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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战争与回忆-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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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厉声发出命令。
  过了一些时候,我才渐渐懂得这种长期扣押的真正原因。盖瑟本人起初也不知道。原先被扣留在维希的美国代办,后来也和大使馆全体人员被带到我们这里,他住在另外二家旅馆,连电话通讯都受到禁止。这位代办名叫塔克,是个能干的人——对我的著作非常钦佩,虽然这一点无关紧要——看来他只可以每天在电话上和在维希的瑞士代表简短地通一次话。所以我们,尤其是住在加利亚旅馆里的人,事实上完全处于和外界隔绝的状态,对于一切情况都毫不了解。
  我们受阻的原因后来终于弄清楚了,其实非常简单:在美国的那些应该和我们交换的维希人员几乎无一例外地拒绝回到法国。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德国佬此时已经占领整个法国。但是这使情况大为复杂化,而德国人也就趁机介入,抓住这个有利机会。到目前为止,他们仍是通过他们的维希傀儡进行谈判,但是事情也很清楚,他们是在利用我们讨价还价。
  如果法国人当时爽爽快快把我们送到只有三十英里远的西班牙边界,我们很可能在一两个星期内便得脱身。如果那样,那倒也能算是对于美国这几年来慷慨赠予这个政府的大量粮食和药品的一种理所应该的报偿。但是维希政权的这些人属于人类生命中令人齿冷的那一类型。他们卑躬屈节,趋炎附势,自命不凡,狡诈多变,虚伪矫饰;他们反动保守,歧视犹太民族;他们既逞强好战,又软弱无能。他恶劣之甚实在有辱法兰西文化。他们是当年陷害德雷富斯那一批坏蛋的残渣余孽。总之,我们没能脱身。我们现在还在这里,成了德国人为索还他们被关押在国外的形形色色的间谍分子而进行讨价还价的筹码;不用说,他们将会不择手段勒索高价。
  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着奥斯威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们长期滞留在马赛的门德尔松公寓期间,路过那里的难民络绎不绝——一般最多只留宿一两个晚上——因此,我们听到欧洲犹太人之间的许多可怕的秘密传闻。根据这些传闻,东方正在发生许多暴行:大规模的枪杀,密封车内的毒气屠杀,凡是被押解到集中营的人要么立即遭到杀害,要么被饥饿或奴役折磨致死。我一直不能肯定这些传闻的可靠程度,我现在依然不能肯定,但是有件事情却是肯定无疑的;那个不断重复的地名,那个总是用最最恐怖和最最惊慌的话语悄声吐露出来的地名,正是奥斯威辛。人们提到这个地名,通常总是用的日耳曼语,它那刺耳的发音,我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这些传闻并不纯属于苦难而造成的普遍的恐怖狂,那么奥斯威辛肯定就是一切恐怖的焦点——我的奥斯威辛,我小时候曾在那里上学,我的父亲曾在那里给我买过一辆自行车,我的全家有时曾去那里过安息日,听一个一个用意第绪语鼓吹复兴的传教士领唱圣歌;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一座基督教堂的内部情景,第一次看到十字架上真人一般大小的基督像。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面临的最终危险就是被遣送到奥斯威辛那个神秘可怕的集中营。那样,我脖子上的套索就会干干脆脆一下子收紧。但是,我们在这个小小星球上的偶然生存,不会按照这样一种富于艺术性的格局进行——这一想法确实给我不少慰藉——况且,我们和奥斯威辛之间远隔着一个大陆,而离西班牙和安全却只有三十英里路程。我依然相信,我们最后一定会回到家里;大难当前,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保持希望,提高警惕,准备在必要时击败那些官吏和畜生,这需要勇气。
  娜塔丽和她的孩子本来曾有机会逃走,但是由于她在关键时刻缺乏勇气,结果也陷入困境。我曾以非常激烈的措词写下一篇日记,记叙拜伦的突然来访,以及它的可悲结局。由于我的关系,娜塔丽和她的孩子如今落在这样一个日益险恶的可悲境遇,我为此感到的内疚更加深了我对娜塔丽的气恼。她一直不许我表白我的内疚,她总是打断我的话,说她是个大人,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对我毫无怨恨之意。
  现在,我们处于德国人的监督和控制之下已有一个星期了;我虽然依旧念念不忘,娜塔丽本该趁着那次机会,跟随拜伦一道离开,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更加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不愿那样做。没有合法的证件,万一落入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手中,那将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对待他们的看押对象,任何警察都必须多少摆出一副严肃、敌视、冷酷的面孔;既要执行命令,他们就不得不抑制住同情之心。 过去两年之中,凡是与我打过交道的意大利警察或是法国警察——就此而言,还有一些美国领事——统统毫无可爱之处。
  但是这些德国人则不一样。命令看来并不仅仅指导他们的行动,命令好似完全占据了他们的灵魂,不论他们的面孔或是他们的眼睛,都已容不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人情理性。他们是牧主,我们是牲畜;或者,他们是蚁兵,我们是蚜虫。命令切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关系。一切。这真令人骇异。确实,他们那种冷酷空虚的表情叫我毛骨惊然。我知道,上层人物里有那么一两个“正派人”(盖瑟的说法),但是我这次并未碰上。我以前也曾结识过一些德国的“正派人”。而在这里,你只能看到条顿民族的另一副容颜。
  娜塔而很可以跟着拜伦去冒一次险;象他那样机智勇敢的年轻人实在少见,再说他还有特别外交证件。只消猛然一下冲过火焰,也就万事大吉。如果她还是昔日的娜塔丽,或许她会这么做,但是她却为了孩子而畏缩起来。詹姆斯。盖瑟依然坚持(只不过,随着时日的消逝,他的自信也逐渐减弱),他对她的劝告是对的,最后的结局还是会不成问题的。我觉得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起来。昨天夜里,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雪地去参加午夜弥撒的路上,我和他又把这件事情谈了一遍。他坚持说,德国人因为要在这场交易中尽可能不使他们的间谍暴露身份,所以不论现在还是以后,不论是对谁的证件,他们都不会过于仔细地检查。娜塔丽、路易斯,还有我,不过是三个有热气的活人,或许能换到十五名德国佬。能这样,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不会再另生枝节。
  他认为重要的是,我应该把身份隐瞒到底。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是和级别较低的法国人和德国人打交道,几年之时,他们之中谁也不会看什么书,更不用说我的书。他说证明我记者身份的证件不会发生问题,那些警察官谁也没发现我是什么“名流”,或者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发现我是犹太人。考虑到这一点,他打消了有人提出的要我给旅馆里的人作一次讲座的建议。为了消磨时间,合众社的一名记者正在加利亚旅馆张罗一组演讲。他给我出的题目是耶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几天前的事,要不是吉姆。盖瑟否决了这一建议,我是很可能会同意的;但是,自从我经历了那次午夜弥撒以后,我是无论如何——即使回到美国以后,即使有人出大价钱——也不会再以耶稣为题来作宣讲了。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至于这是一种什么变化,我还需要进一步探索。最近几个星期以来,即使是关于马叮路德的题材,我也越来越感到难以下笔。昨天夜里,我心中的那一变化刚刚露出端倪,我仍需要集中精力,才能理出一个头绪。不出最近几天,我将在这本日记中追溯一下自从在奥斯威辛第一次看到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直到后来在波士顿曾经一度皈依基督教,这八年间我所走过的道路。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娜塔丽抱着路易斯从她的卧室走了进来,两人都穿得厚厚实实,准备出去进行她早晨的散步。打开房门,我们那个阴沉的德国影子对着我们怒目而视。
  第五十五章
  除夕晚上,帕格出乎意料地向罗达提议一起到陆海军俱乐部去。罗达知道他一向讨厌那些奇形怪状的纸帽子、喧闹作乐的人群以及酒气熏人的接吻;但是,他说他今天晚上希望散散心。罗达喜欢新年除夕的这种胡闹场面,因此她高高兴兴打扮了一番。她身上穿的还是早先为英国募捐包裹时穿过的那套银线丝织礼服,当他们挤在一群喜气洋洋的高级军官和太太们当中穿过走廊的当儿,罗达觉得没有几个妇人及得上她那一身打扮的标致和光采。罗达和帕格走进餐厅的时候,哈里森。 彼得斯站起来向他们挥手,请他们与他同座,那一霎间她不免感到有点局促不安。她对彼得斯的举止行为洁如白雪,无可告议,但是,他会提起巴穆。柯比吗;或者,他会显得过于亲热吗?
  帕格挽着她的手臂,感到了她的犹疑,带着讯问的神色朝她看了一眼。她打定主意:根本不必介意,就让它最后公开出来好了!“啊,真巧!彼得斯上校在那儿。让我们到他那儿去吧!”她兴高采烈地说。“他是个好人、我在教堂里遇见过他。不过,他到底是从哪儿搞来这么个合唱歌女的?你跟她同桌坐在一起能叫我放心吗?”
  彼得斯和帕格。亨利握手的时候,比他要高出一个半头。他那位年轻女伴一头金发,胸脯丰满,穿着一身有点象是希腊女衫的白长裙,裸露出大块的玫瑰色肌肤,是英国采购委员会里的一名女秘书。罗达说起他们认识帕米拉。塔茨伯利。“哦,真的吗?未来的勃纳一沃克勋爵夫人?”这位姑娘说话颤音很重,使维克多。亨利觉得心头一阵刺痛。“我的好帕姆!你差点没让我们委员会里的人吃惊得昏过去。帕米拉以前是我们办公室里的造反分子。一直叽叽咕咕地骂那个老头子奴隶监工!勋爵老爷以前老是叫人加班加点,现在可好,不是就要报应了吗?”
  他们吃着俱乐部里淡而无味的这顿饭菜和走了气的香摈,谈着沉闷乏味的战时话题,慢慢度过午夜之前的一个小时。碰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有一个长着象方头猛狗一般的紫酱色下巴的陆军航空兵上校和他那个厚施脂粉、个儿纤小的妻子。这位上校刚从中国、缅甸。印度战区归来,现在一个劲地抱怨他那个战区不受重视。上校说,人类的一半住在那里,连列宁也认为这个地区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必争之地。如果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那么白人最好还是另外换个星球居住,因为到那时候地球上就容不得他们了。华盛顿看来没有一个人懂得这一点。
  一位陆军准将——他的勋标惹人注目地要比彼得斯和那位中国、缅甸、印度战区的上校多——则大谈特谈海军上将达尔朗的遇刺;他说他在阿尔及利亚曾经和他非常熟悉。“这位突眼睛这样下场实在太可惜了。我们艾克①参谋部里都管达尔朗叫作突眼睛。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个倒了霉的法国佬。当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亲纳粹派,但是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再说,我们把他抓到之后,他马上交出了许多物资,保全了一大批美国人的性命。可是现在戴高乐这家伙,以圣女贞德自居,其实除了夸夸其谈和伤心难过之外,我们从他那儿什么也得不到。叫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左派战略家也知道这吧。”
  其实,罗达根本没必要顾忌彼得斯上校。他几乎看也不朝她看一眼;相反,他倒是不断在打量她那个矮个儿丈夫。此时他一言不发,面容严峻、疲 惫。 彼得斯终于向他问起了对战局前途的看法。
  “哪儿的战局?”帕格问。
  “整个战局。海军是怎么看的?”
  “上校,那得看你在海军中担任的是什么职位了。”
  “那么从你所处的地位看呢?”
  这位相貌堂堂的高个儿陆军军官没话找话,问些这种毫无意思的问题,很使帕格迷惑不解,他于是回答说:“已往的情况和将来的情况都是一团糟。”
  “完全同意,”彼得斯说——此时喧闹的餐厅里的灯火闪了几下,然后暗了下来——“你作的这个年终总结要比我在所有报纸上看到的强多了。 啊,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五分钟就到午夜了。亨利太太,请允许。”她就坐在他的旁边,这时他把一顶纸做的牧羊女帽子戴到她头上——他的举止出奇地斯文优雅,她感到就连帕格也决不会找碴儿——然后又把一顶用烫金硬纸板做的钢盔斜戴在自己那头漂亮的灰发之上。这张餐桌上并非每个人都戴上一顶纸帽,但是使得罗达吃惊不小的是,她丈夫竟也戴上了一顶。除非是在孩子们小时候的生日宴会上,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维克多头上那顶带金边的粉红纸帽丝毫也不使人感到好玩可笑,相反却使他的神色更显得痛苦悲哀。
  啊,帕格!瞧你这副样子!“
  “新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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