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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文皇后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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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一脸宠溺:“不,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更得好生护着你。”他笑起来,凤眼上挑,眼尾又多了几个皱褶,似鱼儿摆尾。
  文墨亦笑开了怀:“好啊,等你老了,我守着你。”
  季堂执惯刀剑,如今对付一把小小木梳,反倒有些缩手缩脚,不知如何是好。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萦绕于心田,他唇角一直微翘着,心满意足。
  文墨安静地跪坐着,任他折腾,没人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安宁,从铜镜中看身后那人,笨手笨脚地替她梳了几下,复摘下自己束发用的金镶玉簪。他一头墨发倾泻,亦毫不在意,又用那簪子替她绾了个男子发髻。
  文墨回过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再怎么细瞧,果然还是很好看,她咧着嘴笑了,凑上去,吻住了他,不,准确的说,是含住他的下唇,然后,重重地咬了一口。
  痛意袭来,季堂嘶得一声,却没有挣脱,他闭上眼,血丝一点点沁入嘴角,带着腥咸,又带着份甜。
  两人额间相抵,墨发随意散落,裹住了这个短暂的小世界,让人心安,暂时忘却那些烦恼。
  何其不幸,两人天涯海角,不得相见,又何其幸也,这世间,总有一人始终为她着想,哪怕她那么坚决,亦不愿伤害她半分。
  此等惊世骇俗之话,离经叛道之事,今生说一回,冲动一次,便够了,若再给她个机会,只怕也没了当时的那份勇气。
  ……
  软轿晃晃悠悠,文墨坐在其中,神思却还在季堂府里。
  她抚上头顶那柄簪子,入手温润,而自己的木簪则是留给了他,文墨浅浅微笑,有这枚金镶玉簪给自己作伴,这一生亦不会太孤单。
  在离府尹官邸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文墨下了轿,她还不想露馅,遂一路慢悠悠逛回去,结果远远就见着荷香在门口张望,她心下暗叹,还是坏了事!
  这回是被潘氏逮个正着,她见着自家姑娘一身男装打扮,自然气结,文墨好说歹说,又发誓再无下次,这才让她消了气。
  闹了这一番,潘氏才说了正事,原来那妙阳动作也快,既得了长青的恩准,便直接让人来府里找李牧秋和文墨,说是明儿个请李先生去宫中讲学,又正好与墨姐姐叙旧。
  文墨想着很久没见妙阳,心中倒也激动起来。
  第二日,燕舞莺歌,春光明媚,文墨为显郑重其事,特地穿了白色小衫配红色襦裙,外罩白底红花斜襟长褙子,里外相互映衬着,端庄之中又多了分娇艳,连荷香都忍不住啧啧赞道:“小姐,你平日里总爱穿那些黄的青的,今儿难得穿个艳丽色,倒也极其合适。”
  文墨轻笑不语,随她贫嘴去。
  用了朝食,文氏夫妇又特意叮嘱了几句,深怕女儿的顽皮性子在宫中收不住,惹出什么麻烦,文墨喏喏全应下了。
  昨日从季堂那里听来那些官场之事,今日再见到父亲,文墨心中总有些不自在。
  她恨吗?不,其实她也不恨,所有这些都是身不由己罢了。何况,父亲鬓角隐约已生华发,文墨心中怎可能怨?
  此时,她才能体会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四个字——明哲保身,其实要做到,还真是难上加难呢!说到底,不过都是皇帝一人玩得把戏罢了。
  一辆马车自文府往皇城去,安福门前早停了好几辆车舆,在显眼处都有些标识,衬得文家的略微寒酸。
  昨日席间听闻请李牧秋来讲学,众人都说仰慕先生之文采,太皇太后遂于皇宫北侧的杏林之中摆下案席,仍将他们一并邀了。
  文墨和牧秋二人下车,由小黄门引着,经横街,自长乐门进了皇宫,一路领至御花园。李牧秋再由人领去园中的听春亭,正遥对杏林,而文墨则进了园子深处。
  小桥流水,假山堆叠,各色繁复娇花拥挤在一处,在和畅惠风之下,生机盎然,待到杏林,那更是令人惊叹不已,白的粉的花瓣随风洋洋洒洒,落在一旁的湖水中,顺着水纹,娇柔荡漾。
  文墨不住感慨,这人行走其间,真真是徜徉了花海,到了处仙境。
  她先至太皇太后案前,盈盈一拜,又依次给座下的几位太妃、公主见礼,轮到妙阳时,妙阳眨眨眼,文墨会心一笑。
  “皇祖母,能否请墨姐姐在我旁边落座?”妙阳迫不及待地就想拉她过来,几年不见,也不生疏,还是那么的热络。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文墨,问道:“你就是与妙阳一道去西姜的丫头?”
  文墨福了福身:“回太皇太后,正是民女。”
  “哀家听妙阳提过你们在西姜的事,你做得不错,是个伶俐的丫头。”
  文墨莞尔笑道:“小事一桩,何足太皇太后记挂着。”
  太皇太后见她落落大方,应对之间,丝毫没有造作惶恐之意,模样又生得标致,不由点点头,心里将她默默记下了。
  众人竖着耳朵听,可是这一言半语,也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只知道太皇太后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还颇为另眼相待,又见妙阳与她交好,心底里便都起了戒心。
  听春亭内,李牧秋遥遥作了个揖,他在京城已有薄名,谁都知道他被朱广略赞过,可今日一见,倒才真正领略了金州李牧秋这一响当当的名号。
  远远望去,此人长身玉立,肤白的耀眼,容姿极佳,今日虽着粗布青衫,却丝毫难掩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好比天人。
  牧秋今日讲得是诗文,听他朗朗念诵之声,随风送来,只觉得格外入耳,不少闺阁小姐,只这一面,便又送了自己的芳心。
  御花园里热热闹闹,皇宫东侧的崇嘉殿内,却是冷冷清清,毫无人声。长青登基后仍就寝于此,这日旬假,没有早朝,他难得多歇了片刻。
  从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只因没有父皇遗诏,所以几个手足虎视眈眈,而朝廷内的那帮大臣拉帮结派,身后的那位祖母又权势滔天,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
  他不过也才十七岁,却是身心俱疲,每日在人前,不得不伪装出个乖巧模样。
  想到此,长青颇为沮丧,翻坐起来,一把拉开幔帐,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奴才们如斯胆大妄为,他自然不满,不由高声喝道:“人呢?”
  “皇上,我在,我在。”殿外候着的小平子立马跑了进来,憨笑着应道。
  长青睨了一眼,遥遥一指:“都躲在外面做什么呢,想偷懒?”
  小平子嘿嘿干笑两声,又有些忸怩,直到长青哼了一声,他才开口道:“今儿个听春亭里来了个极美的男人,跟神仙似的,那帮没事的宫女们都跑去……”他见皇帝脸色不善,顿时闭了嘴。
  听春亭?
  长青眉头一皱,就绕过弯来,昨日妙阳说要请李牧秋讲学,那八成是他了。他思索片刻,便也想去见识一番。
  长青一路行至御花园,时不时就能碰上几个扒在墙上踮脚偷看的小宫女,小平子几次提气想要高喊,不想长青皆摆手,倒让他一口气憋在怀里,只能用手捂着,轻咳了好几回方好。
  从千步廊绕至杏林,就先见人影绰绰,长青仍未让小平子通报,他自己悄悄上前,先是见对面亭中那人气宇轩昂,果然是一副好皮相,又借高处往底下瞧去,那群人都是熟悉面孔,唯独妙阳身边那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与妙阳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又抿嘴偷笑。
  此人面容姣好,称得上是个美人,可这美比不上凌叶眉的浓烈,唯独一双眼,顾盼生辉,能让人沉下去,比叶眉的灵动,耐看。
  长青记起了她,同样完完整整记起的,还有第一次见到文墨的情景,那时她着水绿色的百褶裙,手执一把湘妃竹团扇,十指青葱,身量长挑,看上去很是温婉安静,可谁能料到没个几天,他好心教她练字,竟会被她的顽固和戏谑给气个半死?
  想到这桩旧事,长青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弯成个好看的弧度,还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地跟他怄气,哪怕他曾是一位不得宠的皇子。
  长青这边厢还沉浸在回忆里,底下已有人发现了那抹明黄,就慌慌张张地站起行礼。长青见了,头皮又开始发麻,自顾甩甩衣袖,下了台阶走至杏林。
  众人齐齐福下身子,低着头,等着他那句免礼,长青又略略扫了一眼,目光最终还是停在那人身上。
  今日在杏林,大家多穿牙白、鹅黄,或翡翠,连叶眉都穿了一身难以驾驭的葱倩色,唯独她着了红色襦裙,着实扎眼,他不得不又多看了一眼。
  这些落在太皇太后眼里,便多了几分深意,她这个孙儿,除了凌家那位,还从来未多看哪个姑娘两眼。
  在太皇太后看来,凌相家的是好,但长得过分漂亮,放在这后宫里,总是个祸害,而文家这位,虽小门小户,但师承李牧秋,有胆略,有文采,是个好苗子。
  长青自然不知道,这一瞬间,他的皇祖母能绕这么多个弯子,他摆摆手,众人才复又落座。
  文墨跟着坐下,这才抬眼看向上座那人,她记得无忧曾说过,长青的身子不大好,作为故人,他确实是比几年前更为消瘦了些,可只要再想到,这人正是断她姻缘的罪魁祸首,她看向皇帝的目光中,不由又多了几分复杂和怨念。
  长青偏过头,正好对上那双眉眼,里面含着纠结,还有怅惘,他看得竟生出些心虚之意,手不自在地拢在唇边,清咳一声,问道:“文墨,你的字可有长进了?”
  文墨站起福身,浅浅一笑,应道:“多谢陛下惦记,只不过文墨并不觉得自己的字难看,谈何长进二字?”
  众人虽愕然,但亦哑然,连圆场都不知该如何打,长青气结,闷闷地捻起颗梅子,咀嚼泄愤。

  第 34 章

  尴尬之际,凑巧有阵清风袭来,吹动女子身上的各色裙裾和长发,吹落杏花枝头熙熙攘攘的片片娇柔花瓣,又粉又白,如雾如梦,幻似仙境,众人置身此间,都看得呆了,已有人忍不住仰头伸手去接。
  文墨站在这突如其来的重重杏雨之间,黑发飒飒像剑,红裙翻飞如火,面色桀骜,目光寒冷,唇角一抹淡笑,对着上座盈盈一拜,自顾坐下。
  还真是目中无人地到了极致,从未有人敢挑衅皇权至此!
  长青那半颗梅子还含在嘴里,此时咬牙切齿,恼意渐盛,一股热流窜上心尖,难以名状,恨不得立刻命人将她叉出去,以泄私愤。
  真是应了那句眼不见心不烦的老话。
  长青赌气似得不想再见到此人,所以一直半侧着脸,可眼角的余光却还是止不住地往那人身上瞟去,看她的一举一动,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是否有个一丝半毫的歉意。
  结果,这日文墨与妙阳谈笑风生,连个正眼都没有再给皇帝,只当他不存在。长青不由越发郁卒,心里怄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很是不畅。
  那日夜里,长青做了个梦,梦醒之时,呼吸厚重,茫茫然,辨不清方向。
  他没有唤人进来,只定定看着帐幔,烛影柔柔,拢成个光晕,像个笑脸。过了许久,他才背过身去,对着里头那面暗沉的墙,闭上双眸,双腿蜷缩在胸口,慢慢安静,平复下莫名的悸动。
  这是他头一回梦到个女人!
  平素的朝堂之上,长青哪怕再不耐烦,也总装个精神奕奕的样子,可这翌日的崇文殿里,他却难得一幅萎靡困顿、怏怏不乐的模样。
  若不是皇帝现在后宫无人,众大臣还道他荒淫无度呢,如果是以前,那就有本可参了。
  不过——,众大臣眼神一转,停住左侧最前头那人身上,忍不住感慨,在这闺房之中,安国公还真不拘小节啊!
  底下众人的眼神不停地在皇帝与庞阙身上切换,终于使宝座上那人亦注意到了庞阙的不同。庞阙今日下唇上多了道伤口,虽涂了药,可仍能看出是个女人的贝齿咬痕。
  季堂倒是毫不在意,见皇帝打量自己,便抿唇微笑,如此一来,这道痕越发明显。
  那伤的地方,着实扎眼刺目,长青一瞬间想到很多旖旎的画面,他暗忖,不会是昨天那个女人咬得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冷哼一声,偏过头,不让自己再去注意那道疤,可越想不在意,越是觉得它叫嚣,又碍眼,长青坐立难安,也不知是怎么了。
  其实,大臣的春闺秘事与他何干,为何会如此不平?他企图说服自己不要再想,可待下朝时,他仍点了武易安觐见,交代些事。
  不过一日,武易安便呈了封密报上来。
  “四月初九日,庞阙下朝,于庞府正门遇一男子。两人至书房,共处约一个时辰,无人伺候。后,小轿送人出府,那人在长寿巷下,步行至祁州府尹的宅邸。”
  “额,文家的,男人?”这……
  长青眉头不展,他摸不着头脑,问道:“这日他可曾还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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