竟是害着传染病的人,稍微大意,就会把毒素散布给学生。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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