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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战争与回忆-第102章

小说: 战争与回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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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体确实多不胜政,看了使人怵目惊心,但更为显眼夺目的是,在这片奇异的美丽荒原上,炸毁和烧毁了的坦克遍地都是;结伏着的残骸伸出长长的炮筒,在柔和的灰白色、棕褐色和粉红色的广差沙地上,投下延长的青灰色影子。这里是一幅同基德尼山脊最不协调的情景:在原始荒凉的沙漠旷野里,到处是一堆堆被击毁的、翻倒的二十世纪机器;而在人们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古代身穿盔甲的勇士们骑在骆驼上、战马上或汉尼拔大象背上作战的情景。
  这些士兵和机器是从多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葬身沙场的呀!是什么不寻常的接题演变的事件把这些年轻人从来因河畔和普鲁士、从苏格兰高地和伦敦、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送到这里,在这遥远的非洲,在这于旱和荒凉得象月球一样的地方,用喷火的机器相互厮杀?
  然而这就是这次战争的标志,象这样的战争还从来没有过。这次战争的战火燃遍了全球,象基德尼山脊这样的战地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球上比比皆是。人们离乡背井,被送到不能再远的地方,带着人类为之骄傲的勇敢和耐力,用人类为之感到羞耻的可怕的器械相互残杀。
  再过一会,我就要坐吉普车回开罗去,在那里我将口授一篇我在这里所见的电讯。现在太阳已接触地平线,我看到离我不到五十码的地方,两个情报官员正从一辆炸毁的德国坦克里往外拖一个驾驶员。这个德国驾驶员浑身焦黑,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身子、手臂和腿,一股臭猪肉的气味,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靴子,只烧焦了一点儿。
  我感到十分疲 惫。有上个我所厌恶的声音对我说,这次战役是英国在陆地上所取得的最后胜利,我们的军事历史可以拿这一堪称最辉煌的胜利作为终结。取得这一胜利主要依靠不远万里从美国工厂运来的机械。今后不论在什么地方作战,英国士兵将一如既往,英勇地去战斗,但战争的主动权正从我们手中消失。
  我们人数少,力量弱。现代战争是对工业的一场血淋淋的、叫人为之胆寒的检验。德国工业的生产能力在一九零五年就超过了我们。我们是全凭毅力撑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今天地球上的两个工业巨人是美国和苏联,德国和日本已不是它们的对手。现在它们已从出其不意的挫折中振奋起来,从事征战了。托克维尔的预想行将在我们这个时代实现,它们两家将要瓜分天下。
  在基德尼山脊下沉的太阳是在大英帝国的土地上沉落的,我们还在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们,大英帝国的太阳永不沉落。我们的帝国是在探险家们的技能中诞生的;是在我们的义勇骑兵的骁勇中诞生的;是在我们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天才的创新精神中诞生的。我们抢先起步,潜据世界前列已长达二百年之久。我们陶醉于庞大舰队保护下的长期太平盛世,我们认为这种太平盛世会永世长存。于是我们昏昏入睡。
  在这里,基德尼山脊上,我们抹去了嗜眠症带来的耻辱。如果说历史就是兵戎相见,那就让我们现在开始体面地退出这个舞台;但如果历史体现了人类精神向世界自由边进的进程,那我们就永远离不开这个舞台。英国的思想、英国的制度、英国的科学方法将以新的面貌在其他国家为人们指引道路。英语将成为这个星球的语言,这一点现在业已肯定无疑。我们已经是新时代的希腊了。
  你们也许会反对说,可是新时代的主题是社会主义,对此我还不能十分肯定。即使能肯定,那么卡尔。马克思,这个传播经济上的伊斯兰教、一文不名的穆罕默德,他的嘈杂脱耳的教义就是建立在英国经济学家理论上的。他的基督启示录式的幻想就是在大英博物馆对他的盛情接待中创立的。他阅读的是英国书籍,生活靠英国的慷慨大度,写作得到英国自由的保障,同英国人合作,死后葬在伦敦的一个墓地里,而这一切人们都忘记了。
  太阳落山了。夜幕就要降临,寒冷顷刻将至。两位情报官员招呼让我搭他们的卡车。靛蓝的天空中涌现出第一批星星。我最后朝阿拉曼战场上的死者环顾一眼,轻声地为这些可怜的亡灵祈祷,曾几何时,这些德国人和英国人在托布鲁克的咖啡馆里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丽丽。玛琳”,搂着同一批卖笑姑娘。现在他们一起躺在这里,他们的青春欲望已经冰冷,他们的思念家乡的歌曲也沉寂了。
  “晦,这件事可真是下践作孽!”
  小威廉明妮说。
  “不,不,我的小姑娘!”他说——帕米拉。塔茨伯利写道:正当我父亲用惯常韵味背诵这些诗句时,电话铃响了。是叫他去会见蒙哥马利将军的电话,他立刻去了。可是第二天上午一辆卡车却送回来了他的遗体。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个预备役军官,他被葬到亚历山大郊外的英国军人公墓里。
  伦敦《观察家》要我续完这篇文章。我试了试。我虽然还有父亲手写的三段笔记手稿,但我写不下去。我只能为他续完骚塞的诗句,我父亲战地报道的生涯也就是以这句诗结束的——“这是一个著名的胜利。”
  这时飞机在恶劣天气的上空嗡嗡飞行,天空明亮湛蓝,阳光照射在覆盖大地的白云上,使人目眩。斯鲁特心情沉重地倒在椅子里。他心里在想,从伯尔尼一路来,不仅仅在距离上而且在思想上都经历了一段漫长的道路。在瑞士首都的暖房里,在中立的舒适气氛笼罩下,对犹太人的关怀好似一株疯长的植物在他心头成长。现在他已回到现实中来了。
  如何才能唤醒美国的舆论呢?怎样才能摆脱“元首的脸”那样的傻笑、芬顿的玩世不恭和冷嘲热讽呢?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和“基德尼山脊”这样的文章竞争呢?塔茨伯利的那篇文章写得感人肺腑、扣人心弦,描绘了一场大屠杀,但对欧洲犹太人来说,不存在基德尼山脊这样的机会。他们手无寸铁,根本谈不上战斗。他们大部分人甚至连想也没想到,一场大屠杀正在进行。送往屠宰场的绵羊是令人不忍思考的。人们要转而去想别的东西。现在有一场惊心动魄的世界性戏剧供人观看,这是一场赌注下得最大的竞赛,主队最后会获胜。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终究是无法同基德尼山脊相比的。
  第五十章
  一九四一年九月,维克多。亨利出国的时候,国内还是一片太平景象,尽管“民主兵工厂”的论调也颇热闹,但孤立主义者和干涉主义者之间争吵激烈,军火生产不过是一条涓涓细流:军事当局战战兢兢地眼看国会仅以一票的多数通过延长征兵法案;当时这儿还是一个没有定量配给的国家。防务开支造成了产业界的繁荣,从东海 岸到西海 岸,夜间灯火通明,长途的公路和城市的街道照样汽车奔驰,犹如千壑竞流。
  现在他回来了,从飞机上向下看,旧金山已是一片战时景象:没有灯光的桥梁,在一轮圆月的清光下显出股助的影子,渺无人迹的公路象一条条灰白的长带延伸,住宅区的山上山下都不见灯火,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一片墨黑。在幽暗静寂的街道上,在灯光炫目的旅馆门厅里,到处都是穿军装的人群,这使他大吃一惊。就是希特勒的柏林也不象是这么个军人世界。
  第二天他在飞向东部的飞机上读到的报纸和杂志都反映了这种变化。 广告栏里充塞着尚武精神的爱国主义。那上面如果不是威武雄姿的铆工、矿工或士兵和他们的情人,就是甜牙咧嘴的日本人、蓄着希特勒式小胡子的毒蛇,或者是哭丧着脸、神肖墨索里尼的肥猪在挨打。新闻栏和年终时事述评里洋溢着飘飘然的信心,在斯大林格勒和北非,战争的局势已经扭转。太平洋只是一笔带过。也许要怪海军守口如瓶,在提到中途岛和瓜达卡纳尔岛的时候,根本没说起这两次战役的规模。帕格明白,即使发布了“诺思安普敦号”被击沉的消息,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一生中的这个灾难,损失了一艘巨大的战舰,给一幅充满乐观气氛的图景抹上了一点污斑。
  变化来得太突然了!近日来,太平洋上的越岛作战开始了。他在飞机上和候机室里所看到的还是几个月前的翻得破旧了的杂志。它们都是众口一词,哀叹盟国战争努力的疲沓拖拉,德军铁骑的深入高加索山区,印度、南美和阿拉伯国家的亲轴心国的骚乱,日本在缅甸和西南太平洋的进军。还是这些杂志,现在却异口同声地欢呼希特勒及其罪恶同伙的必然垮台。帕格觉得,民众情绪的这种变化何其轻福即使战略上的转变即将来临,战场上的屡战却还在后头。美国才刚刚开始死人。对军人家庭来说,如果不是对专栏作家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从旧金山同罗达通了电话,她说没听到拜伦的消息。战时没有消息,特别是得不到关于一个在潜艇上服役的儿子的消息,却不见得是好消息。
  飞机在冬天灰暗的天空中颠簸飞行,帕格反复思考着要他向人事局报到的命令以及同斯普鲁恩斯的那次谈话。迪格。布朗是人事局里负责上校级军官的职务任免的主管人,是他在海军学院的同窗。布朗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差,在军校的整整三年时间里,帕格帮助他操练德语,帮他考得了高分,从而提高了他在班级的名次,他一生的事业也由此得益非浅。帕格希望不费周折地再被派回太平洋司令部,因为当前在海军里再没人比尼米兹和斯普鲁恩斯开口更有分量;如果万一遇到官僚主义的推倭搪塞,他还准备理直气壮地去找布朗,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他。这位老兄是不能拒绝他的。
  怎样对待罗达呢?在一见面的片刻他该说些什么呢?举止又该如何呢?在绕地球半圈的飞行途中,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现在这些问题仍在困扰着他。
  在狐狸厅路上那幢大房子的黑色大理石门厅里,罗达倒在帕格的怀抱里哭泣。他臃肿的海军舰桥大衣上沾着雪花,他的拥抱颇有点碍手,但罗达却紧紧偎依在他又冷又湿的蓝呢子和鼓起来的铜钮扣上,抽抽噎噎地诉说:“对不起,哦,对不起,帕格。我不是存心想哭,真的,我是不存心的。见到你我简直高兴得要死。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我成了这么个爱哭的娃娃啦。”
  “别难过,罗。一切都很好。”
  在久别重逢的这个充满柔情的片刻,帕格倒是果真觉得也许一切都会好的。她偎依在他怀里,他只觉得她的身子柔软温馨。在他们结婚以来的漫长岁月里,他只看见妻子哭过几次;尽管她有许多轻浮浅薄之处,但却有一点忍痛自我控制的脾气。她紧紧搂住帕格,象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泪珠盈盈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啊呀,该死,真该死。我本来打算用微笑和马提尼酒来迎接你的。现在来杯马提尼酒也许味道会特别好,是吗?”
  “中午时候就喝酒?好吧,也许还更好呢。”他将大衣和帽子扔在凳子上。罗达手拉手地把他领进起坐室,壁炉里火苗在跳动,一大棵圣诞树上的各种装饰品闪闪发光,使房间里充满了童年过节和家庭欢乐的情趣。
  他拉住她的双手。“让我来好好看你一下。”
  “梅德琳要来这里过圣诞节,你知道,”她嚼叨开了,“没一个女仆帮忙,我想还是索性早点买棵树,把这麻烦东西修剪好。再说——好了,好了,还是讲点正经事吧。”她拿不定主意,一阵傻笑,把手抽回来,“你这位舰长的视察可叫我不好受。你觉得这条破船怎么样?”
  帕格几乎象是在打量别人的妻子。罗达的皮肤柔软清澈,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皱纹。她穿着这件针织的紧身上衣,身材仍象从前那样富有扭力;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只是稍许瘦了点。她的筋骨显得突出了。她的行动和姿态仍然轻巧、动人、娇美。在她说到“不好受”的时候,她逗趣地把十个张开的指头在他面前摆动着,不禁使他想起在他们最初几次约会时她那种淘气的妩媚。
  “你可真漂亮。”
  这种赞美的语调使她顿时脸上生光。她讲话声音有点沙哑,但音调动人。“你爱这么说。你倒是真神气!只是头发灰白了点,老东西,还真讨人喜欢呢。”
  他走到火炉旁,伸出了双手。“真舒服。”
  “哦,这些日子我的爱国热情可高极啦。还有实际行动。柴油是个问题。我调低了恒温器的温度,关掉了大部分房间、尽量烧木柴。为什么不从机场给我来个电话?你这个坏东西!害得我象头豹子一样,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公用电话亭都挤满了人。”
  “可不是,电话机纠缠了我整整一个小时,它老是响个不停。斯鲁特那家伙从国务院打电话来;他从瑞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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