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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双枪老太婆-第16章

小说: 双枪老太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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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两个孩子的安排,最令我们为难。宁儿快读书了,彬儿也正是麻烦的时候,我这两年去梁山教书,都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可是现在不行了。放在家里让母亲照管吧,不放心,怕敌人抓不住大人来抓娃娃。再说我那兄弟媳妇势利得很,总是埋怨家里受够了我们的牵连。于是我和玉璧商量,觉得以后运枪运子弹搞军需,我在重庆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干脆就把孩子寄在重庆曾三姐家。这个曾三姐,是我近两年来来往往在重庆认识的,是个寡妇,守着个独养儿子过活,虽然不大识字,却是古道热肠,肯帮忙,和我已经换了金兰帖子做了姐妹。她家房子也宽敞,除了一个没出嫁的妹妹敏言之外,平素没有旁人来往,把孩子放在她家,将来这里就是我们设在重庆的联络点。只是两个孩子太淘气,于是就请了一个叫韩嫂的保姆,和她住在一起。
  这么久没见到两个孩子,怪想的,我看了玉璧一眼:“我是当妈的,这事还用得着你说?”
  正是腊月二十头上,雨雪交加,路上不大好走。唐俊清和另外三个人扮成鸡鸭贩子,挑着装满鸡鸭和蛋的篾挑子走在前面。我扮成一个小地主家走人户的大少娘,上身穿了件团花袄子,脚上不敢穿胶鞋皮鞋,就依当地的习俗套了双麻窝子草鞋在布鞋上,有点不伦不类的。夏林背了个细篾背篼,里面放了一封粗壳纸包的糖食,装成我的长年。一路上,他们几个说说笑笑,我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心里只是思忖着,怎么去见李荣华。
  李荣华是木匠出身,以后进了绿林,由于慷慨好义,打富济贫,被人称为“义匪”,在川北特别是在广安、岳池、合川、武胜一带,很有名气。江湖上的人,不管闯了多大祸事,遇到多大困难,只要取得李大哥的一张片子,包你通行无阻,走到哪个码头,住下有饭吃,走时送路费。广岳一带的“下层人”每到穷途末路时,只要拜在他名下作一个兄弟伙,就可以遮风躲雨,沾到一些便宜。这位“义”字号二杆旗的大爷,号召一两千人千把条枪没问题,军阀杨森好几次想吃掉他,都落得损兵折将。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杨森委了他一个广(安)、岳(池)、合(川)、武(胜)四县联防司令官的空头衔。他识破了这个耗子精的奸计,假装有病,一直住在重庆,不去上任。我们第一次起义时,他暗地派了二百人来参加我们的队伍,直到现在还有一部分人坚持下来。这几年他一直利用刘湘部下欺上瞒下的倒卖武器之风,在重庆给我们购买枪弹。我听过不少关于他各式各样甚至十分离奇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
  船到千厮门码头,已是半下午了,我们就到行街悦和旅馆住下。这旅馆的余老板,是李荣华的兄弟伙,对山上下来的人有些照顾。夏林找到余老板,说要会李司令。余老板说李司令原来住在这里,近来感到这里不清静,在水巷子租了一间屋住着。我就和夏林一起去找他。这水巷子是从嘉陵江担水过路的巷子,路上一年四季都是湿浇浇的,我走不了几步,裤脚和一双布鞋都沾满了稀泥。找了好久,才找到门牌号数。进了大门,发现这是一个砖木结构的旧式平房;天井里有一个条石砌成的花台,台上放了三盆兰草;堂屋的神龛上供了一张关二爷的画像,古铜色的香炉里还燃着三炷香。我正在打量屋里的陈设,左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穿一件酱色的毛衣,一条马裤呢的青色西装裤,手上拿了一条花毛巾正在揩脸。夏林喊了一声李大哥,他连忙取下毛巾打招呼说:“老夏是你们呀,进屋来坐,进屋来坐。”
  这个人,四十来岁光景,很清瘦,却红光满面,两只眼睛奕奕发光。我们走进他的客房里,夏林放下给他带来的土产礼物:五斤赛龙场的挂面,六斤合川桃片,两坛黎梓卫的醋。夏林指着我说:“这就是廖大嫂,姓陈,陈玉屏。”
  李大哥连声说“幸会幸会,你们啥子时候到的,吃了饭没有?”
  我把玉璧的信双手递给他,他扯出来晃了两下就揣进衣袋里。我心里奇怪,却见他女人从厢房里出来了。这妇人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矮胖胖的身材,眉毛画得弯弯的,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李大哥板起脸,叫她去倒茶,待那女人进厢房去了,他才低声对我说:“我都晓得了,进货的事情,等一阵再讲。”
  一会儿,他女人捧着一个茶盘子出来,递给我和夏林一个人一杯茶,又挨着厢房站着。李大哥看了我一眼,见我穿得不洋不土的,脚上糊满了泥,就立刻拿出二十块大洋递给他的女人说:“去,小梁子百货铺里有做好了的衣服,快去买一套来,比你穿的要小一点,长一点,还要买双皮鞋,向大嫂比个样子。”
  我想刚到这里,怎好麻烦别人,就说:“李大哥,不要紧,我在李子坝还有衣服。”
  他女人接着说:“我这里有衣服鞋子,大嫂恐怕穿得。”边说边往内房间走。
  李大哥有点生气了,喊了一声:“转来,说买就买,你那衣服大得不得了,人家怎么穿得!”
  我看在眼里,心里想:看样子这位李大哥脾气不大好。不料待那女人走出去以后,他才换了口气对我说:“大嫂,你不晓得我那女人的嘴巴,不稳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说的话她听见了怎办?”他这才又把信从衣袋里摸出来,问我说:“廖大哥在信里说些啥子?”
  我说:“李大哥,你看信嘛。”
  他把信纸看了看,笑着说:“大嫂,不瞒你说,我不认识字。”
  我这才明白,赶紧把信接过来念给他听,说:“玉璧问候你好,又问这次皮头货进了多少,还差多少款子,上面需用很急,特派我们来取,还要请李大哥大力协助。”李大哥听了,摇摇头说:“抱歉得很,这次没搞到多少货,总共只有一打手枪,三千多发子弹;人家倒答应了我六十支步枪,但是要一个星期以后才能扯回销。至于款子嘛,请转告廖大哥说,请他放心,上面能找多少算多少,不够的由我拿出来就是,我这里还扯得动。”
  我听了心里想,六个人跑一趟,冒着风险运这点货,是少了点,可是看样子人家李大哥也有难处,总不能过于难为他。我说:“李大哥,这几年来你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我们山上的弟兄们都是感激不尽的。这次货少一点也不打紧,我们还要常来常往,只是上面催得急,你看怎么安排。”
  李大哥想了一下,问我来了几个人,我说连我六个。他又问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夏林说走旱路可以早两天到。他说,那就后天走吧。
  我急了,问明天行不行。李大哥沉吟许久才说:“大嫂你不晓得,这一向你们北路打得很凶,江边上和沿路对上去的人货都防范得很紧。我看你们最好从临江门码头上船,到头塘再下去走旱路,这样稍微好出城一些。我本想找雷忠厚雷旅长派两个兵送你们这一截,偏偏他又不在家。不过这次廖大哥这么急,万一贻误了军机,就坏了大事。这样吧,我这里马上分派两个弟兄去办,明天找人送你们上船。”
  说了一阵,天都快黑了,我和夏林起身告辞,约好明天在旅馆里见。我们刚要出门,李大嫂提了一个纸盒走了进来,说走了多少铺子都找不到一套合适的衣服,只是买了一双皮鞋。我从身上摸出五块银元来,她半推半就的准备接受。李大哥白了他女人一眼,对我说:“廖大嫂你这样见外,我要多心了。”
  我只好把钱收起来,心想二天买一节衣料子送他女人就是。
  出了水巷子,夏林把我送到小什字,伸了个懒腰说:“大姐你安安心心去看娃娃,这阵老唐他们恐怕把货卖得差不多了,我们今晚上要好好生生吃顿馆子,再到又新大舞台去看场川戏。”
  我说:“你就晓得耍,若是出了事情,你大哥要拿我是问的。回去跟大家说,看戏进馆子都可以,就是不能吃酒。”
  夏林吊儿郎当地答应着,转身回旅馆去了。我坐着黄包车到李子坝曾三姐家去,看望两个孩子。从小梁子到李子坝,很有点路程,黄包车夫在半明半暗的路灯下埋着头一路小跑。冷冷清清的大街小巷只有些卖烧腊的小酒馆和杂货铺亮着灯,一些穿黑制服的警察沿街走来走去。行至牛角沱,我在一家小店子跟前喊住了车夫,买了一斤水果糖和两斤花生,算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车到李子坝,已经二更天了,一进门曾三姐就拉着我高声叫了起来:“你这个背时的,舍得下来呀!”她这一叫,惊醒了刚入睡的宁儿,翻身起来坐在床上,喊了声妈妈,哇地一声哭着从床上跳下来,抱着我就不松手。我蹲下来捧起宁儿的脸,问她是不是想妈妈了,她抽抽搭搭地点点头,我一下子觉得鼻子发酸,眼里也湿浸浸的。半年不见,女儿长高了,也比在乡里时白净了许多;再看看睡得正香的彬娃,脸儿红喷喷的,嘟着个嘴巴像在跟谁生气。这时候,韩嫂打了盆热水过来,说:“莫喊醒他,这娃儿受了点凉,今天还有点咳。”
  我脱下满是泥浆的鞋袜,把脚伸进热水里,舒舒服服地嘘着气。曾三姐一边打发韩嫂给我找衣服,一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地唠叨:“看你穿些啥子哟,不三不四的,堂堂康家屋里的表小姐,泥呀水的糊得眉毛鼻子都看不清楚。你这个人呀,说也说不听,屋里不缺米不少盐的,硬要在外头乱跑,自找苦吃不说,还要让别人替你担心。”
  吃了韩嫂煮来的一碗鸡蛋酸辣面,浑身都暖和了,偎着被子坐在床上,和韩嫂、曾三姐摆些女人家的龙门阵。其实她们都晓得我和玉璧是干啥子的,可是又觉得这个党那个派跟女人家又有啥子关系,只是图着姐妹间人缘好,大家互相帮个忙。韩嫂说:“彬娃调皮,爱往马路上跑。宁儿倒听话,就是有点小气,有一次听说你到了化龙桥,大清早就悄悄地跑出去,从化龙桥街上一直问到河边的每一条船,天黑尽了,才饿着肚子哭哭啼啼地走了回来,真把我们急死了。”摆了一阵娃娃,曾三姐又问我:“上回给你做的那件夹旗袍,可是上好的锦锻料子,这回到重庆咋不带来上街穿?”
  我说,那件衣服倒都说好看,只是过于富贵气。曾三姐一听这话,沉下脸说:“你这个死女子,当时那么欢喜,这下又说什么富贵气,莫不是又拿去送了人吧?”我笑着说:“不瞒你老姐子说吧,在梁山教书的时候,一个学生的父亲死了办不起丧事,我就把那件衣服让给了一位平素很要好的官太太,钱给了那个学生回去买棺材。”曾三姐听了,叹口气说:“你这大手大脚的德行,啥子时候才改得了哦!”
  我拉着她说:“三姐,你莫叹气,我当时就给那个学生说,衣服不是我的,要谢就谢你,人家当真趴在地上给你磕了三个头。不晓得你那晚上搓麻将,赢了好多钱咯……”
  大家说笑了一阵,各自去睡了。宁儿紧紧抱着我,扳都扳不开。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隐隐约约全是嘉陵江上船工的号子声,睁开眼睛一看,天都亮了,韩嫂已经做好了早饭,筷子碗都齐齐崭崭地摆在了桌上。
  我匆匆吃了饭,正要出门,彬娃醒了。小家伙揉揉眼睛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张开双臂呼唤他,他也不过来;我去抱他,他慌慌忙忙地直往后缩。韩嫂见了,生气地说:“这娃儿咋连妈都不认了?”
  彬娃扁扁嘴,要哭的样子。我看宁儿还在睡着,怕惊醒了她要绊脚,忙说:“韩嫂你莫骂他,过些天我还要下来的。”说着咬咬牙,一扭头出了门。
  到了旅馆,李大哥已连夜把雷忠厚找了回来,一起在房间里等我。雷忠厚是杨森的一个旅长,早年也是穷娃儿,后来生活无着,在河上当过纤夫,扯棚子进了绿林,最后被杨森改编,在杨森办的军政学校当过朱德和陈毅的学生。此人不但是一员骁将,而且以讲义气著称,在四川泸州之战和湖北打仙桃镇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救过杨森的命。可是杨森只重视他的“杨家军”,对雷忠厚反而疑心重重,最后只给了他一个旅长的空衔,一直让他在重庆“坐冷板凳”。雷忠厚苦闷之后,也就看淡了,和李荣华成了最好的朋友;也和玉璧认识了,非常敬重玉璧的才学胆识,第一次起义时就帮我们买过枪。
  雷忠厚一见我,就打着拱直说:“久仰久仰,不知道大嫂来了,饭也没请你们吃一顿。”我们寒暄了几句,雷忠厚告诉我子弹都装进了子弹带,和十二支手枪一起,大家都带在身上,保险一些。还直说给廖大哥带个话,这次的货不够,下回一定多搞一些。我们谢过雷旅长和李大哥,赶紧收拾停当,趁着天色尚早,由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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