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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卫·科波菲尔-第22章

小说: 大卫·科波菲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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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悲哀,无法对那问题进行讨论,无论怎么说,也没法讨论那问题;欧默先生吃力地喘着气把我带回了客厅。
  这时,他向一扇门后一道很陡的台阶下叫道:“把茶和黄油面包拿来!”在那两样东西拿上来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坐在那儿向四周张望,并听着屋里穿针引线声和院里那边由锤子敲打出的音调。那两样东西被只盘子端上来,是专为我准备的。
  “我已经认得你,”欧默先生看了我几分钟后说,而在那几分钟里我并没对那份早餐怎么在意,因为那些黑色的东西已把我的胃口败坏了,“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年轻的朋友。”
  “是吗,先生?”
  “打你出生起,”欧默先生说,“我可以说在那之前。我在认识你之前认识你的父亲。他身高五呎九时半,占地二十五呎。”
  “咚——哒哒,咚——哒哒,咚哒哒,”从院子那边传来这声音。
  “他占地二十五呎,如果他占了其中一小块地的话,”欧默先生很和善地说,“那不是他的要求就是她的指示,我不记得了。”
  “你知道我的小弟弟怎么样了吗,先生?”我问道。
  欧默先生摇摇头。
  “咚——哒哒,咚——哒哒,咚——哒哒。”
  “他在他母亲的怀里。”他说。
  “哦,可怜的小家伙!他死了?”
  “别多想你无能为力的事,”欧默先生说,“是呀,那婴儿死了。”
  听到这消息,我的伤口又裂开了。我离开那份我几乎没尝一口的早餐,走到那间小房间的一个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把头靠在那儿,明妮忙把那张桌子收拾好,要不,放在那上面的丧服就会被我的眼泪弄脏了。她是模样好脾气也好的女孩,她轻柔慈爱地把我的头发从我眼睛上拨开;可她和我完全不同,她此时因就要按时完成活计了而很快活。
  这时,那锤子声也止住了,一个英俊的青年从院子的那边走到这屋里。他手拿一把锤子,嘴里衔着许多小钉子。他得先把这些小钉子从嘴里拿出来才能说话。
  “嘿,约拉姆!”欧默先生说,“你干得怎么样了?”
  “挺好,”约拉姆说,“干完了,先生。”
  明妮的脸有些发红,另外两个女孩相顾笑了笑。
  “什么!昨晚我在俱乐部的时候,你就点着蜡烛干的吗?
  是不是?”欧默先生闭上一只眼说。
  “是的”约拉姆道,“因为你说过,把那干完后,我们可以一起做次短短的旅行——明妮和我——还有你。”
  “哦!我以为你要把我排除在外呢,”欧默先生说着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咳嗽起来。
  “——因为你这么好心地说了那话,”那小伙子继续说,“我就挺心甘情愿地去干,你看就是这样。你能把你对它的看法告诉我吗?”
  “我会的,”欧默先生说着站了起来,“我亲爱的,”他停下来转身对我说,“你愿意去看看你——”
  “别这样做,父亲。”明妮拦住了他说。
  “我觉得这样做也许并非不合适。我亲爱的,”欧默先生道,“不过,也许你是对的。”
  我也说不出我怎么知道他们要去看的是我无比亲爱的母亲的棺材。我从没看到过任何人制做那玩艺,也从没看到我所知道的棺材,但当那声音不断响时,我就想到那是什么声音;当那小伙子走进来时,我就确信他做的是什么了。
  那两年轻女子(我还不曾听说她们的名字呢)干完手上的活后,又刷掉衣上沾的线头,便去店堂里收拾,准备接待顾客。明妮留在后面,把她们做好的东西折好,放进两只筐里。她一边跪着折衣放衣,一边小声哼一支轻快的小曲。她忙着干活时,约拉姆——我已确信他就是她的心上人了——走了进来,冷不丁亲了她一下(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就在一旁),并告诉她,说她父亲已吩咐套车,他得马上准备好。然后他又走出去,她就把顶针和剪刀放进口袋里,把那穿了根黑线的针仔细别在她长袍的前襟上,再利索地穿上外套。从门后一面小镜子里,我看到映在那里的她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我坐在屋角的桌子旁,一手支着头,一边看着这一切、一边想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些事。马车马上就来到店门口,先被放上车的是两只衣筐,然后是我,再就是那三位。我记得那是辆客货两用的车,漆成很阴郁的颜色,由一匹长尾巴的黑马拉着。车厢里就坐着我们几个实在太宽敞了。
  想到他们当时乘车的原因,看到他们那么快活地坐在车上,我想我后来再也没有经历过和他们在一起的那种奇怪感觉(也许,我现在世故多了)。我不生他们的气;我好像被扔到一些与其毫无半点沟通可言的东西中间一样,对他们更加生畏了。他们好不快活。那年长的坐在车前部赶车,那两年轻的就坐他后面,他对他们说话时,他们就马上趋身向前,分别俯在他那张大胖脸的两侧,很注意地听,要不是我那么退缩,他们也会和我交谈的。可我心情沮丧地坐在一角。他们的调情和恣情把我吓住了(虽然那还远远够不上是喧闹),我几乎奇怪——居然他们不因那铁石心肠而受到任何责罚!
  于是,他们停下来喂马,吃喝开心时,我应坚持禁食而不去碰他们碰过的东西。所以,一到家,我就尽快地从后面爬下马车,这样,就不至于和他们一起在那仿佛看着我的肃穆窗子前了,那些窗子一度曾那么明亮亮而现在却好像搭下了眼皮。哦,看到我母亲房间的窗户时,还有那个在好时光时曾是我的窗户时,我先前为回来时什么能让我流泪而操心是多么不必要的了!
  我还没走到门口,皮果提就抱住我,把我带进了房子,一看到我,她就悲痛迸发,但她很快控制了,只低声和我说话,轻轻走路,好像怕死者受到惊扰一样。我发现她已很长一段时间没上过床了。她整夜地坐在那里不动,守候着。她说,只要她的那位可怜又可爱的美人还留在这地面上,她就决不会离开她。
  我走进客厅,默德斯通先生在客厅里,可他并没注意到我,只是坐在火炉边的扶手椅上默默流泪,默默深思。在铺满信件和文件的书桌旁坐着正忙着的默德斯通小姐,她向我伸出凉凉的手指,然后低声而严厉地问我是否已量过丧服尺寸了。
  我说:“量过了。”
  “你的衬衣呢?”默德斯通小姐问,“你带回来了吗?”
  “是的,小姐。我把我的衣服都带回来了。”
  这就是她那种坚定所给予我的全部安慰。我深信,在那样一种情形下,她很得意地显示她那种冷酷气质里的一切刻毒,她把这些称为是她的坚定、自制、意志和练达。她特别引以为荣的是她办事能力,现在她正持一付铁石心肠,把一切都用笔墨写下而以此来炫耀其能力。那一天余下的时间,以及后来的日子里,她从早到晚都坐在她那张书桌边,用一支坚硬的笔嚓嚓写划,对每一个人说话都用那种镇静低沉的语调,脸上的肌肉没一丝松驰过,甚至她的衣着也没半点显示出慌乱。
  她的弟弟有时拿起一本书,可我没见到他读过。他打开书,盯着书,好像在读,却整整一个小时没翻过书。然后,他放下书,在屋里踱来踱去。我常合手而坐地看着他,数他的步子,就这样度过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他很少对她说话,根本不对我说话。在那死寂的住宅里,除了那些钟,他就是唯一安定不下的了。
  出殡前的那些天里,我几乎看不到皮果提,除了在上楼下楼时我总看到她在我母亲和那婴儿躺着的屋子附近,那就是每晚我上床后她来到我身边,坐在我床头。在出殡的前一两天——我想是前一两天,不过在那段沉重的日子里,我觉得我是满脑乱成一片,根本没留心日子的消长——她把我带进那个房间。我只记得,在床上一种白色罩单下,仿佛躺着这幢住宅的庄严寂静的化身,床四周美丽、整洁、清新。她要轻轻掀开那罩单时,我叫道:“哦,别这样!哦,别这样!”
  并捉住了她的手。
  就算出殡是昨天举行的,我也不可能记得更清楚了。我一走进那间最好的客厅时,那屋里的气氛,旺旺的炉火,瓶中酒液的熠熠折光,杯盘的式样,糕饼的微微甜香,默德斯通小姐穿的衣发出的气味,还有我们穿的黑衣,我都记得好清楚。齐力普先生也在客厅里,并过来和我说话。
  “大卫少爷好吗?”他祥和地说。
  我不能对他说我很好。我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
  “天哪!”齐力普先生柔和地笑道,眼中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我们的小朋友们在我们身边长大了。他们长得我们都认不出了,小姐?”
  他后一句话是对默德斯通小姐说的,但后者并不作答。
  “有了很大的进步吧,小姐?”齐力普先生说。
  默德斯通小姐只是做样子式地点点头,但皱着眉头,算是回答。受挫的齐力普先生握着我的手走到屋角,再也没开口说话。
  我说出这一点,是因为我要说出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因为我只关注自己或回家以后关注过自己什么。现在,钟声响起,欧默先生和另一个人过来叫我们准备好。正好似很久以前皮果提就告诉过我的那样,曾送我父亲去那同一个墓地的人又在同一间屋里准备好了。
  这一行有默德斯通先生,我们的邻居格雷普先生,齐力普先生,还有我。我们走到门口杠夫和他们所抬的东西已来到花园里了,他们在我们前面走过花园小径,穿过榆树林,经过院门,来到墓地;夏日的早晨,我曾常在那里听鸟儿欢唱。
  我们围着墓穴而立。我觉得那天好像和所有别的日子都不同,连阳光的颜色都不同,是一种格外凄惨的颜色。此刻,墓穴周围是我们和将入土安息的人从家里带来的肃穆和寂静。我们脱下帽站在那里时,我听到教士说:“主说,我是复活和生命!”他的声音在露天里听来似乎很奇特,但非常清晰明了。接着,我听到了呜咽声,然后我看到旁观者中那位善良忠心的仆人。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中,我最爱的是她;我那幼小的心中坚信:总有一天上帝会对她说:“做得好。”
  在那一小群人中,有许多我熟悉的面孔,有我在教堂里看来看去时认识的面孔,有当年看到我母亲如鲜花初放时来到这村里时的面孔,可我并不在意这些面孔——除了我的悲痛,我什么也不在意——但我看到了这些并认识这些,我甚至看到我背后很远处站着的明妮,以及她朝她那离我很近的情人飞送的眼风。
  一切结束了,土填进去了,我们散开回去了。在我们眼前我们的住宅,那么漂亮,依然如旧,可在我年轻的心里,它和已失去的是联系得那么密切。于是它使我悲从中来,与它唤起的悲痛相比,我一切其它的悲痛都不算什么了。可是,他们扶着我往前走。齐力普先生对我说话,到家后,他又拿给我一点水喝,我向他告辞回我的卧室去时,他那么温柔地和我分手就像女人一样。
  正如我说的,这一切宛如在昨天发生的一样。而后来的许多事已飘往彼岸,将来,一切被忘却的事都会在那里重现,可是这一件事会像一块巨大的岩石站立在大海中。
  我知道皮果提会到我房里来。当时那种安息日的寂静于我们俩都很合适(那一天那么像星期天!我已经忘了)。她坐在我小床上,紧靠着我,抓住我的手,时而把我的手放到她唇边,时而用她的手来抚摸,仿佛是在照顾我那小弟弟一样。
  她按她的方式,把她不得不说的所发生的事告诉我。
  “她一直不舒坦,”皮果提说,“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这样。她心神不定,也不快活。那小毛头生下来时,我以为她会好起来了。可她更虚弱了,一天比一天差。小毛头出生前,她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儿哭;小毛头出生后,她总轻轻对着他唱——唱得好轻,有一次我听到后都觉得那是天上的声音,是正在飘着远去的声音。
  “我觉得她近来变得更胆小、更担惊受吓了;一句粗暴的话于她就像一记拳头。可她在我眼里还是那样,在她那傻乎乎的皮果提眼里,她永远也不会改变;我那可爱的小姑娘是不会改变的。”
  说到这里,皮果提停了下来,轻轻拍子拍我的手。
  “我最后一次看到老样子的她是在那一晚,是你回家的那天晚上,我亲爱的。你回学校去的那天,她对我说:‘我再也不会见到我亲爱的宝贝了。’不知为什么我知道这事,这是真话,我知道。
  “打那以后,她老想打起精神,每当他们说她没思想、不操心时,她总强打精神,但已没用了。告诉我的那话,她从来没对她丈夫说过——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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