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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狂人刘文典-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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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为何在后来激起那么大的反应呢?他到底在演讲中罗列出了鲁迅的多少条〃罪状〃呢?为何在昆明的报纸上几乎全是批判他的声音,而很少出现支持者呢?
  遗憾的是,刘文典的讲稿一直没有正式发表,草稿也在后来的生活变迁中丢失了。如今,当我们试图穿越时空隧道去打探刘文典当晚演讲的内容时,所能凭据的只有当年那些集中火力攻击他的云南老报纸了。
  据云南大学蒙树宏先生在《鲁迅史实研究》一书中考证,当时发表批判刘文典《关于鲁迅》演讲的报纸至少七种,包括《大观晚报》、《正义报》、《朝报》、《朝报晚刊》、《平民日报》、《观察报》、《昆明夜报》等,共发表批评或批判类的文章二十七篇,而支持刘文典观点的文章仅有两篇。其中,《观察报》和《正义报》表现最为积极,隔三岔五就有与这场演讲有关的稿件刊出,一连〃炒〃了半个多月。
  从报纸报道的情况分析,刘文典当晚演讲《关于鲁迅》的观点大约如下:一、他和鲁迅的人生观是不同的,鲁迅以为人世太坏、阴险、欺骗、虚伪,等等,真是层出不穷,但他则认为人都是很良善的,他活了六十多岁,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坏人。
  二、鲁迅是一个斗士,但斗士并不一定了不起。
  三、鲁迅小说所用的典故,譬如引车卖浆一典,翻遍古今的辞典都找不出,也就是说鲁迅用典的不古不文不恰当。
  四、鲁迅的小说取材,只专就一个地方的来取,而不取普遍的地方,而尤其只会写他家乡浙江的风景,譬如乌篷船之类。

  第63节:〃骂鲁迅〃风波(2)

  五、莎士比亚作品的伟大,就伟大在把他的作品翻译成任何一国文字,任何一国的人都懂,而鲁迅小说取材的偏僻只是一部分人懂而多数的人是难懂的。
  六、鲁迅他算不得一个思想家,因为他对中国的哲学还没有研究透彻。
  七、要研究小说就要懂佛理……印度佛理。鲁迅不懂佛学,更不懂印度学术,所以他把中国的小说源流并说不清楚。
  八、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抄了日本盐谷温的一部分著作,但鲁迅不会这样傻的,大概是参考吧。顾颉刚说了他这件事,他就和顾颉刚闹得不可开交,这足见鲁迅气量的不够。
  九、鲁迅的私德不好,他和他兄弟周作人就很水火。但文学家都是神经质的,两个神经遇在一块,当然要打架,这是可以原谅的。
  十、鲁迅说中国革命不会成功的,这是他错误的地方,一个民族既然会革命,那当然会成功,命都会革,而硬要说不会成功,这是不合逻辑的。
  十一、鲁迅只会作短篇小说,如《红楼梦》那样的长篇小说,敢说他作不出,如《金瓶梅》,敢说他更作不出。我们中国的革命小说革命到《金瓶梅》,可以说革命到顶,鲁迅的小说怎样能够比呢?
  十二、鲁迅总觉得时时有人在迫害他,根本没有这回事情,这是他精神病态狂的表现;就譬如他住在北平绍兴会馆里,总觉得会馆里的人无人不迫害他,要真的这样,人都在迫害人,哪里会有什么会馆?
  十三、近代做小说做得算是小说的,那是鲁迅,除了鲁迅,还有巴金。
  十四、把鲁迅恭维得上天的人,真觉讨厌;而把鲁迅骂得一塌糊涂的人,也很无聊,好多地方,别人是不知道鲁迅的,而他是清楚地了解的。
  十五、鲁迅的思想还是中国的思想,并算不得西洋的思想,只在技术方面,是外国的技术罢了。
  十六、鲁迅的文章根底,是得力于中国旧书的。要是他旧书读得不好,他是不能做得出那样的文章的。
  十七、最了解鲁迅的,是陈独秀先生,因为鲁迅做小说是陈先生叫他做的。
  十八、把鲁迅崇拜得了不起的人,还不是如像崇拜孔子的无聊。1
  这是一个化名为〃白听〃的人,在听完刘文典的演讲后,连夜赶工到凌晨3点写成后送报馆发表的,内容应该不至于有太多失真。后来许多报纸发起大批判,基本上就是依据这篇文章而引申开去的。
  从〃白听〃复述的情况看,刘文典当天晚上的演讲涵盖的内容十分丰富,既谈到了鲁迅的小说,又谈到了鲁迅的思想,还谈到了鲁迅的为人。尽管带有一定的〃拨乱反正〃的意味,但在遣词造句上确实有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之嫌,有的语句甚至直接揭了鲁迅的短。
  那么,刘文典为何要发表这样的演讲呢?他真的是像有些报纸所说〃想借此表示自己的'独特见解',而达到红起来的目的〃吗?
  刘文典与鲁迅的交往
  这就要从刘文典与鲁迅的早年往来说起。
  1956年是鲁迅逝世二十周年,云大中文系师生积极筹备了一个纪念特刊,约十五万字,内容主要是研究鲁迅思想和作品的论文。刘文典应邀向特刊编辑委员会成员鄢朝让、袁世平第一次讲述了他与鲁迅的关系。这次访问的文字整理稿后来被收进纪念特刊,题目《回忆鲁迅》还是刘文典亲笔题写的。
  据刘文典在这篇文章里回忆,他与鲁迅的〃渊源〃最早缘于〃先后同门〃,都是章太炎的学生。1908年前后,鲁迅重返日本,在东京研究文艺,这时听说章太炎于神田大成中学内开〃国学讲习会〃,于是邀集几个朋友另请章于《民报》社讲《说文解字》。1909年6月,鲁迅回国。这时,刘文典刚刚到日本留学,四处拜师无门,后来在一位朋友的推荐下,拜见住在日本东京小石川区学林社的章太炎,从此成为〃章门弟子〃。

  第64节:〃骂鲁迅〃风波(3)

  由此可见,鲁迅从章太炎学在先,刘文典则在后,两人在章太炎的讲学处并未谋过面。不过,在日本留学的中国籍学生平时往来甚多,刘文典也多次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鲁迅和弟弟周作人的故事,知道他们有两大有趣的特点:第一、周氏兄弟都不喜欢说话;第二、他兄弟两个随时都是口不离糖,以至饭都很少吃。鲁迅那时还不抽纸烟。
  从别人的口中,刘文典在心里悄悄刻画出了对于周氏兄弟最初的印象:周作人的西洋文学较好些,中国的旧学,鲁迅要学得好些。因为周作人是日本京都立教大学的学生,那里很多教授都是美国人。当然,这个仅凭道听途说而形成的印象,大体上是模糊的。
  回到国内后没几年,刘文典和鲁迅都进了北大文科教书。在此之前,他们还曾因《新青年》杂志而聚集在陈独秀的周围,只不过刘文典除了写稿之外,很少过问《新青年》的编辑工作,因而也一直未得机会与鲁迅见面。到了北大以后,两人〃虽然常常见面,但是很少往来〃,鲁迅没有去过刘文典的家,刘文典也没有去过鲁迅的家。
  刘文典说,他当时〃并不佩服〃鲁迅,〃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教授〃。每次在北大教员休息室里见面,他也几乎没听到过鲁迅同别的教授谈话,而且总是一下课就披起大衣走人。只不过,刘文典注意到一个细节:这时候的鲁迅已经不吃糖了,而是拼命地抽纸烟。
  有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刘文典没有课,刚好经过鲁迅的教室,于是便好奇地走了进去,想看看这位〃师兄〃是如何上课的?结果,一听就听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傍晚五点钟才回家。在这一次课上,刘文典发现鲁迅对西洋的文学、艺术以及中国所谓的〃旧学〃都是十分渊博的,〃从那天以后,我就开始佩服他,崇拜他〃。
  当然,这种〃佩服〃、〃崇拜〃更多源自对鲁迅学识的赞赏。这和他后来〃佩服〃、〃崇拜〃陈寅恪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对于后者的〃佩服〃、〃崇拜〃是全方位的。至于鲁迅人格的伟大,刘文典〃那时还没有发现〃。
  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刘文典与鲁迅长谈了几次。听到刘文典谈论对《昭明文选》的看法,鲁迅竟然没有像以前痛骂〃选学妖孽〃那样痛骂刘文典,反而给予他很多的赞赏,这让刘文典很是高兴。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样的交流而接近了许多,只是仍谈不上成为亲密的朋友。
  刘文典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们是少年同学、中年同事,比泛泛的朋友稍要亲密些。在教学、工作之外,两人仍然没有任何的私人往来。
  鲁迅后来成了中国文学革命和思想革命的一员健将,写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包括小说、诗歌、散文和杂文,向恶毒的旧制度发起挑战。但刘文典在读了鲁迅的《呐喊》之后,〃很不以他为然〃,因为在《呐喊》的序言中,鲁迅说〃中国的革命绝不会成功〃,而且还用〃曲笔〃在烈士的坟头上加了一个花圈。
  读完这些文字,刘文典很是不安,他认为〃鲁迅不只是孤僻,简直是冷酷了〃。这样的观点,也为他1949年7月11日的那场演讲埋下了伏笔。对于后来被人誉为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鲁迅,刘文典始终没有做到完全地〃崇拜〃,用他的口头禅说,就是没有做到〃十二万分地崇拜〃。
  后来,鲁迅离开了北京,先后到了广州、厦门、上海等地,刘文典与他也从来没有书信往来。

  第65节:〃骂鲁迅〃风波(4)

  两人最后一次会面,是因1929年5月李秉中结婚,新人在中央公园来今雨轩宴请亲朋好友。李秉中是刘文典在北大时的学生,也是鲁迅的学生,而且深得这两位老师不约而同的赏识。
  李秉中写了部《边雪鸿泥记》,请胡适介绍给商务印书馆出版,结果很长时间没有消息,只好央请刘文典打听一下近况。刘文典满口答应,立即给胡适写信,并在结尾落笔:〃请你务必拨冗回弟一信,以便答复前途。〃
  鲁迅更是把李秉中当做不可多得的〃少年知音〃之一。他也曾为李秉中的《边雪鸿泥记》多次写信给胡适,关切之心,令人感动。1924年9月24日,在一封给李秉中的信函中,鲁迅更是大胆解剖自我,首次坦露〃曾经想到自杀〃的隐秘心迹:〃我也常常想到自杀,也常想杀人,然而都不实行,我大约不是一个勇士。〃这样的声音在鲁迅的生命中还是很少听见的。他后来与李秉中一直保持着密切的通信往来。
  李秉中结婚,刘文典和鲁迅同时到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刘文典记得,那一天,他去得比较早,但鲁迅更早,躺在芍药栏边的一张藤椅上,悠然地闭目养神。刘文典看到鲁迅穿了一件新的竹布大褂,便开玩笑说:〃这可是《风波》里赵七爷的装束啊!〃
  鲁迅听了,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生气。《风波》是鲁迅写的小说,赵七爷是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是个遗老,总靠假学问骗人。鲁迅知道,刘文典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揶揄他的意思。
  由于婚礼迟迟没有开始,刘文典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鲁迅旁边,与他说了半天的话。鲁迅这一天的精神似乎特别好,面色也不像往常那样枯涩,只是说话的神情依然是一成不变的严肃,就连说笑话时都是一样。
  老友重逢,刘文典很热心地问起鲁迅在外地生活的状况。鲁迅说,有一次在广州,有个国民党军警想要考察他,他就不客气地回话说:〃我这么大的年纪,思想是极其复杂、极其古怪的,岂是你们这般年轻人所能考察得了的!〃一句话,把那几个年轻的国民党军警震得一愣一愣的,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刘文典听了,哈哈大笑,觉得很是有趣。
  两人正聊得热火,新郎新娘出来了。在主人的邀请下,大家各自走到大厅里吃西餐。席散的时候,已是下午3点多钟,刘文典就匆匆地回去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鲁迅。其实,这次鲁迅在北京也停留了一段时间,但刘文典并没有去找过他,足见两人交情的深浅。
  关于这次会面,鲁迅在1926年7月6日的当天日记里也有记载,不过依然是他一贯的简约笔法:
  赴中央公园贺李秉中结婚,赠以花绸一丈,遇刘叔雅。
  两人的交往似乎也就仅此而已,说不上多么亲密,也说不上多么生疏。据蒙树宏先生考证,鲁迅在著述里曾五次提到刘文典:见于《鲁迅日记》三次(两次见面,一次购买刘文典的《淮南鸿烈集解》),见于《鲁迅致许广平书简》一次,见于《二心集·知难行难》一次。2
  在《知难行难》里,鲁迅浓墨重彩地写了刘文典顶撞蒋介石的事情,行文是完全带着赞赏口吻的。这说明鲁迅极为钦佩刘文典的人格,对于和他的交情又不是完全冷漠的。
  铺天盖地的〃大批判〃
  或许正是出于与鲁迅这般的往来,刘文典才会在《关于鲁迅》的演讲中任意指点,〃大放厥词〃。

  第66节:〃骂鲁迅〃风波(5)

  1949年,距离鲁迅逝世已经十三年了。刘文典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时候的鲁迅早已不是活着时的鲁迅了,在当时很多人的心里,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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