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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旗袍-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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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可不管马蜂窝蝎子窝,捅不得也得捅。春生春来,带上锤子斧子,跟娘走。”玉翠雷厉风行的脾性丝毫不减当年,话说到这儿,就等不得半刻。

白香衣不想刚一回村就闹乱子,倒宁愿息事宁人,忙陪着笑脸拦住玉翠说:“嫂子,别气,他们卖了就卖了,大不了我住学校里。”

“学校里哪有地方?早先小高住的屋子,人家曹老师住着呢。”玉翠对她直翻白眼,气恼地说:“合着嫂子当孬种,你又脖子一缩充好人呢。”

“横竖有地方住就是了,别因为这个,伤了姊妹们的和气。”白香衣拉住玉翠的手,摇晃着。

“你没事人似的,俺也犯不着管你的闲事。早跟你说好,你今天就得从俺家搬走,俺家装不下你这好好儿菩萨。”玉翠甩开白香衣的手,赌气做到炕沿上,把脸扭向一边。

胡桂花见白香衣放弃了老宅子,放下了心,讪笑着和白香衣套近乎:“宝橱还怕嫂子不依的,俺跟他说:‘咱嫂子是最通情达理,会体谅咱们的。’宝橱只管不信。看,让俺说准了不是?”

这时候玉翠故意拉长了音干咳了两声,吓得胡桂花一哆嗦,说了一句:“嫂子,回头可一定家去玩啊!”就赶紧开溜。

走到院子里,胡桂花只听玉翠冷声说:“白老师,你真是扶不上墙的烂稀泥,俺以后再也不管你的闲事!”

接着就听见白香衣喊:“他婶子,等一等,我跟你说个事。”

胡桂花心里忽悠了一下,敲起了小鼓,以为白香衣改了主意,就打起了精神,准备翻脸撒泼。

“等等我去老宅子里看看行吗?”白香衣追到院子里,对胡桂花说。

胡桂花回过头来,脸色有些难看。“有啥好看的?破屋烂墙的。”

“就只是看看,说到底,我和你宝柜哥在那儿住过些日子,做梦总梦见。”白香衣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她做梦也确实很多次梦见那个院子,只不过很少有孔宝柜的影子,而是那个高粱秆子。

“只是看看?”胡桂花犹自戒备着。

“宅子你们卖了就卖了,我只是看看。”白香衣很诚恳地说。

“行,那俺等你过去。”胡桂花走出玉翠家,带着满肚子的疑惑。

白香衣回到屋里,凑到玉翠的身边,哄玉翠开心。“嫂子,你不是真生气吧?还真被你说着了,我这块稀泥还真离不开你这么个主心骨。”

“俺才懒得生气呢,俺说啥话,你就权当狗放屁。”玉翠又把身子扭了扭。

“嫂子,你要是气我,就骂我,千万别这样。我知道的,这村里就嫂子对我好,亲爹亲娘亲姐姐,也不过这种好法。可是嫂子,我一个外来人,娘家远,男人又早没了,孤儿寡母的,只能少一事省一事,总不能事事都拖累着嫂子操心。”白香衣说的情真意切,滴下泪来。

玉翠用眼睛的余光看见白香衣抹眼,心就软了,回过身啐道:“你乐意任人欺负,嫂子也没办法。别哭天抹泪的,嫂子最见不得这个。你不是要去老宅子看看吗?还不快去?”

“我要嫂子和我一块去呢。”白香衣知道玉翠谅解了她,上来拽玉翠的胳膊。

“都不要了,还看个啥?想不明白你!”玉翠一边不情愿地站起身,一边抱怨。

路过孔怀才家,白香衣忍不住多瞅了几眼,院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

玉翠噗嗤笑了,问:“还记得孔怀才吗?”

“怎么会不记得?老不要脸的无赖!”白香衣心有余悸地说。

“他再也不能无赖了。大前年死的,死了好几天,都生了蛆发了臭,老少爷们才知道。唉,这人无赖了一辈子,一辈子没干一件子正经事,死了死了,却让人可怜,村里人凑份子,给他办了丧事,吹吹打打,也算热闹。”玉翠感叹道。

“那这院谁住着?”白香衣问。

“背癞爷爷,也是一个老光棍,走南闯北,去年才回来。这村里就他一人有表,书记就让他负责敲钟。”玉翠说着,往上指了指。

白香衣抬头,看见高高的樗树上挂着一口钟,一条长长的绳子垂下来。

“同样是光棍,咋就差别这么大。俺看这背癞爷爷是不该打光棍的,再看咱春生,从哪里看不是人五人六的,可偏就娶不上媳妇。”

玉翠一路感慨,已到了孔宝柜的老宅子。白香衣还是那个白香衣,宅子还是那座宅子,但是时间改变了,人也改变了,只剩下这所宅子里的一些曾经,在白香衣心底熠熠生辉。白香衣看一个地方,就发会儿呆。

白香衣通过老宅子怀念过往,伤了伤神,无意中却摆下了一个迷魂阵,让宝橱两口子钻了进去。

孔宝橱在公社盖仓房的工地,悬了一天的心。收工后火烧屁股似地往家赶。

胡桂花喜滋滋地告诉他:“妥了,嫂子说咱卖了就卖了,她再找住的地方。就是玉翠多管闲事,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

“不管她,只要咱嫂子不说别的,她说再多也白搭。”孔宝橱心满意足,叼起了烟袋锅子,翘起了二郎腿。

“跟你说个笑话。嫂子没啥要求,就到宅子里转了一圈,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俺就纳闷了,这破屋烂墙的,再看也开不出花来。”

“她是在找东西吧?”孔宝橱随口说,忽然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心中一些疑惑也迎刃而解。“对,她肯定在找东西。俺这两天也纳闷呢,她在城里住得好好的,为啥巴巴地跑回来?这里一定有她放不下的东西。”

“那她会找啥呢?”胡桂花也来了兴趣。

“宝贝。”宝橱压低了声音说:“王家镇王癞子住的房子是土改时分老财主家的,去年从炕洞子里起出一坛子银元,发大财了。”

胡桂花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你们家从老辈子里数,就没过有钱的,别做梦了。”

“猪脑子。俺们家是没钱,可是咱宝柜哥的丈人家有钱啊,俺估摸着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定带回来不少银钱,人不露富,就埋在了宅子里。”

“就是有,你嫂子也早取走了,还留得到现在?”

“肯定没有取走。你想啊,她当年走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小皮箱,装不下多少东西,再说了,她取走的话,还回来干啥?”

“那她明知道屋子里藏着东西,还那么大方,由着咱们卖?”

“这就是这个女人精细的地方,跟咱们摆迷魂阵呢,咱们卖,她就不会再买回来吗?你瞧着就是,不出半年,她准会把宅子再买回来。”

胡桂花仔细想想宝橱的话,越想觉得越有道理,便问:“那咱怎么办?”

“晚上咱们就去找找,悄悄的,千万别让人知道,小三两口子也不能告诉。”

第二章 杂种 纯种 犟种 17 蚀把米

孔树林家五个儿子,齐刷刷的稀罕死个人,谁都羡慕孔树林有福气,但是孔树林自己却唉声叹气:“没有福,只剩下气了。”五个儿子眼瞅着是很齐整,可还要给他们盖上房子娶上媳妇才能算真正的齐整,他已经巴结了三个院子,娶了三房儿媳妇,再也巴结不动了,孔宝柜家的老宅子一空了出来,他就盯上了。和孔宝橱一说,宝橱却不热乎这事,问急了,宝橱就漫天要价,硬喊出一百五的天价,惊得孔树林差点儿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如今孔宝橱鬼催着似的赶着卖给他宅子,价钱便宜的跟白捡一样,尽管他心知肚明这是宝橱挤兑白香衣,但他自己都一把蒲扇捂不过腚来,哪里顾得了许多。孔树林怕夜长梦多,第二天就走亲访友,求爷爷告奶奶凑齐了钱,顺便又到崔家庙的崔瞎厮家问了个搬家的日子。恰好崔瞎厮说明天就是好日子。

一大早,他到孔宝橱家砸门。小三正搂着媳妇睡回笼觉,很不耐烦地告诉他爹娘都在老宅子收拾东西。孔树林奔到老宅子,院门关得死死的。狠劲砸门,直脖喊话,半天里面才有了动静。院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大花脸来,黑一道白一道赛过戏台上的毛张飞。孔树林忍俊不住,喉咙里滚出一长串震天响的笑。

“哟,树林叔,有事吗?”孔宝橱拦住门缝,没有让孔树林进去的意思。

“哎呀,俺说宝橱,你俩口子关着门,胡鼓捣啥呢?今天是好日子,俺要搬进来呢。”

“你也太心急了吧?俺还没收拾完,过两天再说。”孔宝橱说完,就急着关门。

孔树林哪里肯听,猛地一推,孔宝橱被推了个趔趄,门也大开了,孔树林迈着大步走了进去。孔宝橱拦不住,追着嚷嚷:“你这人咋这样?急也要等俺收拾完,没见俺忙着拾掇吗?”

“俺就是来帮忙的。”孔树林笑着,说话间进了屋,一看之下变了脸,质问说:“宝橱,你这是拾掇,还是祸害?你要拆房子呢!”

“你管不着,这房子还没成你的呢!”孔宝橱抬杠说。

孔宝橱和胡桂花点着洋油灯,恨不得变只老鼠会打洞,扒墙角,掏炕洞,翻地皮,把屋子里找了个遍。折腾了一晚上,筋疲力尽,希望却更加膨胀,总觉得距离宝贝越来越近,这关键时刻,孔树林掺合进来,难怪不受欢迎。

胡桂花花着脸,蓬着头,拿着一个火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用火钩在炕洞里乱掏,见孔树林进来,忙站起来,站成了一个巡海夜叉,恨恨地用眼剜孔树林。

“你们这是找啥呢?”孔树林看出了些门道。

“啥也没找。”胡桂花抢着硬梆梆的回答。

“跟俺说说,俺帮着找。”他们越遮遮掩掩,孔树林越好奇,眼珠子四下里乱骨碌。

“都说了没啥,你走吧,别碍着俺们收拾屋子。”孔宝橱往外推孔树林。

孔树林抓住门框,嘴里乱叫:“宝橱,别知不道好歹,俺是真想帮忙。”

“你快走就算帮忙了,快走,快走!”宝橱是一刻也不想让孔树林在这里多呆。

一个往外赶人,一个赖着不走,胡桂花围着他们转,嘴里诈诈唬唬,为男人助威。忙碌了一晚上,累得上火,她的喉咙有些嘶哑。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也凑成了一幕热热闹闹的小戏。

孔树林家的五个儿子,三个儿媳妇,闹闹哄哄地涌了进来,看到这种光景,七嘴八舌地吆喝着掺合进来。

老五性急,三步两步窜过来,伸手薅住了孔宝橱的衣领。胡桂花仿佛蝎子蜇了屁股,尖着声叫:“打人了!打人了!”冲过去搂住老五的腰,往后拖。

孔树林对着老五喝道:“撒开你宝橱哥,俺爷俩是闹着玩呢!”

宝橱撒了孔树林的胳膊,老五撒了孔宝橱的衣领,胡桂花撒了老五的腰。孔宝橱干笑说:“是闹着玩,闹着玩呢。”

孔树林家老大问:“爹,家具拉过来了,卸不卸车?”

“当然要卸。”孔树林说,“可不能错过了好时辰。”

孔宝橱一听,阻拦说:“树林叔你也太心急了些,今天说啥你也不能搬进来。”

孔树林瞅瞅孔宝橱,笑着说:“老五、老大媳妇,你们俩扶着你哥你嫂子,家具不长眼睛,千万别让他们磕着碰着。”

老五和老大媳妇果真笑嘻嘻地过来扶宝橱两口子,把他们连推带搡地弄到不碍事的地方。宝橱和胡桂花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只能不轻不重的嚷嚷:“树林叔,你这是干啥?牛不吃草强摁头啊!”

孔树林笑嘻嘻的,也不答话,指挥着儿子儿媳往里搬家具。

摆好了家具,屋门院门上的锁全换了,孔树林走到宝橱跟前,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露出一大把五元、两元、一元的票子来,数出了几张,把剩余的递给孔宝橱。孔宝橱接过票子,手指沾上点唾沫,一五一十地数,数了一遍是四十,就又数了一遍,还是四十,忙说:“不对呀这,要不,树林叔你自己数数?”

“你数了多少?”

“四十。”

“那就没错。”

“错了,错了。”孔宝橱发急,“咱们说好了五十的。”

“没错。可是你把这儿弄得乱七八糟,俺还得费劲拾掇,就扣掉十块。”孔树林慢条斯理地说。

“那可不行,你耍赖,房子俺不卖了。”孔宝橱这下真急了。

“反正俺也搬进来了,要四十现在就拿着钱回家,想要五十,等猴年马月俺凑齐了,一块给你送过去。”孔树林劈手夺过纸包,笑眯眯地看孔宝橱。

胡桂花插嘴说:“三他爹,五十咱就要,四十咱不要。”

“随你们,要不你们两口子回家商量商量再说?”孔树林说着,就要把纸包装进口袋。

孔宝橱掂量出了孔树林的话外之音,伸手说:“不用商量,拿来吧。”

“窝囊废,由着人家欺负!”胡桂花气得一拍大腿,跺跺脚,一阵风似的去了。

孔宝橱接过钱,掖进怀里,心有不甘地说:“树林叔,你记住,欠俺一个大人情。”

孔树林心满意足,笑骂:“滚你个球的,咱这是买卖,有啥人情?”

孔宝橱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走了。人走了,心却舍不得离开,宅子里藏着的财宝,就像炎炎夏日生的湿热疹子,时不时要痒起来,让孔宝橱抓不得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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