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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弃凤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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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蕊极力压着嗓门,不停地向三人发布着命令,三大宫女被指使催促得团团转。
  “碧蕊姐,你先让我清醒清醒好不?你看看这天,这不还早着呢吗?”
  红染揉着眼睛,手忙脚乱地将帕子系在宫装的襟口,看看帘外黑沉沉的天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了起来。
  “早什么早?”
  碧蕊气结,“你这个不醒事的,你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吗?”
  “知道呀,不就是要伺候娘娘穿上大礼服,画上大妆吗?初一十五接见命妇也穿啊,我又不是以没伺候过,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起来?”
  “为什么这么早起来?你长脑子了没呀?”
  碧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初一十五接见命妇和今天早上能比吗?初一十五不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命妇们也来不了那么早,才能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装扮,可是今儿个得按照平常的时间来,先要接见各宫小主,然后又要带她们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不早点起来,你是想让咱们娘娘落下个惫懒的名声吗?”
  “啊?”
  红染才意识到,顿时感觉不妙,“那……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每天都这个时候就起来?”
  “那可不是吗。”
  碧蕊叹了口气,伸手将红染往内室推去,“快去准备朝袍朝褂吧,我去请娘娘起身。”
  储秀宫内室,那拉两眼半眯半睁,任四大宫女们扒拉着,像木偶一样,艰难地穿上了礼服,又被按在梳妆镜开始了涂脂抹粉。
  “啊——好困啊——”
  昨晚上,那拉总忍不住反复琢磨皇上这旨意背后的意思,一晚上都没睡个囫囵觉,现在眼皮老要打架,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往下扒拉着,怎么也睁不开来。
  那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动作幅度有点大,她脑袋被这动作带得微微往后仰,沾了胭脂,正要给她抹上的红萃手一偏,红艳艳的胭脂便拍到了下巴上。
  “哎呀!”
  红萃无奈极了了。
  她赶紧抓过小宫女们刚刚拿过来的,洗漱洁面用的热毛巾子,捏着一角轻轻地抹掉了下巴上的一团红,这才松了口气。
  她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这才第一个早上,就过得跟打仗似的,日子长了还真不知道该是何种光景了。
  终于画好了妆,也梳好了头,那拉被带上了厚重华丽的朝珠和朝冠,不得死命揉揉眼,努力醒来,终于睁开了眼。
  此时,时间已经不多了。
  碧蕊领着两个小宫女在侧厅摆上了早膳,等着她迈步享用,填饱了肚子好上战场。
  那拉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
  这日子,越过越没意思了。要是日日这样折腾,本宫还能活几年呀?
  没有吃早膳的心情了,加上又困得慌,那拉只有气无力地用了小半碗白粥,连爽口菜都没有夹一筷子,就放下了。
  等她全副武装了,被碧蕊和红染两个人扶着端坐在储秀宫主位上,等着众宫妃来请安的时候,她都还是昏昏欲睡的,看不清来来往往在她面前晃过的面孔。
  “娘娘,忻嫔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见皇后娘娘又迷糊了,碧蕊赶紧在那拉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声。
  “嗯……”
  那拉身子一抖,被惊醒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起尖尖的指套掐住眉心,又屈指用关节处揉了揉眼窝。
  碧蕊见状赶紧给她拿过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
  呛鼻的气味刺激下,那拉泪流不止,终是活过来了。
  宫妃们陆续到来,眼见着华服加身、高高在上的皇后,心中俱是五味陈杂,难以描述。
  不过,那些进宫时间稍长些的宫妃,早就练就了一手控制表情的精准功夫,面上俱是滴水不漏。只有少许才进宫不久的小贵人小答应们,面上才是精彩纷呈,煞是热闹。
  那拉早已预料到圣旨一出,各宫都会生出无数猜测,长出千奇百怪的心思。不过她生来不善揣测人心,精于此道的赵嬷嬷又不在,便早早地就放弃了去忖度,免得做白功。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吧。”
  底下神情莫名的宫妃们那些捎带打探的话语,被那拉果断屏蔽掉。
  她直接站起身来,一锤定音,便匆匆结束了这日的第一次交锋,将战场从储秀宫搬到慈宁宫中去。
  仪仗迤逦,几个高位嫔妃坐着各自的辇轿,低位嫔妃跟着步行。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开向了慈宁宫。
  “这身不好,换那身华丽些的。”
  慈宁宫,太后今日早早就洗漱完毕,却在穿什么衣服的问题上伤起了脑筋,连着挑了好几套衣服,她都觉得不满意。
  太后心想,穿常服吧,舒服倒是舒服了,可是等下皇后穿着大礼服过来,哀家穿的朴素了,那不是要被压下气势了去?
  可若是穿朝服吧,又会让人觉得哀家这是在和皇后较劲。
  真是伤脑经。
  这皇帝也真是的,干嘛没事弄出这么一道圣旨来?那拉氏那女人有什么好,凭什么给她这么大的脸?
  平白的给她那么大的尊荣,衬得他老子娘都靠后了!
  太后钮轱辘氏越想越生气,要代表皇室尊荣,那也应该是哀家和皇帝才能代表,那拉氏还是哀家给捧上去的呢,又不是元皇后,得瑟个什么劲?
  “好了,不选了!”
  太后越想越生气,“哀家就穿这一套了。”
  钮祜禄氏终于敲定了一套衣服。
  她上身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上面用金线绣满万字不断纹路和千叶攒金芙蓉图案,微微花白的头发用桂花油细致地抹得光亮丝滑,梳成一个倭髻,再戴上一个华丽的镶金嵌玉的牡丹雕花旗头,插上九支金灿灿的凤钗。
  哀家就不信了,你还敢和哀家别苗头!
  太后慢悠悠地用了些早膳,又用茶漱了口,方才老神在在地扶着宫女的手挪步慈宁宫正殿,宣等在宫门外足有两刻钟之久的皇后和妃嫔们进去。
  那拉顶着脖子上重重的朝冠和身上厚厚的礼服,行动间很吃力。
  她步子必须迈得很小,很慢,腰上僵硬得不行。
  不过,好在她常年练习规矩,“坐莫动膝,立莫摇裙”,都已经近乎本能了。
  此时,这规矩终于派上了大用场,慢慢行来,不见丝毫慌乱和胆怯,只独独显出一番超人的稳重与大气。
  何谓气度天成?
  这便是。
  太后钮祜禄氏恍惚间,觉得迎面走来的,是先皇后。
  不,不对,不是先皇后了,是先帝皇后,是孝敬宪皇后乌拉纳喇氏!
  已经是圣母皇太后的钮祜禄氏,悚然一惊,背后有冷汗微微润湿了里衣。

  太后的投机生涯

  太后钮祜禄氏很是后悔,今日怎么就没有穿上哀家的太后朝服呢?
  她定定地看着那拉,看着她华服盛装,端端正正地向高坐主位的她行了个礼,却高傲得仿佛全世界都在她脚下。
  太后神情有些不堪。
  “真像,太像了。”
  钮祜禄氏闭了闭眼,心里五味瓶被打翻,一团乱麻纠结。
  她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往事。
  那还是在她们在潜邸的时候。
  那时,潜邸还叫雍贝勒府,雍亲王府。她也不过是一个府邸格格,仅仅比最低等的侍妾、通房之流身份高些。
  当时,不受宠爱的她,和后来的裕妃,现在的裕贵太妃耿氏同挤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每日去给嫡福晋请安,轮流着伺候嫡福晋和爷用饭。
  在她眼里,嫡福晋雍容华贵,端方温文。
  不受宠的她,觉得她和嫡福晋之间,隔着有一条天河那长的距离,那是她倾尽一生可能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果,没那一次机会,她的一生可能也就是平平淡淡地,在雍贝勒府的小院子里度过一辈子。可是这个机会出现了,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贝勒爷随圣祖皇帝去了塞外,却突发重病,情形万分凶险。嫡福晋不能丢下府中事务去照顾贝勒爷,只能从侧福晋和格格之中挑选。
  大家都惴惴不安。
  她们很惶恐,要是照顾贝勒爷的任务落到头上,贝勒爷最后却没了,铁定会被圣祖皇帝迁怒。
  当时的她极为不受宠,估计贝勒爷都不怎么记得府里有她这个人。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便在大家退缩的时候挺身而出。
  当时她想,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这条小命。
  如果,爷不幸病故,她失去的也只是一条小命,和一个府中隐形人的身份而已;可是,如果贝勒爷好了,定能在贝勒爷心里留下一席之地,摆脱掉府里隐形人的身份,以图将来。
  上天眷顾了她。就是这次侍疾,让爷记住了她。
  爷感念她病中的不离不弃,第二年,她就怀了孕,生下了弘历。
  弘历出生不到一月,嫡福晋唯一的儿子夭折了,嫡福晋深受打击,很长时间一蹶不振。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的心思活了。
  嫡福晋没有了儿子,除非她能再生一个,生母是满人的弘历并不是没有一争的机会。
  她希望嫡福晋能抱养她的弘历,这样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可是,嫡福晋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嫡福晋疑心是她害死了大阿哥,便处处打压她,生育有功的她本应升为侧福晋,嫡福晋却以大阿哥夭折的借口,一再往后推。
  再之后,年氏进来了,一入府就占了仅剩下的一个侧福晋的名头。她好恨。
  她更恨,嫡福晋以她身份低,不足以养阿哥为名,让她和耿氏换养儿子。这是生生在挖她的肉啊!弄得现在弘历都和她不怎么亲近,恭敬有余而亲热不足。
  后来终于进了宫,嫡福晋霸占了皇后的位子,穿着那皇后朝服,一举一动风华绝代,衬得她像个小丑。
  封了皇后的嫡福晋,不知怎地,竟然又勾去了先帝爷的心。
  她更恨的是,嫡福晋死的时候,还向先帝爷说什么,“生,不能和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希望死后,能在只有她和爷的陵墓中安歇”。
  先帝爷竟然答应了她!
  就为了这个,在先帝爷已经确定弘历继位的时候,她都没能成为皇后。
  一辈子,她都只能唤先帝爷为皇上,而不能称四爷,以后去了那边,爷身边也没有她的份。
  她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妾!
  太后钮祜禄氏看着眼前端庄高贵的那拉,仿佛就看到了,那压迫了她半辈子的孝敬宪皇后。
  是呀,两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人,怪不得这么相似呢。哀家当初怎么就只看到那拉氏听话,好掌控,而忘记了她和那个女人同样都乌拉那拉家的人呢?
  那拉身上那套独显风华的皇后朝服,刺疼了太后钮祜禄氏的双眼。勾起了她的恨,牵起了她的怨,也激起了她的嫉妒。
  那,是哀家一生都未能穿上的,皇后朝服啊!
  这个皇后,难道是专门来给哀家添堵的么?上次就忤逆过哀家一次,这次,就是明晃晃地打哀家的脸了!
  太后眼中一片厉色闪过,嘴角带了些残酷的笑意。既然这样,你不仁,也别怪哀家不义了!
  “皇后啊,你今天这一身打扮,看着可真精神。还是皇帝有心,知道你穿这朝服好看,特意给了你这天大的恩宠。
  钮祜禄氏语带调侃,神情温和,眼神却冷厉如刀锋。简简单单一个四两拨千金,瞬间将祸水东引,挑拨起了妃嫔们对皇后的敌意。
  满意地看着下面各人的神情变化,太后钮祜禄氏心中冷哼,你是个什么东西?哀家要收拾你,有的是手段!
  右手习惯地摸了摸手腕上那只八宝镶金翠凤玉镯,太后低头,想起了这还是那拉氏孝敬的,心里又是一动。
  “皇后啊,看这日头啊,是越来越长了。”
  她故作感叹,“哀家成日都觉着有些无聊,不如,待会儿你留下,陪哀家打一会儿马吊?”
  太后都发话了,小媳妇那拉如何能拒?
  那拉本想赶快赶回储秀宫,换掉这厚重的朝服,便也只得作罢。
  “皇额娘既然有兴致,儿媳当然愿意作陪了。不过,”那拉转头看了看在座的后宫成员,有些为难,“还需要两个人,皇额娘您看,哪两个合适呢?”
  “纯贵妃身子不好,就不留她。令妃和舒妃留下来一起吧。”
  被点名的令妃和舒妃都微觉诧异。
  太后今日貌似是有些针对皇后,要不,不会问都不问下她们有没有空,就直接开口留人,也不会将明显和皇后有过节的她们两人留下。
  “是。”
  她们赶紧起身应诺下来,心中皆是兴奋大于无措。
  特别是令妃。以前太后因为要支持皇后,对她都是不怎么搭理的,今日居然主动开口留下了自己,她感到这是一个机会,终于有机会讨好太后了。
  至于皇后被太后变相惩罚的事情,那对她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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