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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无家-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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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你问我的那句话么: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你乃是潮流浪,我却是水中石。这天下的事啊,变得太快,没人看得清的……我不敢说自己会有好下场,可我也不敢说你们得了天下就一定太平,毕竟这种彻底颠覆式的变革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苏俄那边我有同窗……嗐……不说这个了,一时你也不能明白,你和我不管在哪边,都应该是铮铮铁骨的军人,用这样的方式道别,不也是军人之间的一段佳话么?回去吧,告诉你们首长,杨公庭不能投降,也不会退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厦将倾,我必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尊严所归!”
  老旦此时心灰意冷,沮丧万分。他真恨自己太笨嘴拙舌,说不动这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杨铁筠!一旦解放军开始进攻,自己冲过来该如何面对他呢?开枪?缴枪不杀?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杨师长,你知道咱们去斗方山的兄弟们还有谁活着么?”
  杨铁筠一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到地图前面吐出一口烟雾,缓缓摇了摇头。
  “只剩你我了,其他的人……都死在常德了!杨师长啊,俺现在都在后悔……那时他们在湖南农村活得好好的,俺为啥非要带他们去常德呢?他们都有了老婆孩子,就是因为俺这耐不住的性子,非要回去看看。赵海涛、梁文强、大薛,还有我们那好兄弟陈玉茗,都要跟俺回去,可这一去就没能活着离开。一想起来,俺这心里就像刀扎一样啊!还有俺手下那一拨又一拨的弟兄们,死在俺眼皮底下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最后那次,在徐蚌中原,解放军的大炮把俺一个营的弟兄都炸成了肉酱,他们连跑都来不及,俺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找不到……俺那杨师长啊……不为你自己,也想想你手下现在的弟兄们,他们有没有受过老蒋的恩戴?有没有受过陈长官的提拔?他们没有你那么多的人情顾虑,他们都和俺一样只是想回家种地,陪老婆看孩子孝敬爹娘……你……你难道就忍心让他们和你一样?你要是殉了民国,老蒋可能会给你写个对子,给你追个勋章,可你手下的弟兄们,他们能落得个啥?他们死了只会喂了野狗,连个坟堆都没有,你……你的清高,你的抱负,难道比你手下这万把弟兄的生命还要金贵么?杨铁筠!你为啥非要钻牛角尖儿,一条道走到黑呢哩?”
  老旦声嘶力竭的喊叫让杨铁筠诧异。他静静地看着老旦,时隔多年,这个只以善良勇敢为本钱的农民,已经在不息的战火中变得明白些了,甚至具有观察分析政治问题的能力了。老旦此番侃侃而谈,可谓深入浅出,在用大白话向自己讲述一个大道理,灌输当年自己曾教给他的那句话:你小子要识相!而且矛头直指自己心中那份仍带有书生气的军人式执著。他将老旦的话回味了好几圈,竟然无从反驳——也无意反驳了。他从副官手里又要过一只烟,点着了吸了一口,递给老旦,自己再点上一根,支着拐杖走了几步,慢慢说道:
  “老旦,回去吧!该说的你都说了,该想的我还要再想想。顺便……我想提醒你一句,等打完了仗,你就回家去种地,别去当官,什么官也别做,你……没那个本事。而且要争取加入共产党,切记,这个身份是块能保护你的好盾牌!在你们的新中国,打完了仗,情形会和以前不一样的!我有校友在苏俄那边学习,知道一些他们的事,那种政治斗争,你是没见过的。你的身份又和大多数人不同,就怕人翻旧账啊!”
  老旦听得不太明白,心想俺说东你咋说西哩?他刚要打断杨铁筠的话,杨铁筠一摆手制止了他。
  “听我说完。如果我可以起义,那我当年就会参加新四军,我没有加入新四军自有理由。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无怨无悔……哼哼!一百五十万装备精良的国军,坦克飞机大炮!半年之内,竟然被你们一百万没枪没炮的野战军打得稀里哗啦,这在中国的战争史上是一个奇迹啊!时势造英雄,二十多年前,时势造出个蒋介石,他带兵挥帜北伐,无关不克,无战不胜,再一统中原,当年是何等英雄,何等令人敬仰!如今,时势又造出个毛泽东,原本一介书生,什么军校也没上过,却一眼看透了中国的要害,看透了国民政府的病根,又偏偏能用兵如神,不成英雄也难啊!他手下这些将领,林彪、彭德怀、刘伯承、粟裕,陈庚,哪个不是人杰?却对他忠心不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他都不放在眼里,何等气概?不佩服不行啊……哼哼,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北伐的时候,大家虽有手足之情,却各有想法,要不是鬼子打进来,早就倾尽全力大打出手了……我的军人生涯虽不完美,也算光明磊落,没做什么亏心事,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
  说到这里,杨铁筠本想说“对得起弟兄”,又硬硬地噎了回去。自己真的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么?对得起现在自己身边的弟兄么?他扭脸看了看旁边的副官和卫兵们,他们个个神情黯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随即收住了话头,把烟头扔在地上,用拐杖头狠狠地拧灭了,头也不回硬梆梆地命令道:
  “带他们走,蒙上眼,送上船!”
  老旦一愣,杨铁筠为啥突地变了脸?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卫兵就把他的两条胳膊反扭过去绑了,一块黑布又蒙上了眼。杨北万见状立刻反抗,一拳打倒了身边的卫士,正要向杨铁筠扑过去,早被一个身高马大的副官扭住了脖子,眨眼之间也被绑了。老旦情急叫道:
  “杨铁筠,你做甚哩?把俺放开!你别一根筋死拧啊,非要吃这个眼前亏么?你要为弟兄们着想啊,你现在不是在打鬼子了,他们死得不值哪……”
  “老旦,你不要再说了,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你要注意你的立场,否则我就不能送你回去了,你他妈的要识相!”
  “杨铁筠……你……日你妈的!你放开俺!你不听俺的话,俺就不回去!上一次俺走了你没死算你命大,可这一次你没那个运气了!肯定活不了,日你妈的,你快放开俺!”
  “老旦,你不服从我的命令?”
  “日你妈的,杨铁筠,老子现在叫老解放,不叫什么老旦!俺现在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营长,为啥还要服从你的命令?你个资产阶级大地主大官僚的马前卒,顽固的反动派,俺现在以一个解放军军官的名义命令你,赶紧放下武器,带军起义,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命令你手下的兵陪你一块儿完蛋,就是活下来也是战犯一个,早晚逃不脱人民的审判和枪毙!”
  “哼哼,真好听的名字,老解放?谁给你起这么个名字?我不需要你来解放,也不会听你的命令,学那套革命口号倒是很快么?都带走!”
  老旦急得哇哇大哭。杨铁筠这么死硬,真让他毫无办法。他恨不得再像以前那样扛起他人就跑,可是自己已经被一个兵扛在了肩上,眼前漆黑一片,嘴里又被塞了一块布,再也叫不出来,只是急得腿脚乱踢。
  “老旦切记!打完了仗,回家去种地……我杨铁筠如果不死,有朝一日必去找你……”杨铁筠声音哽咽了。
  老旦闻听此言心如刀绞,循声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旋即被一众国军押着登上了船。被摘掉蒙眼布之时,老旦已经不再喊叫,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些精神委靡的国军士兵们。杨铁筠的副官一脸黯然,竟给自己敬了个礼。船越走越远,老旦猛地站起身来大喊道:
  “兄弟们啊,保护好杨师长,俺老旦求你们啦……”
  船越走越远,敌岸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老旦紧紧地抓着船舷,早已潸然泪下,泪水一串串地打碎在船舷上,再落入冰冷的长江水中……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毛泽东
  4月21日,老旦率领他的2营,登上了那成千上万只木船中的十几只小船,汇入那排山倒海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中,在半个小时内顶着如蝗的弹雨横渡长江。老旦再一次见识了猛烈的炮火,长江南岸被二野重炮炸得如同一道几十丈高的火墙,绵延百里熊熊燃烧,整个江面照映得亮如白昼。他们最为担心的江阴炮台,不可思议地扭过炮口,竟朝国民党阵地开了炮。22日,二野渡江部队占领并扩大了滩头阵地。第11军伤亡不大,第一波上岸的六个团伤亡连一个排都不到,而后面跟上的2营却损失了半个连,他们的船在过江时被敌机炸弹击中,牺牲了几十个同志,魏小宝也负了重伤。国军部队指挥官汤恩伯鉴于长江防线已全线被突破,于22日下午实行总退却。人民解放军随即发起追击,马不停蹄地快速突进,敌人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23日,三野解放南京。
  再回到杨铁筠的指挥所时,那里已经被密集如雨的炮火砸成了废墟。据侦察,杨铁筠的部队在炮击里死伤过半,没有发现猛烈的还击,剩下的部队不知去向,杨铁筠本人也下落不明,老旦让人找遍了所有的战俘营,也没有他的踪影,后来抓到他的一个副官,此人说,在解放军进攻之前,军统突然来了人,他被连夜带走了。
  二野的滩头阵地扩张迅速,大炮运上了对岸,开始往南猛轰,登陆部队本来想休整后再突进,很快就发现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刘汝明的第八兵团大多只放了几枪就开始跑路。除了用于逃跑的汽车一辆不剩之外,其他的武器装备连销毁都来不及,统统留给了解放军。15军的先头突击部队冲得太快,两个团一眨眼已经在南岸推进了百八十里,居然跑在了逃跑的一个敌军师前面,架起机枪就往回打,让晕头晕脑的国军以为遇到了督战队。
  过了大江,老旦还没来得及想点啥,就接到团里的命令:与3营作为先头部队,急行军过上饶奔松岭方向前进,日夜不停,追上逃窜的敌174师,堵住他们的退路,坚决狙击,等候第11军两个师援军对它的围歼。
  两个营冒雨出发了,老旦坐进了陈岩彬的吉普车,让王皓坐,王皓死不下马,说你们两人有反动派官僚习气,贪图享乐,回头向团长汇报,直到陈岩彬拿过去一壶酒才闭上了嘴。3营指导员林杰是个老广,腿上有风寒病,嘴里一个劲丢他老娘,说一百二十公里的泥泞路面,怎么也要走两天半,如今命令一天半就要追上脚长轱辘的174师,谈何容易?团里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陈岩彬倒是很乐观,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个老广懂个球?敌人的汽车和辎重在雨天里跑得更慢,国民党部队逃跑慢是出了名的,家当统统要带着,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部队在打日本的时候被人家活捉?不像咱们部队,除了武器粮食光脚板,啥球也没有!连门炮都不带就敢往前追,因此这个虎头蛇尾的174师肯定追得上。
  老旦一听不高兴了,拿帽子打陈岩彬,谁说国军打鬼子一个劲逃跑?老子在黄河边上,在武汉外围,在常德城里哪次退过?抬下去十几次倒是有的,在常德也是打到孤家寡人才撤退的,而且哪里有那么多家当?连他妈的炮弹都恨不得要掰开用!常德的炮兵都和八门大炮同归于尽了。陈岩彬哈哈一笑道:要是国民党部队都和你老旦一个心劲儿,那日本鬼子就打不下南京和武汉,咱们部队也就没这么容易半年就干掉一百五十 万国军!
  老旦想了想,觉得这厮话粗理不粗,但仍然不中听,而且还管自己叫老旦,就伸过脚去踹他,踹得陈岩彬差点把车翻到沟里,大喊救命。
  王皓终于有点顶不住了,瓢泼大雨让本来就感冒的他抖若筛糠,四处漏风的雨衣已经挡不住横飞的大雨,就找了个借口钻进车来。
  “喂,挪过去,我有点冷,进来暖和暖和。哎,你们知不知道军里为啥让咱们死追174师,不去追别的敌人?”
  “呦呵!老王啊,你怎么钻到我们这些反动派的车里来了?不怕我向你刘政委打报告?”
  “拉鸡巴倒吧你,王皓他还病着呢,钻你的车是给你面子。”
  老旦见王皓冻得一个劲哆嗦,心想你个笨鳖早不进来,非要装样子,这不活鸡巴该么?王皓脸一红,没有理会陈岩彬的嘲弄,一边擦水一边说道:
  “这个174师啊,原来在大别山参加围剿过我们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咱们三纵交手多次,手上沾着中野和晋冀鲁豫野战军的血,他可是白崇禧手上的王牌师,咱曾军长这是要给三纵老兵们报一箭之仇哪!”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该追!我丢类老母,老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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