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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美元硬过人民币-第18章

小说: 美元硬过人民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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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力控制自己不和任何不健康的女人睡觉,她们由于内部的腐烂而散发出阵阵口臭。他怕诸如此类的女人玷污了他的纯洁之体,带走他的活力和精华。而与此对抗的意志说到底也来自于无坚不摧的身体。小夏一整套的哲学都是由身体发源的,以致最后抵达他的灵魂和神秘的领域。比如他对自己文学上天分的确认就是从超常的视力和敏感的嗅觉开始的,由此达到对事物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验的可能,达到意志力所具有的专注,达到精神上的通神。他的贡高我慢走的就是这样一条十分实际和清晰的路线。

谈完刘松的爱情问题之后,话题自然由爱情而到女人,由女人而及性。东平问小夏:性的开放局面到底是释放了某种本来固有的本能,还是夸大和刺激了它?讲白了就是,一部黄色录像给人的到底是欲望的满足,还是挑逗了欲望本身?如果是前者,黄色性感倒是社会安定的一剂良药。相反,它就是不应该倡导并要加以限制的。小夏对政策问题不感兴趣,但他聪明地认为:今天人们的性欲是越来越强烈了,强烈到已脱离本能的地步。牛马还有发情期,惟独人没有,他一年四季三百六十天随时随地都能干,都想干,真是绝了!即使是人老力衰、硬不起来,他仍然还是想。人已完全晋升或堕落为一种心理动物了。每当他渴望和异性结合时,你能判断这是一种生理要求,抑或是一次心理上的下流?“分不清,实在分不清。”小夏说。“我们曾经有过一次真正本能意义上的性交吗?”他问,“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及牛马,还有猪。我们太可悲了!”作为小夏这样的一个身体的自我崇拜者,也许就是奇耻大辱了。他告诉东平,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想找回那种不带任何心理感受的纯粹的本能。他的方法在别人看来就是典型的性压抑,小夏拒绝与任何想和他有一腿的厂里的姑娘们睡觉,甚至包括他正式的女朋友。他在夜深人静中等待着自己真实的本能发动,等待着他那像牲口一样的明白无误的春季。他听见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夜半高空传来的神秘话语。至少,他可以为他的自制力而感到骄傲了。同一时刻在我们的星球上城市中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有多少男女在苟合?甚至在小夏的隔壁就有那么一对。他们互相撕咬着、舔噬着,翻来覆去,呻吟不已。独立于这些堕落的男女之外,仅凭这一点小夏就被自己感动了。

奇怪的是,越是在他洁身自好的斋戒期,和姑娘们无条件性交的机会就特别多。有一天小夏自觉他的季节到了,跑去找主动献身的她们,不是正来月经就是有了正式的男朋友或已经结了婚了。要不就是无缘无故地拒绝,作为对他上次拒绝的报复。小夏的季节来势凶猛、不能自已,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本能,那就是:不来则已。

“后来呢?”东平着急地问。

后来小夏就想到了小时候。小的时候,直到上大学离开家以前,小夏都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滋味儿。因为他妈那时在家专职做饭,喂养小夏的兄弟姊妹还有他们的爸爸。小夏随饿随吃,一吃就饱了,所以他不很知道什么是饿,虽然理解字面意思。上了大学,对于运动量超常、身体特好、正长个子的他来说,饿就成了家常便饭,饿了食堂还没有开饭,那种感觉就被固定下来了。最后它变成了一种非常基本的感觉,随时伴随着他。小夏就是从这时知道的:饿并不等于吃,不等于饱,它和吃饱是两个概念。饿了有时得忍着,经常得忍着,慢慢地,你就习惯了,也好受多了。这就是小夏得出的结论。后来他把这个结论运用到性欲方面,也还算比较成功。他明白:性欲并不等于操,有时你得忍着,有时也就是经常的,慢慢地你就克服了、没事了。在此,我们也许有必要梳理一下小夏在有关性和性交问题上的思路:首先他发现,操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本能真正的性欲。等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本能和性欲时,又发现它们并不就等于操。小夏又回到了起点上。

这天他们回三许巷后正遇一个人来访。见此人来访东平高兴得有点异乎寻常。他是他多年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的熟人,他之所以愿意和他结交大约是受了某人的欺负——那个被熟人介绍来的人一无所长,除了能把所有他想打趴下的人打趴下。他是一个天生的打手,力大无穷,脖子比头还粗。记性不好的东平已忘记了他的仇人,但那个帮他忘却的人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得他低低的额头、拳击手似的小臂。他正是通过这些把他认出来了。“啊哈,你好!这不是那个老……”“我姓王。”“记得记得,你还是那么棒呀,一点都没变。”

三人行7(2)

连载:老王弯腰进了门,体积比小夏大得多,也不完全是发胖造成的。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手里提溜着一盒小点心,还裹了红纸。“老王你搞什么名堂?”“这不过年了吗?”他往椅子上一坐,身下“嘎”的一声。抬起屁股看看,又小心翼翼地再坐下去。后来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敢挪动,直到他们把吃饭的桌子搭开、抹净,让他走到桌边来与小夏掰手腕。

建议自然是由东平提出的,甚至在他开门见到老王的第一眼,脑海里就晃过了他和小夏各据桌子的一头相持的画面,当然最终以小夏败北而告结束。刘松也竭力附和,他曾听东平吹嘘过一个狠得不得了的家伙,看来就是这个老王了。持反对意见的只能是选手本人。老王说:“不行不行,哪能和他们小青年搞?这些年整个没动弹过,人都软了。”厚实的双手连摆直摆。小夏也说:“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东平硬是把他俩的手握在了一起,一声“开始”他们便脸红脖子粗地干上了。憋着气,太阳穴上的青筋鼓暴,颈子上的肌肉也被牵扯成条状,嘴角下撇,从牙缝里嘶叫着。桌面向老王那边翘起,他太重了,整个人都搭了上去。但老王还是输了。

再来。这次老王心中大概有了个数,东平的确是想让他赢那个小夏。来第一次的时候他不甚清楚,所以才糊里糊涂地输掉了。老王今天是有事求助于东平,当然得随着他的意思来。第一盘输掉也是为了讨好对方,那个小夏不是东平的朋友么?小夏晃动着手腕说:“承让,承让。”东平接口说:“他不让你你早输了。”又转向老王:“老王,下次你可不能再让了。再让,你儿子上小学的事我就不帮忙了。”他说得直接,老王亦是不懂幽默的粗人(虽说有某种程度的心眼儿),来第二回的时候就用上了全力。他输得也快,于是就苛求起刘松的裁判水平来,以及小夏那只没参加比赛的手是否在暗中用劲,还有他肘部的支点太偏向自己一边了。他一副大吵大闹的样子,几乎要挥拳揍向刘松。不得已,东平提议把三局两胜改成五局三胜。老王这是在为他的儿子而战,为自己昔日的荣誉,为朋友的信任,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吧?结果他还是很凄惨地输掉了。三比零。事后东平挑剔起小夏的残忍来。不是说非得让老王赢不可,总得给他留一点面子吧?不能做到三比二,三比一也是好得啊。好歹让老人赢一盘,这才是强者的肚量。年轻的一代真是和我们不同了,得理不让人,残酷啊!在西村东平和刘松交换意见时这么说。

“他们所关心的是什么呢?一些外在的所谓风度,虚伪之极!‘承让承让’,赢了以后小夏这么对老王说。老王说:”你这不是骂人吗?我什么时候让过你?‘听听,有多诚恳!“后来还是好心的东平声明,老王儿子上学的事他一定帮忙,就包在他身上了,那昔日的老英雄才消了气、平静下来。除了他的儿子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着急心焦的呢?席间,由东平发起,在座的人对小夏大加赞美。东平他妈说小夏很勤劳,不像东平那么懒,光是昨天下午就爬了六回楼梯,还不算下楼的。老王说小夏有劲、爆发力好。刘松也记起了小夏的翘屁股,大大奉承了一番。至于东平则无端地夸奖起小夏的文学天才来,他知道在所有的长处中小夏对这个最在乎。小夏呢?也不像一般人那样会在表扬面前脸红害羞,他若无其事地承受着,并讲述了少年时代乃至吃奶时期的种种事实以证明对方观点的正确。他太快活了,被大家、被灯光和食物弄得很舒服。这时东平讲起一个莫须有的人来,此人各方面的品质和单项指标比小夏都不差。当然是一个伟大者,是他在名人传记中读到或是过去的一个朋友。那人年轻时就很像现在的小夏,一点也不比他差劲,甚至还有一点比小夏强的,或者小夏不如他的地方,那就是他不吸烟而小夏吸。

“这有何难呢?”小夏说,他将手中的一支美国烟当即在烟缸里掐灭,就这么戒了。这下,他和那个伟人平等了,只不过现在是他或他的青年时代。也有不同的地方,那人是从来就不抽烟,而他是上瘾以后戒掉的。十年烟龄的结束全在于一个榜样的激发,但它所体现的意志却超过了榜样本身。之后东平说那人根本就不存在。这又有什么关系?东平坦白说,他编这个故事只是想让他戒烟,而让小夏戒烟只是想让他感到戒烟的难过。“你难过吗?”他问。

“难过。”

“那就没有必要再坚持了。”

“这又有什么不同吗?”

小夏戒烟感到难过,而戒烟结束则意味着神话的破灭。东平终于把小夏骗上了一条绝路。

这又有什么不同吗?戒烟难过或神话破灭,那是东平他们的事。对小夏而言,还是继续戒下去比较好,至少对身体是好的。

三人行8(1)

连载:和往年的气氛略有不同,小夏把某些上进和洁身自好的东西带了进来。为此他很有可能成为一九九三年饭桌上的明星,我是说在那杯盘狼藉的前面,他们的集体时光、他们的聚会不大都是在此度过的吗?灯光和杯盏,还有那已经卷边了的壁纸,店堂内庆贺开业的匾额,丰腴白净的老板娘,以及音乐。总的来说,过节期间他们在东平家里吃饭的时候要少,他们总是倾心于那些开在路边的私人餐馆。他们不厌其烦地吃喝。饭桌之于他们的重要性一点儿也不亚于他们的床铺,至少,它是第二位的。在他们的婚床尚未漂来以前或沉没以后,他们的饭桌金光独耀,犹如在黑暗的背景下被一束射灯(也许是闪电)照亮了。从两个人的床铺走向与大家同乐的饭桌是他们中许多人共同的经历。

多年来刘松一直是那饭桌上的主角,他的风度和阅历也无人可比。只是,他没有小夏那么要强。也许正是他的谦让和疲软的态度赢得了大家的心。这不,东平们回忆起他给他们带来的那些快乐时光。他给他们的饭桌带来过安慰。

他给困于一隅的人们带来了天南海北的消息。

他给贫穷的人们带来了金钱的常识和花销的感受。他们用他的眼睛在目睹,用他的手指在触摸。他吃过的宴席有两万块钱一桌的(是此刻一百块钱的两百倍)。东平问他的感受如何?曾感到过自卑吗?没有,他说。在我看来他们像白痴一样地花钱。他的想法正好也是他们的想法。

他给失去婚床和性交机会的人们带来了淫乱的故事,有时候也不完全是故事,在他来自的那个城市里有时候淫乱是一个基本的现实。这方面他不惜大费口舌,倒也不完全出于炫耀的动机。他知道他们离开了女人聚到这里,别的也许还能对付,惟独此事使他们不能真正自拔。他男人才有的那种理解和体贴犹如春风,温暖人心。他邀请在座的去他所在的城市,他将在按摩院里招待他们,保管没病,十分保险。他与老板很熟,绝不会挨宰。他在那里招待他们就像他们在鸡鸣寺茶馆里招待他,都是出于招待客人的惯例,而被招待者也就应该入乡随俗了。所以他也不是特意要那样招待他们,人人到此都会受此待遇。来的都是客,他尽地主之谊,在前面的茶座上等着付钱。那儿也有茶座,也能喝茶,不过是附带的而已。惟一的难题就是:有的时候他不知道该付给老板多少钱。倒不是他不知道价格,而是弄不清他的朋友实际消费多少。这种事当时又不好问,只得依赖小姐的诚实。“小姐,多少钱呀?”“两百啦。”“两百啦,你没搞错?”“不信你就问这位先生啦。”于是他就问这位朋友先生:“两百,值不值?”最多也只能问到这地步。“值值,当然值。”在这个以性无能为最大耻辱的时代里,他也只能得到这样的回答。怎么个值法就不便再问了。实际上也是因人而异,有脆弱的去过一次就倒了胃口。也有的去了还要再去,从此爱上此道。当然也不能让他老请,也没有多余的钱请他。也许还因为害羞,他的客人就背着他偷偷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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