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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1羽.青空之蓝-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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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条件一开出来,便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殷夜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用锦帕掩住嘴,低低的咳嗽起来──多年之后,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不惜通过自己的初恋女子,去讨好一个保养她的男人?
沉默中,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其锋利,他虽觉察到了,却不动声色。
“公子或许不知道吧?白帅向来不喜欢别人多嘴多舌,尤其是身边的女人。”许久,她笑了笑,叠起锦帕收入了袖中,抬起纤纤十指将那一叠文书推了回去,语气平静,“夜来弱质无依,只得那么一个靠山,哪敢冒这个险?感谢公子百忙中还抽空见了妾身一面,如今时间不早了,夜来先告辞了。”
慕容隽微微一怔,眼里失望的表情转瞬即逝,欠身站起:“慢走。”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离开梅轩。梅林还在风雨中摇摆,黄叶一片片在风里飘转,仿佛时光飞舞。
殷夜来走到廊下,怔怔看着落叶,忽的笑了笑:“少游,原来我真的是从未认识过你。”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个久远的称呼,慕容隽明显怔了一下。
“十年前,你会为了一个在码头上挑担的陌生贫女出头。而十年后,你竟然会以另一个无辜女子来做这一场肮脏交易的筹码。”殷夜来的声音很低,却锋利如刀,“少游,你忘了昔年说过的花么?呵,‘要为中州人寻到一个不受欺辱的公平境遇’。。。。咳咳,如今你怎会见死不救,任凭一个弱女子被强暴欺凌?”
慕容隽默默地听着眼神几度变换,嘴角却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来。
呵,他知道,她这是在激他。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个少游早就死了,正如昔年的堇然也已经死了一样。”他喃喃道,望着风雨 里的梅林,“记得那时候你最是看不起那些卖笑的女子,认为她们不劳而获,低贱肮脏,连走路都要绕开群玉坊──如今呢?”
她的脸色蓦地白了,仿佛被刀锋刺中。
慕容隽的唇边露出了锋利的笑:“弱女子被欺凌强暴,又关我什么事呢?她不是我的女人,你也不是我的女人──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凭什么要我出面?呵,当你不再是你,又怎能要求我还是我呢?”
殷夜来的肩膀微微一抖,她没有说话,只是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慕容隽的笑意平静而残忍,“如果你真的想借助慕容家的力量为那个受辱的姐妹报仇,那么,就请替我引见白帅──不必觉得尴尬。我们以前的事不过是年少无知,我早已忘却,也不会对任何人提一个字。”
年少无知么?殷夜来默不作声的听着,脸色渐渐苍白,似是怒极,连眼眸里都浸出了微微的恨意,但她却还是一言不发。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背叛,也不是遗忘,而是对昔日的全盘否定──是她先背弃了他,所以,他也就这样否定过去。
这世上的事,原也公平的很。
“公子说的是。”许久,她吞下了那一口气,微微一笑,“青楼的女子迎来送往,哪儿还介意这个?”
〃不过,我想白帅却会介意。”殷夜来的眼里露出讥诮的笑意,语气转为锋利,“为了公子的身家性命考虑,我劝公子还是别贸然去见他为好,不然得罪了白帅,很容易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一语毕,她突然笑起来,撑开伞,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她最后的话相当锋利,慕容隽的眼里本来已经迸出了一丝恨意,然而看到那把撑开的伞时,却微微的怔了下,往前走了一步。
那把伞。。。。他居然留到了今天?
殷夜来撑着伞,那把伞很精美,上面的绸子极其奇特,纯青色的底子上仿佛有着极其微妙的明暗色彩在流转。
慕容隽在廊下看着她撑开伞离去的背影,眼里有一样的光芒闪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颜不减昔年,然而却瘦多了。手腕纤细,两个翡翠镯子空荡的选在那里,敲出清脆的响声,露出的锁骨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而那般轻薄华美的衣衫披在她身上,居然也给人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令人生疼。
怎么会瘦成这样?这些年来,她留在那个位高权重的人身侧,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是欢喜的、心满意足的,还是有苦难言、日夜煎熬的呢?
这一切,他都没有问。不知道是有意的回避,还是已然觉得没有必要。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殷夜来走了几步,却突地开口道,“当年在码头上你我第一次相遇时,大雨倾盆,你便送了我这把伞。。。是否因此而一语成畿呢?”
她苦笑着,走入雨中:“伞就是‘散’阿!《白蛇传》中,书生许仙就是在初遇时借了白蛇一把伞,才有此结了一段缘──不过到了最后,却还是生生的被拆散了。。。。。真是个不详之兆呢。”
慕容隽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仙子说的这个什么《白蛇传》,在下并未听过。帝都有严令,不许唱中州人的戏。”、
“哦,是么?果然。。。”殷夜来回过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来的确是我记错了──原来我们从来不曾相逢过。”
她低头笑了笑,又回头走入了雨里:“珍重。”
走出长廊,枫夫人正带着秋蝉在外面等着。那个身材高挑、脸色苍白的女子站在那里,看着她从内院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却是如此的熟悉。
“小姐已经帮府里的女眷们挑好了衣饰吧?”枫夫人躬身道,“辛苦了。”
“不敢当。”殷夜来也是笑着回礼。
“妾身来送仙子。”枫夫人微微一礼,示意她跟着自己从偏门出去。
主仆二人随着管家穿过后院来到了侧门口,软轿在门外深巷的雨里静静等着。秋蝉让小姐留在廊下,自己先冒雨快步过去掀开了轿帘,整理好垫巾。
殷夜来和枫夫人站在廊下,相对无言。
正当殷夜来准备走向轿子时,却突地听到镇国公府的大总管在身后低声道:“城主准备向广漠王的女儿求婚。”
“是么?”殷夜来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怔了怔,复又微笑,“是九公主琉璃吧?实在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恭喜了。”
枫夫人定定的看着她:“老实说,我很为公子担心。”
“哦?”殷夜来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枫姨多虑了吧?”
枫夫人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忧虑:“你别看公子现在看起来冷静沉重,做事也果断,但是,我觉得在他内心里。。。。唉,其实还是个孩子阿。在关键时候,总是做不了决断。”
“是么?”殷夜来淡淡应一句
“这样子的他,如今却坐到了镇国公的位子上,日夜和一群豺狼为伍,实在是让人担心。”枫夫人摇着头,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老爷去世的时候,慕容家被空桑六王巧取豪夺,早已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这几年全靠着公子才苦苦支撑下来,总算没有闹得家破人亡,毁了镇国公的名声。”
“是么?”殷夜来的眼神变了变。
──原来风光无限的慕容家,也有那么多不为外人道的苦衷。也难怪,在空桑人的天下,一个外族生存至今已然不容易。更何况慕容家掌握着云荒最繁华富裕的城市,怎能不让那些藩王帝君垂涎欲滴,都想分一杯羹呢?
“我不知道公子这几年是怎么撑下来的。如今他渐渐连我都疏远了,有事业只和那一帮心腹家臣商量。”枫夫人轻声叹息,“很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却总觉得他目前在做的事情必然非常危险。”
“危险?”殷夜来微微一怔。
“是的,”枫夫人的语气非常奇怪,“我总觉得慕容家就要大难临头了。”
这样的预言,从这个面色苍白、沉默寡言的苍老女人口中说出,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殷夜来怔了一下,却只是笑了笑:“夫人多虑了吧?连两百多年前那一场中州人的大灾难都奈何不了慕容家,如今又怎么会有过不去的难关?”
“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不足为外人道。”枫夫人叹道,“所以无论如何,都请姑娘不要怪他。公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身不由己阿!”
那边的秋蝉早已整理好了轿子,唤了一声“小姐”。殷夜来不便多呆,便撑开雨伞走了过去,回头微微一笑,低声道:“谁都身不由己的,夫人。”
初冬,外面细雨霏霏,长短的敲击着琉璃瓦和青石台,仿佛有人在时光的深处低吟着一首歌,如此的遥远而模糊。
然而悲歌未彻,人事已全非。快十年了,世间之事如洪流疾奔,冲刷了这一切。这一曲虽未终了,无论如何,却终究还是要唱下去的。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内疚和悔恨
总要深深地种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
最后终必成空
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
可是我 一直都在这样做
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
又要错过今朝
今朝 仍要重复那相同的别离
馀生将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暮霭里
向你深深地俯首
请为我珍重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
最后终必 终必成空
(注:引自席慕容《送别》)
慕容隽站在廊下,看着那个撑伞的背影远去,忍不住又往前踏出了一步,半个身子已经站到了雨里,却浑然不觉。
多年后再次相见,往事如烟。
尤自记得,初逢时是个细雨连绵的暮春。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豪门子弟,整天无所事事。虽然不像大哥那样耽于享乐,也继承了慕容氏的聪慧机敏。
那一天听说从南方碧落海的璇玑列岛上来了一队商船,船上载有海国的诸多珍宝,他一时兴起,便瞒着父亲偷偷跑去看。然而刚踏上跳板,还没走到船上,耳边便听到“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船上落了下去,重重的砸到了水里。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却看到头上一丈高的地方就是船舷,船上站着一个人,手里紧握着一根扁担,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怒骂道:“臭流氓!”
“什么?”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辱骂,少年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哎,我可不是说你!”那个人这才看见跳板上站着的人,指了指船下犹自荡漾的水面,声音清脆,“我是说那个被我一扁担给打下去的肥佬!”
“哦。。。。”他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刚才掉进水里的居然是一个人。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正在水里扑腾着,脸上明显有一道道红红的挨打痕迹。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打着伞,站在跳板上抬头往船舷上看去。逆着光,只见那个少女和自己同龄,额头上沾满了细密晶莹的汗珠和雨水,脸颊白里透出微微的红,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粗粗的辫子,弯过右肩,长长的拖到了腰间用红绳子简单的束了起来。
少年心理“咯噔”了一声,竟然僵在那里。
直到看到一群壮汉围上去,要对那个少女拳脚相加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跳上船去喝止。他不是个莽撞的孩子,虽然不便说明自己的身份,却偷偷的塞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扳指到管事的监工手里──跑码头的人见多识广,看他谈吐不凡,势力眼儿的监工不敢造次,只能由着他拉着她下了船。
初于感谢,她请他在附近码头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阳春面。锦衣玉食的他本吃不惯那样粗糙的食物,然而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了去。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她只给他点了吃的,自己却在一边小口的喝着免费的酱汤。
面对他惊讶的目光,她有些脸红,低声解释说自己一天的饭钱只有五个铜子,早饭两个,午饭三个,晚饭回家吃──既然请了他吃面,便没有钱买其他东西了。
他长大嘴巴,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一天只花五个铜子。要知道在镇国公府,他每日的膳食费用是她的数百倍,吃饭时,却仍觉得无处下箸。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少年登时觉得羞愧不已,硬着头皮将粗糙的瓷碗彭起来,将面汤全部喝了下去。
她心思单纯,毫无戒备,闲谈间,便被他用几句话将家世全套了出来。
原来,这个少女是个贫苦的中州人家的孩子,从四年前起就在落珠港的这个码头上干活儿。然而,这些年来她渐渐长大,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在鱼龙混杂的码头上抛头露面的干活儿,难免惹出事非。这一次,便是被一个来船上提货的商人调戏,这个烈性的少女一怒之下居然操起扁担,毫不客气的将对方打落到了水里。若不是他偶然经过,这个丫头便要被一群奴仆和码头监工狠狠地教训一顿。
“哎呀,看来以后每天来上工之前,要用灶灰把脸抹花了才行!”她一边喝着面汤,一边皱着眉,“这些臭男人!”
他听着,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如此悦耳动人,一颦一笑都如清水出芙蓉一般,比他看到过的任何女孩子都美丽。
她喝完了汤,便准备回家。他毫不犹豫的把随身携带的伞送给了她,虽然这把伞价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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