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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王道无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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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康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庆长十四年,他就“抱恙在身,脉象不稳,目常朦胧”,每日誊写南无阿弥陀佛,翘首期待秀赖上洛。
  然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浪人,对各种传闻津津乐道,忖度清正的悲壮,却把一介莽夫福岛正则看作诸葛孔明一般的深谋远虑之士。
  高台院派了庆顺尼到浅野幸长处,希望秀赖上洛之时,去供奉着秀吉公牌位的高台寺一趟,和她见上一面。
  浅野幸长去与有乐商议,有乐道:“高台院的要求虽不过分,我们却不得不拒绝。”
  一旦提到高台院,淀夫人定会难以释怀,到时必会生事。
  丰臣秀赖进京的日子定于三月二十八。这个决定有违常规,在家康来说,极其少见。新帝即位之日定于四月十二,自应等到仪式结束后,再行私事。安排在天子即位大典之前见秀赖,恐是家康自己等不及了。
  家康此次带了名古屋城新城主义直与其弟赖宣。义直是年十二岁,赖宣十岁。家康印象中的秀赖与这两兄弟一般大小。秀赖实已十九岁,变成何样男儿了?家康有些恍惚。
  浅野幸长对家康禀报了高台院欲见秀赖之意,遂建议家康,是否考虑在二条城会见秀赖时,让高台院同座,这样她亦能得偿所愿。家康立刻答允。
  此次他未通过高台院敦促秀赖进京,便是考虑到淀夫人的心事。不过此时,他似已把这种顾虑全然忘记了。
  庆长十六年三月二十七,秀赖乘船离开大坂。
  “请代向祖父问候!”千姬不那般想念家康,许是因为幼时的记忆已淡却了。
  秀赖的随从除片桐且元、大野治长、七手组等人,另有加藤清正、浅野幸长等三十余人。一行人乘船抵伏见,当夜宿于加藤清正府邸,次日晨前往二条城。
  清正派五百亲兵沿途驻防。此外,板仓胜重奉家康之命,也作好了万全准备。
  对此,世人又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称病留在大坂的福岛正则已集结了一万士众,随时应变。但真在闹市集结一万人,大坂百姓肯定早吓得四处避难去了。归根结蒂,这种说法不过可笑的流言。
  家康对这些流言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亲赴二条城迎接秀赖。一看到秀赖,他忙摘下眼镜,出话招呼。
  秀赖身长六尺一寸,已然超过清正,充满活力的体态衬托得家康益发肥胖。
  “真让人惊讶。肥后守看上去小了一圈。来,坐到这边来。”
  二条城大厅上座,家康满面含笑,命人在面前为秀赖摆上褥垫。看到家康这般亲近,清正都忘了捋长须,脸上露出笑容。
  秀赖心中感慨万千。以前被呼为“江户爷爷”时,家康还是黑发黑眉,如今已须发皆白,眼睛周围是一圈圈皱纹,显得慈祥而平易近人,和“大御所”这个威严的称呼似不甚相称。他的下巴垂下两层,倒有些像个胖老太太。
  “先前一直听说大人身体不爽,秀赖甚是担心,今见气色甚佳,亦便安心了!”秀赖忽然心生异想:不叫“爷爷”似不足以表达思念之情。
  “哦……”家康不禁叹息。秀赖说话的正经样子,使他感到时光顿如倒流。
  “且来看看啊!”家康朝高台院道,声音哽咽,“你替太阁好生看看……唉,我们老啦!”
  秀赖终注意到坐在家康身侧的高台院和两位少年义直和赖宣,不过秀赖完全不认识他们。
  “母亲大人安好!”秀赖连忙问好,“母亲大人一切无恙,可喜可贺,秀赖给您问安了。”
  高台院温柔地对秀赖点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紫色的头巾下,她那一双眼睛饱含泪光。
  大厅里,家康的近侍、义直和赖宣的家臣,以及秀赖的随从,已依序坐好,到了义直和赖宣向秀赖问好时,气氛方活络起来。
  “来,拿酒杯来!现在我无甚牵挂了!我特意到京城来,就是为见见秀赖。嘿,秀赖已和我当年往大高城里运粮草时一般年纪了啊!”接下来,家康的老脾气又犯了,开始试探秀赖的才具:“平常可习兵法?”
  “是。有时射箭。”
  “好。每日都练?”
  “每日射三十支。接着是骑马,然后去阿千处用早饭。”
  “嗯。”家康使劲点点头,这个回答让人满意。
  “如今读何书?”
  “正读《贞观政要》”
  “哦,好!老师何人?”
  “请了妙寿院的学僧。”
  “好。你从小就喜习字……”家康正要问下去,又忙摇了摇头。此时下人开始端酒盘上来。
  酒过三巡,家康说起假牙时,清正终忍不住拭泪:家康让下人把盘里的蒸鲷鱼先分给自己一块,尝过之后,方让与秀赖用。他未说试毒云云,却对秀赖道:“秀赖,我还长牙了呢。”言罢,指指嘴,咀嚼起来。
  “长牙了?”
  家康得意地笑道:“哈哈!其实啊,是把山上长的牙装到我嘴里了!”
  “山上长的牙?”
  “是黄杨。用做梳子的黄杨做的牙齿。前两年琉球王拜访骏府时,长崎的茶屋四郎次郎带了个叫东作的假牙工匠去,花了三个月时间给我做了这副牙。还有,这副眼镜,乃是长崎的工匠用红毛国产的玳瑁做成。太平世道里能做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啊!”
  家康特意大张嘴,以指叩了叩假牙。秀赖惊讶地往前探身,似有些惊心。此种有趣的场面,引得清正忍不住笑出声来,眼里却泪花四溅。
  关原合战以来,丰臣旧臣始终心怀不安,认为家康早晚会给秀赖母子出难题。此种担心并非毫无根据,胜者为王败者寇,胜者通常会把弱者斩尽杀绝,人们无不为此机关算尽。信长公如此,秀吉公、三成也如此,九州的黑田如水至死都信这一条。而如今,时势完全不同了。
  清正正想着,家康特意叫过义直,让他把眼镜递给秀赖。
  “你看看这做工!道理和远视镜一样,戴上就能看见东西了。我以前想,眼睛花了,别说写字,恐怕连读书也不行了,不过一戴上这个,就能看得清楚。故才敢发愿书写南无阿弥陀佛六万遍啊!”
  秀赖先是依家康所言看了看眼镜,然后试了试,赶紧摘了下来。原来甫一戴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秀赖自是吓了一跳。
  家康呵呵笑了,“秀赖这年纪,就算戴了也看不清,是给我们这个年纪用的啊!”
  秀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把眼镜放回义直手上,颇有感触地对清正道:“您还不需要眼镜吧!牙齿似也很全呢。”
  清正拍拍胸口,捋了捋胡子,那仿佛是他一生最为开心的一刻。
  清正觉得,今日这情形,仿佛有秀吉公在冥冥中相助。他念了一辈子法华经,这份功德今日终于显现在眼前了。他看作母亲一样的高台院,以及太阁遗孤秀赖,竟和家康这般融洽。
  清正为了今日,不仅讨好家康,甚至还要取悦福岛正则和浅野幸长。连这把胡子,也不能不说没有向德川家示威的意味。不过,这些并非因为对德川武力有所忌惮,而是因为家康正在创建一个清正从未经历过的“太平世道”。这并非完全不可能,《法华经》中有相关佐证,史上亦曾有过太平盛世。姑且相信家康的努力,给他帮助,正是武人义务。若不尽此义务,只是祈祷丰臣氏繁荣昌盛,清正从信奉与良心上都过不去。正是出于此种考虑,他才费尽心力。今日这场面,让他感觉自己的努力并未白费。
  秀赖的随从被安排去了其他房间,家康和他已喝过了五巡酒,但还不想放秀赖走。其实,清正也是一样的想法:和高台院、秀赖、家康同席畅谈的机会,此生恐怕再无第二次了。
  双方武将相继离开大厅,这时又进来一些侍女,重新备膳。
  义直和赖宣还是孩子,遂让他们去了另室,在此种场合通常会陪侍的本多正信和正纯父子也未同席。也许家康知清正和正信不合,方这般安排。
  饭菜上毕,侍女们又端上酒。
  清正让侍女斟上酒后,对家康道:“今日乃是清正这一生最快慰的日子!在下多谢大人!”一开口,他立刻变得很有气势,只是泪眼朦胧。
  “我也一样啊!太好了,少君!”一直沉默无语的高台院,似也被清正的泪水感动。
  在座众人此时并不知,日后会发生何等不幸。
  在此之前,高台院有所顾虑,故始终压抑着喜悦之情,一旦开了口,声音便高昂起来:“少君应知老身的心思。我原担心,世道虽越来越太平,万一少君有个闪失……不过,现在完全放心了。你已长大成人,往后切切不要忘记大御所和将军的一片苦心!”
  秀赖频频点头。他并不厌恨高台院。他听人说过,自己出生时,高台院特意到伊势神富去祈福,他患重病时,高台院也是日夜忧心。更让他不能忘怀的,是高台院亦是他的母亲。当年她为了留下丰臣血脉,在秀赖出生后就立刻将他过继。秀赖并非通常所谓的“养子”,而是严格遵循旧习,把高台院和淀夫人分别当作“母亲”和“生母”。
  “孩儿绝不会忘记母亲大人吩咐。能见到母亲,孩儿也很高兴。”
  “是啊,能这样见面,你就不用特意去高台寺了。我会告诉你父亲今日情形。”
  “母亲大人要让孩儿到高台寺?”
  听秀赖这么一问,高台院吃了一惊,浅野幸长似未把她的意思传给秀赖,必是顾忌淀夫人。
  “呵呵,我以为清正和幸长知道。不过无妨,我已经看到你,就放心了。”高台院突然话锋一转,“对了,阿千还未有身孕吧?要是看到长孙就好了。”
  秀赖暗暗看了家康一眼,脸不由红了,“是,还没……还没有。”
  家康心里一动,秀赖的羞涩道尽了小两口的融洽。“秀赖,告诉阿千,做个贤内助,就说是我的话。”
  “是。”
  “还有一件要事,容老夫放肆。”
  “不敢当。请问何事?”
  “人有性善性恶,是吧,肥后守大人?”
  家康说教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如就此别过,此次见面的意义也少了一半。清正忙坐直了,“正如大人所言,是有善恶。”
  秀赖表情严肃起来,看着家康。他似准备诚心诚意接受家康的教诲,一脸紧张。
  “秀赖,这是我经常回顾这七十年,深思熟虑后悟出的结论。”
  “哦。”
  “人生并无善恶,只用眼睛去判断,必铸成大错。”家康说完,看了清正一眼。
  清正挺挺胸,点头,他似明白家康要送给孙女婿何等礼物了。“说谁人为善,谁人为恶,心底必有偏见,以为令自己满意者便是善人,令自己不满者便是恶人。”
  “大人说的是。”秀赖放下酒杯。
  “去掉偏见,人就变成一张白纸。这张白纸被放到什么地方,自身欲望的多少,都会给它染上不同的颜色。人若贫困时自暴自弃,可能变成强梁夜盗;在女人堆里厮混,必会沉溺酒色;怀才不遇者易生谋反之心;有为量者若有可乘之机,可会引起大乱。对吗?”
  “是。”
  “人重在后天的培养,与先天无甚干系……”
  清正端端正正坐着,心下诧异。秀赖一脸诚恳。家康却颇为得意,双眼放光,拳头紧握,或许这才是这个七旬老翁一生的真意。
  “若觉得身边坏人多,就是你的错!你应认为,是白纸被玷污了才是。”
  “是。”
  “另,你如今高居右大臣之位,将来许坐关白之位。不过,你不只是公卿,还是有领地的大名啊!”
  “是。”
  “因此,有暇无妨去狩猎。不是去杀生,而是去乡间看看,你所到之处,百姓怎样迎接领主。”
  “啊,是。”
  “明白了?哈哈!这样我也放心了许多。看看出迎百姓的态度,就知自己为政得失。一个领主若不能让自己的百姓引以为傲,就不能算是明主,不能算善政。”
  “是。”
  “好了好了,我无有说的了。你要和义直、赖宣,以及忠辉等人一比高下,如何?”
  话虽如此,直到宴席结束,家康一直在说教,高台院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地附和。
  清正不断点头,心中发热。家康所言,大都是太平之世的处世之道,全都来自自己的经验:如何正风纪,如何管理百姓,如何养生……若听者毫无兴趣,这番说教真可谓冗长乏味。然而,清正几欲泪下。自秀吉公归天,秀赖便被抛进锦绣丛中、女人堆里,何曾听过这番真言?总之,在清正看来,此次会面甚是圆满。
  家康毫不掩饰情感,说明秀赖比预料中更讨家康欢心,两家之间也许就此亲近起来。
  秀赖即将告辞之时,家康道:“公卿大多嫉妒你,故为答谢你今日来访,我令义直和赖宣送你回大坂,礼数要全,得让公卿们看看。”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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