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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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悠然双眼紧闭，借着昏暗的光，可以看到他薄薄的眼皮上有道浅浅的横线，细看之下，他没有完全睡着，眼珠子一直在微微地动，他在做梦吗？
　　眼睫毛像把紧密的小毛刷子，在眼窝下留下一排暗影。全星用手指轻轻拨了拨，指尖麻麻痒痒的。
　　鼻子窄小高挺，像是雪人脸上插着的胡萝卜，是不是整形垫高的呢？全星用手指稍稍用力按了按，有弹力却没有歪掉或变形。
　　嘴唇因为喝醉的关系，樱红、润泽、饱满，仿佛有嗜血的魔力。
　　全星盯着两片曾经夺走她初吻的嘴唇，不知为何，凑近了轻轻点了一下，唇瓣轻弹着分开，她混混沌沌地说：“扯平了。互不相欠。”
　　全星一只手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醉意阑珊：“就说你是个不男不女的妖孽，一个大男人比个女人的皮肤还好。”
　　这样一张精致的脸，让人嫉妒，又让人讨厌。
　　章悠然眼皮紧了紧，慢慢吃力地睁开，催起眼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眉头渐渐锁紧，眼眸中的迷惑越来越浓，化作深不见底的黑炫。
　　他盯紧眼前的虚影，生怕她不经意转作烟雾散去，他附上脸颊上的手，眼底慢慢红晕，鼻子和嘴唇同时发音：“原来我喝醉了，看谁都是你！”
　　全星哽咽着自问：“我为什么爱的人不是你。”她轻轻抽离手掌。
　　章悠然眼神抖了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全星！”
　　全星向后撤了撤，与他保持距离，“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赶紧回家吧。我还有事，要走了。”她用力挣了挣手腕。
　　章悠然用力一拽，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全星扭动着挣扎了会，没成功。她闻着他满身的酒味，软下身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我抱会儿，我还从来没有抱过你。”章悠然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全星，我这次是真的失去你了。全星，如果可以回头，我一定不会出国。那天，我在你耳边本来想说：‘全星，我爱你，等我回来。’”

　　☆、第七十八章

　　全星闭着眼睛，咽下泪水，压着声音说：“我们都错过了彼此最好的时光。回不了头了。”
　　她低着头，用力推开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起身离开。
　　泪水一到室外立刻风干于无形，她裹紧衣领，摸到肩膀上的潮湿，眼泪又坠坠而落。
　　她双手抹去泪水，看到眼前走过一个熟悉的男人搂吻着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衣着轻浮的女人坐进了宝马车里。
　　全星眼睁睁地看着车开远，捂着脸失控地抽泣，关儿，我们该怎么办？
　　夜深人静。
　　全星踩着高跟鞋，同一天同一条街道，却走出了两种不同的心境，早晨开心幸福，晚上伤心无助。整个人孤单寂寞冷。
　　全星站在他家楼下，望着黑漆漆的窗户发呆。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洪禹，他都没有接。
　　洪禹，你去哪了？
　　全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寒风吹袭。
　　心凝结成冰，似乎只需要一瞬。既已成冰，又何须在乎皮囊之痛。
　　手机震了震，她跟着打了个寒颤。
　　短消息：全星，睡了吗？我在上海，过两天回去。你好好上班。
　　全星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回复：
　　你去上海干什么？
　　你和谁在一起？
　　我想你了。你可不可以回来？
　　我站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五个小时。
　　但最后，她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她动了动麻木的四肢，慢慢挪步，幽黑的小道上只听得到她哒哒哒的鞋跟声，渲染了整条街的寂寥。
　　全星像是在油锅里打了个滚，嗓子干涩得冒烟。
　　感觉阳光过于明媚，她立刻意识到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关映雪正坐在床边看手机。
　　全星看着她的侧脸，心情压抑。昨晚席坤搂着女人上车的样子在她眼前缓缓飘过。是不是该告诉她呢？
　　“关儿。”全星嗓音已经沙哑得听不出真声。
　　“咦，你醒了，好好的怎么发烧了？早上喊了你几声，你都没理我。我一摸你额头烫的吓死人。我已经帮你请过病假了，你今天就呆家里好好睡觉。洪禹的电话我打了没有人接。过会你再打下。刚才你一直在说胡话，你知道自己都说什么了？”
　　全星第一次觉得她的唠叨声这么动听，这么珍贵，声音凄然地问：“什么？”
　　“你说，下雪了，我们一起回去。是不是做梦和洪禹一起回家了？”关映雪冲她挤挤眼睛。
　　全星真希望她可以永远这么开心。她撑坐起身，“关儿，你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
　　关映雪把退烧药和白开水放到她手上，“水凉了，先把药吃了！我啊，最讨厌欺骗我的男人。不仅是男人，女人也一样。”
　　全星生吞下两片白色的药片，嗓子眼又苦又堵，跟她的心情一样，“关儿，我昨晚在酒吧街看见席坤了。”说完她一口气喝下了整杯水。
　　关映雪过了一会才疑惑问道：“哦？”
　　她们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关映雪的脸色就变了，“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开车离开。”全星也最讨厌别人欺骗她，所以这话她必须得说。
　　温氲的水汽很快爬上了关映雪的眼角。她缓缓起身，手背附在额头上。
　　走了两步，她突然大骂一声，“妈的！”一甩手，手机被狠狠地摔散在了地上，“这天底下的男人要是不偷…腥，猫以后都不用吃鱼了！全儿！为什么我总是遇不到一个好男人！”

　　☆、第七十九章

　　全星为她心痛，安慰道：“关儿，你坐下来，冷静点！”
　　关映雪看着她，叫囔：“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是把他当成结婚对象处的！我给他洗衣做饭，陪聊陪笑陪上床，他到底还有哪不满意！我TMD论相貌论身材，哪一点不如人！我凭什么受这种对待啊！”
　　全星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导：“是他不对，你没有任何错！”
　　关映雪闭着眼睛，抚着额头，不停地走，眼泪也是不停地流，声音脆弱下来，“全儿，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前两天向我求婚，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为什么还会出去乱搞？”
　　全星全身绵软无力，撑着一股劲下床，两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劝慰：“这或许就是他的本性。你早点发现，未必是件坏事。”
　　关映雪摇摇头，自言自语：“原来，章悠然那天是想提醒我这个，我当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全星颦眉微蹙，“他什么时候提醒你的？”
　　关映雪拨去她的双手，莫名其妙地大叫：“全儿，你是真的不懂他对你的好！”她从地上捡起手机，摔上门跑了。
　　关儿，是我的错觉吗，你心里其实喜欢章悠然？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变了？
　　全星昂起头，让眼泪退回身体。
　　谁也管不了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爱情。
　　她穿了件白色收腰羽绒服，梳理好头发，化了个淡妆，急火火地出门，到火车站，买了张最早开往上海的高铁票。
　　她发了条短消息：洪禹，你在哪？我在去上海的路上。
　　漫长地等待，依旧杳无音讯。
　　她趴在桌子上呆望着窗外飞跑的树，这种绝望的心境，似曾相识，在他出国的那一年，不时地涌入她的心头。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注定今生有缘无份！
　　手机微微震动两下，全星惊坐起身。
　　洪禹回：我在上海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我暂时走不开，你到了自己打的过来。
　　全星盯着屏幕看了无数遍，仿佛手里握着希望的小火种，心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全星，你绝对不可以放弃自己的爱情！
　　下了出租车，全星一路奔跑进医院。
　　在住院部的大厅门口，全星看到那个让她思念爱慕的身影，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洪禹一脸的疲惫倦容，被她紧紧地抱住。
　　“你怎么来了，傻丫头？”洪禹摸摸她的头发。
　　“我……想你了。”全星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疼不已，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羞愧。
　　洪禹拉着她的手，“有没有吃午饭？”
　　全星摇摇头，因为发烧的关系，也没什么食欲。
　　特护病房的门口放着许多花篮，来看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他们穿得都很正式、体面。全星一看这排场，就知道里面的人身份不一般。

　　☆、第八十章

　　洪禹没有带她进病房，而是去了隔壁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单人床，屋内设施齐备，跟宾馆一样。
　　洪禹刚把饭菜放进微波炉，就来了一个男人用上海话喊他过去。
　　全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站起身，洪禹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赶紧跑了出去。
　　全星跟着跑出去，望着满屋子的人，悄悄挤进人群里，透过间隙，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戴着帽子的老人，他颧骨高突，面色灰暗，鼻子上戴氧气罩，呼吸困难的样子。
　　洪禹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他细弱的话语。他边听边点头，床边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
　　洪禹听完嘱咐，站直身体，看向他们。老人微微抬了抬手，那排男人整齐弓腰致敬，齐声道：“洪先生。”
　　洪禹弓腰回礼，标准的日式礼仪，他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老人的眼神转动得很缓慢，他看向林惠子。她满含热泪，手紧紧握上他干瘪的手。
　　林父在她耳边述说了一阵，林慧子的眼泪簌簌而下。
　　林父的眼神缓缓飘向洪禹。他弯腰时眼圈已经红了，林慧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全星真真切切地听到，他动情地喊了一声：“お父さん（爸爸）！”
　　林父容颜微展，很欣慰地点点头。
　　全星走出病房，抓着过道的扶手，头顶着墙壁，闭紧的双眼里噙满泪水。
　　病房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全星背过身，慢慢向前走。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背对着走廊，掩面默默流泪。
　　“洪禹君，谢谢你帮爸爸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这段时间，我经历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请洪禹君，再相信我一次。我会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妻子。洪禹君，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以后会留在上海，不再回日本了。洪禹君，拜托你，请再相信我一次！”
　　全星侧身站在墙边，远远望着走廊上的两个人，林慧子正紧紧地抱着洪禹的后背。
　　洪禹低着头，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挣脱。
　　林慧子走到他身前，搂着他，“洪禹君，以后爸爸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洪禹君，要是你也不要我，我就成孤儿了。洪禹君，我们在一起五年，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分手呢！洪禹君，我心里其实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
　　洪禹看着怀里的人，终于缓缓地搂住她。
　　全星整个人瞬间掉入了冰窟窿，她跑进安全出口，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绝望地哭喊：“啊！”痛彻心扉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楼道。
　　全星，你始终还是敌不过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的日日月月。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渐渐下蹲，抱着膝盖埋首痛哭。
　　全星，你放手吧，就当他从来都不曾回来过。
　　洪禹猛地推开门，看着蹲在地上掩面发抖哭泣的全星，眼神里埋藏着深深的痛，他走过去抱起泣不成声的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对不起，全星！对不起！”
　　全星瘫倒在他的怀里，绝望地哭诉：“洪禹，我还是失去你了！对不对？”
　　洪禹替她擦拭眼泪，“全星，对不起！你是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
　　门外的林慧子冷眼看着他们，握了握拳，转身离开。
　　洪禹吻了下全星的额头，“全星，你先回南京，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回去找你！”
　　“洪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请坦白地告诉我！我会一直等，等你来告诉我一切！”
　　洪禹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心疼地说：“傻丫头，我一定回去！”

　　☆、第八十一章

　　全星刚坐下，小米就趴到她桌前，盯着她看，“全星，你生了个病，脸都瘦尖了。”
　　全星眼皮微微抬了抬，无精打采地问：“有吗？”
　　“气色也很差，脸上一点光泽都没有。你不在的这几天，可把我累惨了。你的工作全部推给我来做。这几天，我天天加班到八点多。汪总说，今晚有客户年终晚会，我是真的不想去啊。这个你最在行，你来了，我就解放了！”
　　全星宁可把自己埋进工作堆里，这样她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这几天辛苦你了，小米，你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你做，就交给我。”
　　“那倒不必了，你只要帮我参加年终晚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