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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空中小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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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五十岁不应是终结的时刻,没有理由休手。这些念头可能还只是一时的伤感,他岂能就此超越不了过去的自己。他不能相信就此不能爬过这座山头。他还得再加把劲,他也许需要较长时间的休养,一直这样栖栖遑遑赶着创着,深恐此生时间不够,已证明不是办法。他一直不相信较自然的办法,总在督促自己加紧再加紧,事实证明不仅无效,亦无所突破,而且更逐渐体会还是渐为时间打败了。   
他应该变个方式来改造自己,运用另种创造来重生。他考虑及老有出版商找他编写艺术选粹或相关的出版物,何不接受这样的契约,写一本自己如何绘画创作的书来赚钱。   
翟济深想也许从新反省,停下来再尝试,从另一个方向再开始,说不定又能刺激出再生能力。他用力过勤,想像力都用尽了。感到所有的刺激,所有可激起你心灵内部功能 的刺激点都用过了。所有的方式对他都不新奇,不换过方向也不行的。   
翟济深回想自己可工作太过,他这一生,可是并着一切劲与心在绘画。他的作品与众不同,有次有位朋友画家看了他的画作说过一句话,令他受用得不得了,朋友说:   
“翟济深是用灵魂在绘画。”   
是吗?是这种深思的绘画使得他的作品与众不同吗?翟济深的同侪与朋友是怎么在画呢?有什么不同?他是瞧不起别人的作品,虽然又不那么确定,老是不停地拿来跟自己比较,事实上每次比较之下,好坏一时也很难判出高下。   
他看得出自己弱的地方,而且,许多同人确较他更能画,产量更快,他们表现出的功力,翟济深知道自己是赶不上的。可是他就是看不上他们的作品,而他自觉是站在相当客观的立场。   
他自认是不同的,他朋友说得对;他是用心灵在画。   
难道别人不是,翟济深以为他们决没他那么辛苦费尽,每幅画对他都是一笔一画地逐步煎熬出来的。别人好像不是,工作应较他快活些,他们常认为作画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他很难或者很少在工作时间会认为是享受。别人决无可能这么煎熬,翟济深觉得他们是用想像或记忆在画。   
邻座的女孩的阅读一再为她母亲的法国男友问话打断。她干脆放下书本,跟那人聊在一起。俩人开始有说有笑,年纪接近,更谈得来,似乎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更相近的兴趣。   
女孩的母亲没有插入他们的谈话,反而打开萤幕独自面对影片。看在一旁的翟济深有点耽心他们关系的演变。他感到那个英俊的洋人,仿佛对女孩更有兴趣,老找她讲话。   
不知道她母亲是怎么维持这种关系,翟济深感女大男小的老少配,总像是在种特殊情况下的产物,不似可以相偕以老的配对,女人较男人更抵不住时间的催残。当然也许另有情况,事情总难像表面所见。但是人间事总也就是那么简单明白,眼下犯疑的,实情也就是那么个样。   
十五、六年来凯茜身上的变化,不可说不大。突然间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不见了,脸上身上都可见得着时间和生活的刻痕。这些年来,她单身带着小孩,担子不可不谓重。   
不知道她何时结婚的?翟济深虽已跟她交换过讯息,然而时间匆促,还来不及问到她的现况。她是怎么结婚的?为什么住在巴黎,却在华荣航空服务?显然照顾家庭女儿的时间,不会多的?他该问清楚,他的关心那里去了,他误了她一生了吗?就那么一晚。   
但是不能全怪他,是她突然的疏离及冷淡使他脱钩。当时受伤害,难过的可是翟济深。   
那事件带给他落失去的尊严更甚于感情的失落。当时受创之下,只觉得他自己被一个年青一倍多的女孩戏耍。虽然立即感知不是那么回事,但他不思不得一解,一个年轻的女孩怎会不说一句就截断。   
他想不到这里面有这许多误解,她为什么要躲开他,真只为了她自己说的理由吗?然后就自己独自背负那么一身的枷负。真的,凯茜对她自己的处分太荒谬,她完全没有理由肩负这一切的辛涩苦难。只怪她太年轻,太理想主义,过份愿意承己消担非份内的责任。而且他不明白为何她非要把孩子生下来,一个未充份准备的十五、六岁女学生,何需如此,何需深埋于母亲的职责之中。   
他和她是不同的,他很容易让自己遁隐于艺术家的无庸堕入世俗责任里面,他不要子嗣,与妻子分手后,更刻意躲开所谓家庭的责任,他只想取,感情上也刻意处于零存残付的状况。   
翟济深现在明明确确地被人指认出有了后代,无从蒙混那不是他的精血。多少次他逃过可能担负的责任。他常忍不住地想起某一个男人正伴着跟他要好过的女人合力抚肓他不负责任的那一点滴。   
这回也一样,这个女人已另有丈夫了,她们两夫妻应是辛勤地工作维护那个家庭,他翟济深的孩子正处其中。他还是躲得好好的,没有人要让负任何责任。   
翟济深觉得自己卑鄙吗?不是吗?不会,他不会让世俗的礼数拘束他,他得维护自己,一个艺术家得为了艺术上的成就跨越这些拘束和拘谨。   
“您不舒服吗?需要再来冰水或葡萄酒的?”   
凯茜来到旁边,问他,一只手搭住他肩胛。   
“不用,没事?我很好,只不过是惯常的疲惫。”   
“好好休息,我待会再过来。”   
“好的。”           
     
第四章         
     
翟济深原来的妻子陈玉贞当初曾一再扬言,他实在并不需要有个妻子共同生活,他一个人过活可能更合适,更能随性达成他做为艺术家的自在。既不会有负担,也不需让家庭责任缠身。   
虽是争吵过后的赌气话,可是陈玉贞说的时候却一再强调;她不是说气话。她确实觉得彼此相处愈久,就愈觉得他并不需结婚。   
分手后翟济深一直保持独身,愈拖下来就愈同意陈玉贞的断言。他己惯于独自起居,旁边多个人反嫌累赘。翟济深每天忙于绘画构思,若不然有剩下的时间也多用来钻研进修,所以从不觉得一个人独处的寂寞。而且一个名声远播的名画家社交生活一直热络不缀,不时有画友约着出去观展、雅叙。过多的应酬,尚且使得他不时得设法避遁。   
林瑞枝后来虽跟他来往密切,可是一直都只是亲密的朋友,彼此仍各自有各自的活动圈及生活。林瑞枝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家庭。她是单亲母亲,一向单独在扶养她自己前度婚姻的一对子女。还有父母跟着她同住,更且还有弟妹不时找她支助。   
日常的生意及家务使得林瑞枝通常都忙得不可开交,翟济深则每日固定地做他的创造工作。以致彼此了解适应到熟悉而当然,互相都感到方便,而且已经习惯于如此这般的来往。所以他们平常见面的日子跟时间,都不频繁。两个人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与日子,但是相互间熟悉而紧密已形同夫妻,不仅互相依靠且彼此信任。   
翟济深不打算结婚,林瑞枝则是经过一场痛苦纷扰的婚姻,已不再有特别底期待。这样稳定的来往,两个人都需要。不仅出于感情上需要,更是情绪的安定剂。   
林瑞枝的过去,翟济深清楚。而林瑞枝也知道他的过往及一切生活上的琐事。   
翟济深跟陈玉贞的离婚过程,让翟陈两人都备受煎熬。再度过单身生活的翟济深,认为婚姻与男女间的事故他都充分经历过了,他已完全理解婚姻是怎么回事,已不复对婚姻有何憧憬。他不宜再受煎熬,离婚前后的痛苦与难受,使他半年多没有任何创作,甚至也无心继续学校教书工作。   
经过这一段的折磨后,他已不想再婚,也不急于再恋爱。但是艺术家的习性,不让他这方面有太多底沮丧,他没减损丝毫对美的欣赏,仍一样底沈迷女人的特质和美丽。对于寻求伴侣的焦虑,他宁愿让对艺术工作的专注与热诚来平绥。   
平心静气底分析;让他认为金钱交换式的发泄似乎更实在更自然。同样的,女人天生可藉男人的需要得利洪生,如不求进一步的需求或安慰,彼此可再不必背负情感的伽锁与负担。男女之间可以只有相悦时刻,而没有肩负忍耐的延长相处之义务。   
当然这些分析只是甫离婚时,翟济深采取劝服自己信守的意念。他没能坚持下去,他的意念与欲望,对爱与慕的渴求,从无法让他用理性来分析自己的情感生活。他旋即一再堕入情感的漩涡。但经历许多女人的来来去去,一直未能让他产生彼此相属的感觉,一直到碰到林瑞枝。   
林瑞枝跟他是属于完全不同的事业族类,她是经营时装进口的中型企业的负责人。最初一交往彼此就投缘,很快就熟络起来。从一开始互相就欣赏对方,由于喜欢而动情,而生相属相守的感情。由于彼此都有许多过往的感情沧桑经历,在爱情独占的情绪下,猜忌与质疑交互相生,经由一再的质询与交心,彼此间的情史几乎都掏出殆尽。   
然而林瑞枝可是不知道有周佳妤─凯茜这回事,翟济深从未透露那一段短暂的故事,并非出于刻意遗忘,他的记忆意从未抹煞。他一直记得那最突兀又生动的激情,他珍藏不舍,那是他最深邃的秘密,他隐密暗藏底痛楚。不仅林瑞枝不知道,他当时也从头到尾一直瞒住陈玉贞。   
进入翟济深当时的年纪,可较确切地看得懂什么叫作“青春”?特别能欣赏爱慕少女的娇艳、柔软与弹性,十五岁的美少女周佳妤─当时在暑训营内他都是用中文名字称呼学生,懂事、含苞初绽又热情大胆;特别能感动初度体会中年心情的男人,让渐生有着追惜情绪的而立之年的男人无可抑制底愿投身于春天之引诱。   
然而美术教师以为当初并非让一引爆隐匿暗蓄情感之火山,就势若燎原的忍不住投身于那诗般情怀的小女生。   
翟济深从那几个让人动心的女生里面,第一眼看到的周佳妤确不是最耀眼的女生,可是她绝不会比不上旁的顶惹人注目的美少女。她一样拥有养目动人的身段,虽三围远不若白人少女起伏惹眼。但在翟济深细细注目下,更能觉察出她纤细袅袅的情致。她不是那种明眸皓齿耀眼的艳丽,她是属于东方面孔那类耐看,耐人寻味又惹人怜爱的美丽。   
当然最基本的缘由,是情窦初开的周佳妤特别对老师表示出好感,少女的柔情不会不让失意又烦琐的三十来岁的苦闷教师动心。   
自觉需一再抵御内与外底诱惑的翟济深,不是没有犹豫,隐隐内含矛盾,也有着矜持的面貌。他确曾反覆思量后果,做教师和丈夫的责任。不会全无考虑自己的立场,他试着抵御自己的冲动,拮抗青春的诱惑。他犹豫;想或不想让事情发生。   
当然一开始,也很难把挑逗的箭头指向学生周佳妤。立在讲台上的年轻绘画讲师,看来俊逸潇洒。加之学识丰富,不但演绎侃侃,熟极而流地引经据典。更且能随着讲解,顺手配合画出神乎其技的各种类型图昼的绘画专家,当然会吸引感情绽放的少女,更何况从西方那样的环境来的青少年。那儿的情形,照翟济深粗略底了解似乎毫不来掩饰喜好爱慕。   
若从眼神上追究,老师这方面无从不可说是较先泄示挑动。情感洋溢的女孩子当然对这方面的感应是最为敏感。欣赏沉迷的眼神,立即激起回应的激逗底注目。学生可不避忌,做老师却没敢轻易承接大胆绝不闪烁底多情回视。感到挡不住可能产生困窘的局面,绝不回应。为维持课室尊严与众人的观感,一面闪避,装出若无其事。不能让讲台下面的学生有所启疑,但又不时按捺不住激荡的心情,不时避人耳目暗地投以期待寄盼的侦伺。   
课室之外,美术教师又负责暑生学生的生活照料管理。只要有心,不会没有机会让机遇发生。翟老师终究还是念兹在兹教师的职务与责任,课室中教画,他尽量避着与周佳妤可能底接触与接近。他刻意的审慎,虽为的是防止自己可能进一步地不当出错。可是如此的谨慎小心却让动情而且有寄冀之心的女学生产生疑忌,她不能理解教师的用心。为什么明明有机会问她话,或进一步回答她的问话,都得闪缩开来。   
在开放社会长大的她可不习惯久处这样子的捉摸与等待,这样子底欲拒还迎,不肯明白示意的好感。她有些不能理解,难道翟老师刻意要躲离她?为什么呢?有什么地方不对,她与老师之间,没什么不对啊!并没任何事情发生。像老师这样的一个成人,何需如此扭捏?   
她跟同学讨论过,大约知道是各地区人情习惯不同,她体会得知他矜持的意思。她对感情的渴慕,让她能感得出他的意思。她渐能理解,就教师的立场也许他是畏惧人言可畏,尤其在这种稍为保守的国家。可是她并不能确定翟老师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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