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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摆脱危机者的调查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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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垒员时的恐惧和功名心,但总是想不出那样的渴望被选上当救场跑垒员的理由。……那些连板凳也捞不上坐的小崽子们乱喊乱叫,好像在说死在外地而又尸骨无还的林里出去的军人顺着上游的洪水冲下来了……总而言之,你从衣柜里选出合体的西服穿吧。今天冷啊。我马上做点儿什么吃的吧!”

森回到自己床边,慢腾腾地翻腾衣柜了。虽然他上学时间不长,可是,特殊班里的生活指导目标大概也就是自己能

穿衬衫和衣服吧。他似乎在这门训练当中获得成功啦。虽然“转换”之后的现在还说这些未免有些滑稽。

我忽然一下子蹦了起来,坚挺的水灵灵的勃起了十八岁的阴茎正在敲打小肚子,哈哈。不光是阴茎,就连腰部也像十八岁那样柔软,裤子显得又肥又大。说老实话,这时我就像被连根拔出来似地感到了不安。难道皮下脂肪的积蓄就像幼儿的毛毯一样是心理上的一种补偿?你这个肥胖的中年人哟,哈哈。不过,我也并非只考虑自己的事,我已开始替森担忧了啊。我想,必须把“转换”了的森在别人的眼前隐藏起来了,虽然幸亏咱们是没有兵役义务的国家。但是,忽然间由八岁变成二十八岁的成人男子,如果不申报就是逃避市民义务了。没有这样的规定么?怎样隐藏森?躲在自己家里是最愚蠢的了,说不定走上街头反而是最妙的方法呢?走向人民!走向不平凡的游击队也能大显身手的、又深又广的人民的海洋?

电话铃响了。我刚要伸手去拿听筒,忽然缩了回来。“转换”后的我应该怎样接电话呀?不过,既然已经“转换”,那么,现在的我就是事实上的唯一的我啊。和“转换”前有连续性么?那一类的事只有别人才去操心。我这样勉励自己。

“你在睡觉了么?你要睡到几时?因为我抛弃了你和森出走了!”

电话断了。那仿佛是妻子宿醉初醒,或者喝了解醉酒,向我发出一声忏悔的嘶喊。

“好啦!外部社会依然保持着旧时的秩序,“转换”了的只是我和森啊!”

我告诉自己。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我兴致勃勃地拿起听筒,这一次我要反过来向妻子,不,向原来的妻子,咆哮一顿。可是,传来的却是陌生人发出来的单方面通行的声音。

“你知道今天的集会是受反革命暴力集团秘密操纵的么?你不出席不是更为适宜么?”

连回答的空儿也没给我留。的确,当天傍晚有一场反对核发电的集会,由日前晋京来的那位四国的反对核发电运动家作报告。不用问,麻生野集团是协助他们的。虽然从前我不曾有意识地了解他们的关系,但是,如果说麻生野集团在长时期的活动当中,被纳入革命党派上层机关的序列之下,大概也不算牵强吧。虽然我从未听说过麻生野集团的活动直接受其他党派的干涉。“好吧,不论它是什么党派,只要有人防碍我和森的自由,我就应该参加这个集会。”我马上就这样想道。的确,我已经有了十八岁的决断能力了。哈哈。我要以自己的力量来为这次行动掌舵,因为我已变成乐观主义狂,所以才这样想啊,而且是“转换”后的我们朝着期望“转换”,前的我们出现,或者阻碍我们出现的场地出发的呀,这才是最有力的不在现场证明啊。

我刚要走下楼梯时,往森的屋里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袜子之类都那么小,给我的印象仿佛是在童话或者神话之中丁。那是因为我早已适应“转换”以后的森了。

“难道他已经单独出去了?他这个只有八年生活经验的二十八岁的男人!”

虽然我这样自言自语着,可是,那声音却像小孩子的尖叫。不仅是相像,而且我已是不折不扣的十八岁的人了,我

在为是否会被森遗弃而惶惶不安啊。于是,我按着“转换”前的习惯、而且也以与这十八岁的肉身相适应的速度跑下楼梯。但是,没有必要惊慌失措了,森在那里呀!

从前是我做饭,看着年幼的森抱着空心面条的长袋子;可是,现在,他在掌厨了。健壮的森细心地弯着腰检查煤气灶上沸腾的深筒锅。他还不时地剁大蒜碎沫、取来奶油块儿。他穿着我的西服裤和T恤衫,披着甲克,他的脖颈和宽肩膀,我都那么熟悉,那正是青春末梢的我的肉体呀。我放下心来走进浴室,“转换”以后头一次看见的自己的脸,并不是记忆当中的当初十八岁的我的面孔啊。或许镜中微笑的才是当年十八岁时我所希求的面孔呢。其实,那两只眼睛还带着缺乏自信的羞涩和幼稚的好奇心,破坏了脸部的平衡。然而,如果看看镜外的面孔的话,哈哈,那用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啊!



虽然因为吃完饭已经过午,而且四点还要出门去参加集会,时间很短促,但是,我和森还是悠闲而又宁静地度过了这个下午。我想让我的新肉体的机能与宇宙运动协调同步,就像长时间飞行之后需要适应时差一样。

那天下午,我和森的关系就像久别重逢的兄弟撒了一夜酒疯,第二天忽然陷入没来由的沉默。当然,也是由于饮酒过度纵情欢乐而导致今天打不起精神,为此而羞愧的弟弟由我扮演,而那宽容大度的长者的角色就由森担任了。我整理我妻子、也就是前妻临走时弄得乱七八糟的家具和杂物,森在起居室的角落里听唱片。我自己一边干活儿,一边感到那里为了对撒酒疯的宽容的致歉和致谢才干的。

森一边听音乐一边不时露出平静的微笑,那是他“转换”前的习惯,他能把这习惯带到“转换”以后,对我是莫大的鼓舞,因为由此我就能抓住“转换”后的森的把柄了。森要听音乐时,总像是面对一架很滑稽的机器,而当音乐开始时,他就对音乐的这个地方或那个地方露出微笑。譬如说,当他聆听格林·古尔德、霍罗维茨和吉瑟金格三个人分别演奏的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式的奏鸣曲》时,他对每位演奏家微笑的地方都不同,而且,这三者在共同引起微笑的地方产生了相乘效果,可见那三者是很典型的了。

那天下午,森好像觉得“转换”以后的他和音乐之间应该进行微调,所以他就把长大了的身躯放置在扩音器前,听起霍罗维茨演奏的K331来了。昨晚的胡乱折腾影响了唱机,他刚听了两三小节,就发觉转速有点儿快了。因为具有绝对音感的森记住了正常转数下的霍罗维茨的音程。“转换”后的森还保留着这种记忆,使我颇感欣慰啦。像我们的孩子们那样的孩子,不是在顺其自然的成长当中就把婴儿对所具有的奇异的能力消失了么?尽管“转换”和自然的成长是两回事。

又来电话了。因为我已经大致收拾完毕,所以我从容地拿起了听筒,但是,一听到麻生野的声音,灵感就来了,我说要换电话,就以十八岁的脚力,三蹦两跳地上了楼梯。如果麻生野没听出“转换”后的我的声音,我想逗弄她一下。不过,这些可不能让“转换”了的森听见。

“森的父亲在家么?你是谁?我能和森的父亲说话么?”

“森的父亲不在呀,他准备去长期旅行,带领森出去了。森的母亲也回娘家了。昨天,森失踪了一阵子,结果回到家里的森的父亲和森的母亲也吵了一顿,所以,夫妻俩都想出门,然后再回来,所以才出去了。我是看家的,可并不是孤独一人,我和那位在起居室里听音乐的哥哥,暂时在这里看家。森的父亲可能和我们联系,但我们不能和他联系。森的母亲也是单方面联系。我所说的单方面,和森的父亲单方面联系的意思是不同的。哈哈,你也知道森的母亲是什么样人吧?哈,哈。(沉默),您是哪一位?昨天,我听说森出了大乱子了。不过,幸好找到他了。但是,因此,森的父亲才说要带森去长期旅行的,是这样么?您是谁?我啊,我是森的父亲唯一的徒弟,听音乐的那个是森的父亲的朋友,多年的朋友啦。我一直和森的父亲在一起,又工作、又游玩,因为我是晚辈,喏,用上等的语言来说,就是弟子,我才十八岁呀,哈哈。所以,从今天早晨我们就给他看家,把电话和邮件都接下来。我就是这样的人,哈哈。(沉默),是么?你今天早晨就接到了电话?那么,有关森的父亲要去参加集会的可疑的电话没打来么?就是那种带威胁性的、或者带强制性的劝告的电话。打来了、打来了?那是什么人打来的呀?那电话说,今天最好不要去参加集会呢。那个电话里根本没说他出于什么动机才打这个电话,显然那是今天参加集会的政治党派的敌党打来的呀。今天的集会,虽然也有政治党派里的年轻人参加了筹备。但是,普通市民只把它当做针对核发电公害问题的集会呀,那不是政治党派的集会呀。那些到我这里来的年轻人的集团的上层机关的反对派,对这样的集会也干涉起来了。(沉默),莫非森的父亲受到那个派别的威胁,所以才和森旅行去逃避的吧。昨天发生的事也不是单纯的事故,说不定是趁着能够吓住森的父亲的当儿,敌对派的人把森藏匿了的呀,因为从四国来的反对核发电的领袖要到达东京车站的消息,报纸的通讯栏上早就登了啊。尽管那是四国的报纸,准确的时间只要询问东京分社就知道了。难道不是森的父亲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受到威胁,所以才暂时隐匿了他太太、森以及他自己的行踪么?你真的不知道那情况么?莫非是森的父亲叫你佯装不知?和你一同值班的那位年长的也不知道么?”

——“我是麻生野樱麻呀。”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麻生野啦。哈哈。因为我连你和森的父亲的肉体关系也知道啊。森的父亲和你相会之后,回来就详详细细地向我坦白了。

“他唯恐阳萎才不安地回味吧?”

(沉默)“你不是森的父亲?为什么那么尖声尖气地说那些扫兴的事?”

……我拿着因为对方啪地一下挂断了的而无声了的听筒,像猴子似的笑了。裤子里的阴茎直蹦,哈哈!我向年长的女人表演一场真实的猥亵对话节目,十分得意,我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呀。哈哈。当然,我丝毫也没有因为羞惭而产生什么伤害了自尊的痛苦啦。而且,我尝到了破天荒头一次的自由啊。我生前那次十八岁时,对这样的自由连做梦也没想到过呀。后来年纪大了,当然更不会了。那么,作为少年

的玄学爱好,让我来引用歌德吧,哈哈!

就像世上的一切都为我所喜爱一样,

我自己也被我喜爱。

在这种气氛之下,我环顾整个室内,向已成为过去的、对世界上的一切和对我自己都不满意的生活告别。特别是向那些摆在书柜里的《核动力工业》《金属材料》NRC(美国核动力计划委员会)报告单行本以及《核动办工业应力侵蚀裂缝(SCC)事例与措施》之类的论文告别。虽然由于“铁皮人儿”事件我受到核辐射而结束了核电站研究人员和技术人员的生涯,但是,作为业余研究,我一直在修改这类报告。这些事如被电站和工会得知,当然是不受欢迎的了。哈哈。毫无疑问,那些留在现场的和我同辈或者晚辈的研究人员的水准,是无法继承我这坐以待毙的原工程师的衣钵的。当我看到美国伊利诺斯州克蒙威尔斯·爱迪生公司发生了发电反应堆事故的外电时,我立刻就向原单位的宣传科索取资料去了。我甜言蜜语地说:“那条‘保卫自主、民主、公开和平利用三项原则!’的口号哪里去啦?”

结果,我找遍了全世界,也没找到一条因为和“铁皮人儿”搏斗而受辐射的事例啊。但是,我觉得现在完全从那里的全部资料和笔记之类解放出来,获得自由了。于是,我为十八岁的我和二十八岁的森挑选了适合外出的服装,打扮一下,走下楼去。如果在集会以后逮住麻生野,我想试一试更新以后的性能量,就把杂物箱中的避孕套装进了衣兜,而且是四个!哈哈。不过,如果想起歌德的下一句,可能就给兴高采烈的我劈头盖顶地泼上冷水啦。

但是,我并非为了在世上享乐,才被放在这样高的地方。



那天下午,我正在和森玩“架桥”游戏时,发生了大地震。所谓的“架桥”游戏,就是在正方形格子棋盘的奇数行上开五个洞,偶数行上开四个洞,用丁字型的塑料棋子往里填的游戏。对立的双方一方执红,一方执白,用丁字形棋子架起红—红、或白—白的桥。如在建桥当中遇到对方棋子的阻拦,就得迂回前进或者为了填上空格而跳一格前进。我曾经煞费苦心地教过“转换”前的森下这种棋,这也是一种教育啊!什么教育?那就是教育他必须和别人斗争、教育他别人就是妨碍森的生活方式正常进行的人。还要教育他在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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